“蔚蔚好棒，等你回国！”
“期待一线女星林蔚强势归来！”
“蔚蔚绝对吊打当代小花流量，期待新剧！”
……
粗重的呼吸声在空荡的舞蹈室内回响，一次次跌倒过后，仿佛伤痛之处不止是她的大腿，还有被碾压的心灵。那种给她一点点希望，以为自己能够做到，当再度站起身来的时候却又跌落，整颗心开始被腐蚀。
林澄澄深知，所有人喜欢的是被包装得完美精致的林蔚，她温柔懂事，乖巧可人，就连池廉意这样温文尔雅的经纪人都会被她所欺骗。实际上她比谁都明白，真正的她早在舞台上摔死了。
“你怎么又来这里了？”门外有人喊她，声音焦急又像是带着担心。
玻璃门外，是池廉意那张紧张的脸，林澄澄顿时收敛起眸底的恨意。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多希望她能够再欺骗他久一点，久到她觉得这张面具她可以戴一辈子。
直到——
融入她的血肉之中，永恒地成为完美女神林蔚。
思绪开始蔓延，她差点没回过神来，还是池廉意蹲在汗流浃背的她眼前，抽出一张纸巾时，她才回过神。
“我练舞蹈，我希望我可以重回到舞台。”林澄澄接过他手里的纸巾，垂眸道，“廉意，如果我能够让大家看见我跳舞的样子，该有多好。”
这样的话，她就不用做一个美人雕塑，而可以继续成为台上耀眼的白天鹅。喉咙微微发涩，她始终无法接受自己再也无法跳舞的事实啊……
只有当她站上舞台一次次表演舞蹈的时候，她才是自信的，她才相信自己是足够有魅力的。当年她一意孤行，以为证明了自己，就能够感动他人，最后却输得一败涂地，而那个人甚至对她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也是，人都是自私的，他大抵只会觉得她愚蠢，不会有同情。
但是林澄澄猜错了，事情发生之后，当余单麓得知为了他站上舞台的林澄澄可能再也无法跳舞的时候，他替她有过遗憾，也有过自责。他当时没有能够拦住她，告诉她，无论她做得再好，她都应该为自己而活，不应该为了他。
他这一生的感情早就都给了另一个人，不可能再有余力分给别的女人，眼里再也容不下别的人。
余单麓比谁都清楚，一旦他出现在林澄澄的身边，她才会越陷越深。他以为时间能够愈合她的伤口，能够让她重新找寻到自己人生的方向，但，却猜错了。
“是我太傻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池廉意看着痛苦闭上双眼的林澄澄，他以为是她在为不能跳舞而伤心。他伸出手来，搭上她瘦弱的身躯，拍了拍她的肩膀，试图安慰她道：“没事的，即使你不重新回到舞台上，你依然可以演戏唱歌，大家都会喜欢你的。”
“喜欢我？”她笑了笑，确定是喜欢林澄澄，而不是林蔚吗？
从前她向往艺人的生活，那时她不懂得其中的纸醉金迷，她以为成为人群里最耀眼的白天鹅，就可以摆脱别人口中“靠家庭”博出彩的舆论，就可以让喜欢的人看见自己，就可以不用背负着父亲利益的眼光。她以为舞蹈可以救她，最后，她连跳舞的机会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绝望经历过，窒息经历过，可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原来电视剧里的奇迹，注定不会发生，现实的每一步都走在泥潭里，沼泽里。陷入，不断地陷入……
“林蔚，节目我们拒绝吧。以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的。”
“何况接下来你还有三部广告要拍摄，如果你受伤了，你会失去更多的机会！”
池廉意只希望能够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要执着于英国片方邀请她的舞蹈真人秀节目，再这样下去，她会把自己逼疯了。想到初次见面，他看到病床上那个宛若提线木偶般失去浑身力量的女孩，池廉意的心尖已经开始颤抖。
他不希望，再看见那样无助的林蔚。
“也是。”
不能跳舞就不能跳舞吧。她嘴角微微上扬，反正现在有比跳舞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有让林蔚的名声走向海外，他们才会相信回到他们视线里的那个女孩，不是一直被人看不起的林澄澄。
过去他们的所作所为，她统统都要他们加倍奉还。
一个两个还不够，绝对不够！
“对了，今天晚上你八点过后就没有活动了，我……”池廉意顿了顿，“这里有一家私人影院，你也很久都没有好好放松了吧？要不，我带你去看看电影？”
“……”
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她会误会的，误会他不是想要赚钱，而是想要帮她走出过去。
“你别误会，我只是看你最近太累了。”他慌张地解释，生怕因为她看穿了自己的内心，就不愿意和他一起去看电影了。
果然，只是她误会了。
心底刚刚烧起的火光，缓缓被掐灭，她不应该相信自己有被爱的可能性。这个世界是残忍的，是被利益交织的，众人眼里那颗漂亮精致的，洒满巧克力酱的糖果，其实一咬开腐败不堪，酸涩不已。
“我再想想看吧。”她就这样打发了他。
池廉意没有再追问答案，他本来也只是害怕她多想才找个借口约她，现在倒好了，她果然不愿意。
“那好，我等你的答案。”
“嗯。”
“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几句话过后，林澄澄再度打发了池廉意。在他面前的伪装，似乎快要被他剥开了，他很快就会看见那个不干净的她了。
正当她还陷入自己的思绪时，池廉意关门前又说了句：“别怕，遇到什么事情可以找我，别一个人硬扛着。我怎么说也是你的经纪人，虽然这段时间比较忙，但你有事可以随时找我。”
看着他温暖的笑，林澄澄的内心再度涌起一股暖流，明明触手可及的温热，她却不敢伸出指尖去探悉。就让她做一场虚假的温柔梦吧，哪怕只有一秒钟沉醉于此也好。可是，她背着他做了那么多他无法接受的事情，他一旦发现了，还会对她那么好吗？
