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你妹。
张锦耀的声音带着上层人士特有的优越感,仿佛燕翎和纳兰都不过是个取乐的玩意儿。燕翎本就是帮工的,书读得不多,便是在这儿也不一定听得出来。但纳兰瞻岱却是敏感又傲气的读书人,可别给气着了。
沁雅皱皱眉,担忧地看向他。
纳兰瞻岱却似毫无所觉。这种话他早听得不知凡几,对于他来说,这种恶意最大的作用便是激励他上进。被妒火烧热的脑子在这声讥讽中迅速冷却,他再次举杯,淡淡道:“张公子这评价岂不更妙?”
沁雅正色道:“张公子忘了跟你介绍,纳兰大人在工部任职,从五品员外郎。”
言外之意,你一个白身,凭什么对当官的说出这种话?
张锦耀一愣,恼怒在眼中一闪而过,又很好地被他掩盖。倒了杯酒:“是小生失言了,纳兰大人,小生敬您一杯,向您赔罪。”
“张公子客气了。”
晚餐就在这很不友好的氛围中开始了。
张锦耀自觉被落了面子,不敢找沁雅麻烦,便时不时地找纳兰瞻岱喝酒。他本以为一介书生,定然很容易被灌醉,倒不想,这家伙瞧着白白净净,喝起酒来却丝毫不逊,一杯接一杯,他自己都晕了,纳兰瞻岱却还好好地坐在那儿。
桌上的菜肴几乎没动,酒壶却多了好几个。沁雅无语,这饭局简直从头诡异到尾。
张锦耀喊着“喝。”“再来。”然后一头栽到了桌子底下。
而纳兰瞻岱面上也浮起了一层绯色,虽坐得笔直,目光却已没了焦距。她唤了人来,将张锦耀抬下去安置,然后到纳兰跟前打了个响指:“喂,知道本格格是谁吗?”
茫然的目光动了动,纳兰瞻岱吐出两个字:“知道。”
“都这样儿了,你还知道啊,说,我是谁?”
“雅,雅雅。”
呸,这会儿倒知道叫雅雅了。沁雅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死闷骚,平日一本正经五格格,五格格地叫,私底下倒是敢得很。她没好气地在他肩上拍了一掌:“能起来不?饭也吃过,你该回家了。”
纳兰瞻岱乖乖点头,却又拉上了沁雅的小手:“你送我。”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纳兰瞻岱掌心火热。热意从手心传到心口,在脸上晕染出一片绯红。她忙不迭地甩开他的手:“送送送,你别趁机占便宜啊。”
纳兰瞻岱上差后,便在房价稍低,又不算太偏的平安街买了个二进的小院子,还请沁雅吃过饭说是暖房。
不过沁雅没想过他有那么多钱,只当他是租的。
比起张锦耀烂醉如泥的模样,纳兰瞻岱明显好得多,他站起身还能踏正步,就是走的路线有点歪。沁雅忍笑叫来小二帮忙,想将人弄上马车,但纳兰瞻岱却不干,说是车上闷要走回去。
所幸是夏天,不然冷风一吹,能直接将这醉鬼冻死。
冻不死,那就只能随他了。
沁雅乘着马车跟在后头,看他被侍卫护着倒也没多大担心,难得见他这副模样,别说还挺好玩儿的。
两进的院子连牌扁都没,倒是大门重新上了朱漆,显得热闹了几分。三宝听得声音匆匆迎出来,一边跟沁雅道谢,一边试图将自家公子弄进院子。
纳兰瞻岱却唤了声:“雅雅。”
沁雅跳下马车:“干嘛?醒酒汤出门前就给你灌下了,回去便好好睡一觉吧。”
纳兰瞻岱却是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委屈道:“你怎么还不叫皇上赐婚啊?”
夏夜蝉鸣,人声嚣嚣,所有的声音似乎在一瞬间如潮水退去,沁雅的耳中只剩下他那句傻傻的问话。心中的喜悦如百花吐蕊,柳树萌芽,眨眼间便春光满庭。
豆苗不可思议地叫起来:“你这人真是好大脸皮,谁家娶媳妇是女方主动,你想当上门女婿不成?”
纳兰瞻岱费了些力气才让眼神聚焦,酒壮怂人胆,本就不怂的纳兰瞻岱此刻胆大包天,拉着沁雅的手往自己心口上按:“雅雅,我这人很执拗的。既然之前都是你主动,自然该由你一直主动下去,这般半途而废跟始乱终弃有何区别?”
他愤愤控诉:“你都大半个月没来寻我了,还跟别的男人吃饭。”
一众下人目瞪口呆。
这种时候,他们在这儿似乎不太合适宜啊。
沁雅却没时间灭口,半晌才从震惊中回神:“所以,你一直在等赐婚圣旨?”
纳兰瞻岱点头。
靠,脸呢?
这是此刻所有人共同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