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琦丝娜并没有明白纪弘靖的意思，还要再问，纪弘靖已经走到了叶扶灵面前，抱拳道。
“师尊，这样的话，是不是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了？”
叶扶灵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姜芸公主代表的，果然是腾蛇。预知危险只是力量的表象，恐怕她真正能做到的，是织就一张虚假的网，网住人心——就像这腾蛇的雕像一样。”
叶扶灵抬头也看向了那尊雕塑。
巨大空旷的又阴暗的祭神殿里，一时间所有人都是静默。他们的心里涌起了一种恐怖，皮肤上浮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传说的腾蛇，拥有蛊惑人心的力量。姜芸公主本人，又是怎样的一个蛇蝎女子，竟然可以用一个谎言的假神，替代了原本荒原戎人对蛇的崇拜。他们崇拜的看似是白蛇神，实际上，却是吞吃蛇类的腾蛇……
戎人，把自家神明的天敌，当做真神崇拜了将近三百年……
不知道从哪个幽暗的角落，吹来了一阵微微的风，众人一个战栗，从这压抑的阴影中回过了神来。
“……原来，都是骗子。”琦丝娜突然呵呵的笑了起来。
众人诧异的看她，琦丝娜只是笑，笑的眼角都有些泪花了，才用手揉了揉眼睛，停止了笑。
“我没事，只是终于知道，自己是传承了一个什么怪物了。”她说着，看了看封元汐，又看了看纪弘靖和封元汐，“你们两个又是什么怪物？”
“说怪物，有点……”纪弘靖叹了一口气。
“纪师兄，我也想知道。”封元汐开口，对纪弘靖说。
“可以让我看看你的鱼玉吗？”纪弘靖问封元汐。
封元汐先是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解开了衣领的扣子，扯着一根绳子，把那枚玉珠拿了出来。
看到那红色的小鱼，纪弘靖点了点头，也拿出了自己的那柄黑色的小巧玉刀。
“如果以颜色来区分，我猜测，我代表的图腾是玄武，水有着世间最好的复原能力，同时也能变成坚硬的冰，抵挡外来的伤害。而你大概……是朱鸟，可以焚尽一切不公。”
还有……永恒的重生。封元汐想起了自己也曾经看过的传说。
“你是说，六主是按照六神来分的？”封元汐脱口而出。
纪弘靖和叶扶灵都有些诧异，叶扶灵问殷无彩：“你还教了她这些？”
“我自己都没有学过，怎么能教她？”殷无彩淡淡的哼了一声，“这丫头自己看过不少杂书，谁知道从哪里看来的。”
叶家的机关术，脱胎于奇门遁甲，阴阳之道，很多阴阳术数的概念，在叶家机关楼的弟子中，是必须学习的知识。
被作为下一代家主培养的纪弘靖，自然对这些了然于胸。
“等等，这也太荒谬了吧？这难道不会是你们的无端想象吗？”
就算曾经死而复生，还回归了稚童时期，封元汐还是不能相信，这样神异的事情会真实的发生。
“会有这样的联想，是有一定原因的。”叶扶灵道：“从冯道长找到叶家，我和弘靖就在叶家的典籍中寻找相关的线索。等回到大越之后，如果你愿意，可以随我们回一趟叶家庄，我们可以把一些证据拿给你看。”
“所以你们这次来，之中一个目的，也是为了印证关于姜芸公主的传说了？”殷无彩抱臂在一边听着，听到这里，挑了挑眉。
“确实。”叶扶灵道，“那天晚上也是为了夜探这座神殿，寻找相关的线索，才会遇到你们。”
叶扶灵话音落，大家都把目光转向了琦丝娜，等着她的反应。
“我想……”
“我想，你们可以回去了，我们戎人的圣殿，不欢迎外族人踏入。”
一个浑厚的中年男子的声音，说着大越的语言，声音自祭神殿外，传入殿内，在空荡荡的大殿内回响。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转向了门口。
祭神殿之前半掩的殿门此刻被人推开了，一个身穿亚麻宽袖长袍的男人，逆光站在门口。他的背后，十几个手持长枪，腰挂弯刀的神殿武士列阵整齐。
男人的五官看不太清楚，隐约看到他有一头微卷的深棕色长发，披在身后，头上一顶金色枝蔓的发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整个白蛇神庙只有两个金冠，一个是琦丝娜，那这一个……
“原来是白蛇神庙的大祭司，失敬了。”
叶扶灵踏前两步，挡在几人身前。
“大越的客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族的圣地？”奥舍尔的头微微的动了动，看向了叶扶灵身后的琦丝娜，“圣女大人，我对你的选择非常失望。”
奥舍尔用着大越的语言和叶扶灵对话，看不清殿中情形的那些神殿武士，误以为他正在和殿中的神明对话，眼中流露出的都是虔诚敬仰的表情。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知道几位可否移步到我的房间。”奥舍尔伸开双手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我很有兴趣，也听一听几位，关于大越的神明的故事。”
殷无彩不耐烦听这人神神怪怪的话语，已经把手伸到外袍的腰后去摸鞭子了。
“好啊。”叶扶灵倒是答应了，“我们对戎族人和戎族的圣地都没有冒犯的意思。如果能好好谈谈的话，自然是好的。”
“如此甚好，请。”
奥舍尔微微点头，侧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请贵客先行。”奥舍尔这一句话，是用戎语对那些武士说的。
武士们得到了指示，分列到了左右两侧，让出了一条通向下方阶梯的道路。
殷无彩和叶扶灵对视了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们，跟好我。”
殷无彩的手一直放在外袍后，警戒着随时准备动手。她走在前头，封元汐跟在她的身后，接下来是纪弘靖。
“你不走么？”叶扶灵看琦丝娜小脸煞白的站在原地并不挪动步子，问道。
琦丝娜摇了摇头，很小声的说：“您先请。”
叶扶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再回过头去，看向还站在门边的奥舍尔。
因为角度的改变，叶扶灵终于看清了这个人的相貌。他的身形虽然健壮高大，但是五官却不像戎人常见的那样肤色暗沉。大概是长年生活在黑石城，没有受过荒原风的缘故。戎人的骨骼虽然接近大越人，但是却更显得又棱角。
奥舍尔更白净的肌肤，让他看起来带了一些斯文的气息。就算是以大越人的眼光来说，也确实可以赞他是一位中年的异域美男子了。
此刻他垂手站在门侧，一脸微笑的看着里面，等待叶扶灵和琦丝娜出来。
叶扶灵又看了一眼琦丝娜，低声的说：“跟着我。”
见琦丝娜看向了他，他点了点头，走在了前面。
踏出了祭神殿的门，外面的阳光一瞬间显得有些刺眼。
叶扶灵的身后，当啷两声，是兵戈交错的声音。
叶扶灵按剑转头，只见四个神殿武士的长枪相互交错，把琦丝娜困在其中。
“大祭司阁下，这是什么意思？”叶扶灵开口，眼神冷沉。
奥舍尔仍旧保持着一副温和有礼的笑容，笑意却未达眼底：“戎人的家事，就不劳烦越人过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