林澄澄知道，许多藏着危险交易的合作，他都暗暗推掉了。
但是他应该不知道，自己都背着他做了什么，才会这么火吧？
“对不起……”他关上门离开，脚步渐渐远去，她也终于吐出了一口气。
她不能放过那些人，她必须以林蔚的身份，重新回去。
只是一旦回去了，一切就真的无法重新开始了。她质问过自己，是不是要继续演戏？在剧本之外的生活里，继续套上这层面具面对他吗？
她不能白费她多年来的付出？
她不能辜负池廉意？
到底，她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其实，她似乎没有那么坚决。
……
当她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喘过气来，包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这是那个人打电话来的铃声，一瞬，她的脚趾凉到了头发丝。
“喂？”
“宝贝儿，你可算是接电话了，再不接我的电话，我都以为你是不是攀上比我更好的金主，我都要去找你经纪人谈谈了。”男人在对面无情地冷笑着，拨弄她的心弦。
林澄澄的心七上八条，她下意识慌乱地回他：“你不能找他！”
他们之间明明就说过了，这些事情不可以告诉池廉意，绝对不可以！一旦他知道了，她就连最后这一点安慰都没有了！
“宝贝儿，我怎么会不听你的呢？毕竟，你可比她们听话多了，就是最近有点不安分了呢。”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是为了你好吗？你可别忘了，作为一个新人你能够混得这么好，是谁在背后一次次帮你，你可不要忘了本啊。”
林澄澄深吸一口气，想到自己无数次抵挡不住他条件的诱惑，走向他的房门。她无比厌恶那样肮脏无耻的自己，毫无自尊地，践踏她自己。
可是她没有别的选择，这种事开始第一次，就会不断下去。哪怕她再恶心这样的自己，这都是她选择做出的交易。
对面的男人有些没了耐心，他点燃了一根香烟，她甚至能够听得见他身旁女人的笑声。他还真是迫不及待，抱着别的女人们还来找她，简直无耻……不，她不配说他，进入这条捷径之后，她深深地明白，谁又比谁干净呢？
“我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她不自觉地问自己。
对面的人沉声回答：“林蔚，你以为他们就很干净吗？权力金钱永远都是属于自己的，所谓情情爱爱又能够给你什么呢？”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你用你自己的方式获得你想要的一切，这又有什么错呢？这个世界上像你这样的人才是大多数，你明白吗？”
“可是大多数就代表正确吗！”林澄澄还是没忍住质问了他。
池廉意就属于小数部分的人，她不配染指那样纯净的他。本以为自己是在利用他的家世背景，可那一刻，她仿佛明白了自己挖了个坑给她跳，如果池廉意和这个人一样肮脏，她就不会背负着对不起他的心情。
如果他们都深陷泥潭里该多好呢？
一起堕落，也不错。
可是，池廉意那么干净，他那么温柔。他受的教育，为人处世，都比她高得不止一点点。
“林蔚，你开始不听话了。”男人的语气陡然间冷了下来，“我们是错的？那就错下去吧，只要我拥有金钱权力，我就能够支配像你一样无数向我走来的人，能够拥有这种快乐，我很满足。”
何况，她们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这是她们自己作出的选择。
“我就只给你一天的时间，资料我已经发到你的手机了，你要是不感兴趣就不用来，我可以和你好聚好散。但林蔚，我保证你无法拒绝，我们打一次赌约？”
他淡定自若，仿佛见惯了这样的场面。
“要是你来了的话，以后你就得乖乖听我的话。”
“你知道的，我不缺像你这样的女人，你应该做的是趁我对你兴趣还没有过的时候，好好地把握住机会，这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初心？她不会以为自己还能回头，还能对他说出不愿意的话吧？
他觉得着实可笑。多少人嘴里说着自己能够坚持初心，不被诱惑，可那只是因为那些人连被诱惑的资格都没有。一旦加码的诱惑触手可得，就在你面前，你还能够坚持吗？
可能真有一两个能做到的人吧，但那是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你想走捷径，就得付出代价。
他不过只是和她们做一场交易，你情我愿的事情罢了。
“林蔚，你选择了这条路，你以为你能回头吗？放弃吧，我确实不算干净，可我比起他们，至少我敢承认吧？”
最后，林蔚还记得她耳边回荡着他的声音，多么残忍。她的指尖冰凉，却还是点开了他发过来的资料，十几分钟后，她开车去向了他别墅的方向。
她无法面对这样的诱惑，是，他说对了，自己就是那大多数面临诱惑选择堕落的人。
也难怪余单麓看不上她，她如今确实有些佩服他了，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那个女孩。可惜，这种幸福不属于她，她也不会作出那样干净的选择。
她会成为包装得最完美的女明星，她付出了这么多，谁也别想要她的报复计划失败！
指甲发白，嘴唇也快被咬出血来，她颤巍巍的手伸向了池廉意的头像框，点了进去，犹豫几秒钟过后，她快速地打下了一段话——
“电影我就不去看了，你自己去吧。”
对不起，她不配和他在一起。
对不起，她连动心都不配为他动心。
那一刻，林澄澄深深地明白，她不能再爱上池廉意了，否则，她一定会输得一塌糊涂。
她闭上了双眼。
那一刻，她仿佛能够看见过去还试图挣扎的自己。
最后，全都化为乌有。
如果有来生，她一定要去体验体验薄初的生活……或许，她就能够成为少数普通而快乐的女孩吧？那一刻。她真的羡慕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