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谷的态度让沈堂心中有些惊讶,不过想一想,这天下聪明人何其多,钱家能够绵延生存几百年,自然有其生存之道。
钱谷这人他当然了解,这个江南士族代表,赵伯玖的砥柱臣子,是暗夜阁主要侦查对象之一。
他拉帮结派、欺上瞒下、贪财好色、愚弄百姓……
怎么说呢,反正好词儿几乎跟他没什么关系,他也绝对算不上一个好官儿。
可有句话说得好,哪怕是一根草芥都有作用,更何况一个人?好官儿和坏官儿,取决于他本身,同时也取决于更上一层的统治者。
百姓会用清廉与否、是不是爱民来区分好官和坏官,但是对于皇帝来说,从来没有什么好坏与忠奸,唯一的区别就是有用和没用。
那些历史上的盛世王朝,如同汉武、唐宗之下,难道就没有奸佞?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最重要的区别在于,这些明君能够利用这些官吏可用的一面,这就够了,至于他们会不会贪污,重要吗?百姓对一个官员的看法和皇帝对一个官员的看法,完全不是一个角度。
所以,对于钱谷的投靠,沈堂很满意,而且,沈堂也的确想要用一用这个钱谷。
有些时候,这样的人用起来比那些清廉如水的人更方便。
而且,如果整个天下所有的官儿尽皆清正廉明,对于皇帝来说就真的是好事吗?未必!甚至,哪怕对于百姓来说,也未必是好事。
看着跪伏在地的钱谷,沈堂的手指轻轻在案几上敲击着。好半晌,沈堂终于开口说到,“本王对于当年武肃王极为仰慕,钱大人身为武肃王之后,自是忠臣良将之才。”
“如今诸多州府新定,官员初任、百姓不安,所以本王想要请钱大人替本王掌刑罚之权,裁制各地官府。”
“江南初定,百姓当归心,若是官员品行不佳自然会让百姓难安!”
“至于说服江南士族之事……”
沈堂的话让钱谷心中大喜,他知道沈堂这是让他做刀,做刀也的确不好。但是,最不好的并非做刀,而是没有任何作用。
而这个位置也的确适合他,他知道,沈堂麾下文臣武将不少,而且尽皆有才干。掌军征伐、治理地方,这些事情沈堂不缺人,但是能够做刀的未必有人合适。
只要他这柄刀做的合适,他有信心在沈堂麾下占据一席之地。
他收敛心神,只听沈堂说到,“不瞒钱大人,按照本王之前的想法,这些江南士族尽皆支持乱臣贼子赵伯玖,如此方才致使先帝远走静江府,甚至,使得先帝正值壮年而驾崩。这些人,死不足惜。”
“他们既然做了,那本王不介意让他们去陪着先帝。”
“可如今钱大人与他们有旧,本王也不能不给钱大人任何颜面。”
“看在钱大人以及武肃王的颜面之下,本王可以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可其他的……就不必多想了!当然,他们也可以继续跟随那乱臣贼子顽抗到底,各为其主,本王敬佩他们。”
意思很明显,想要活命,那就从头再来吧。
什么江南的基业,什么江南的势力,全部都交出来。
士族大家是整个国家架构最重要的一个阶层,可如果想要让国家长治久安,却也是必须要打压的一个阶层。
其他的地方不宜轻动,可是动一动江南这个刚刚到手的地方却是无妨。
“而且,本王仰慕武肃王,而钱大人乃是武肃王血脉,本王自然不能轻慢。所以,予以重用也是理所应当,甚至,待到江南大定后,本王还想着让钱大人任临安知府,也算是遥敬当年吴越国主。可是,其他人就算了吧。”
“若是想要入仕,本王会让人重新考核,品行、能力欠佳之人,本王不会给与宽恕。”
“这一点,还请钱大人明说,以免之后误会。”
“属下明白!”钱谷很干脆的应了下来,甚至,沈堂的想法也让他极为赞同。
毕竟,若是所有人都能够得到沈堂的重用,他的投靠岂不是没有了意义?再者说,当初那些兄弟能活下来投靠沈堂,也算是以报当年情意,可如果那些人也过的更好,那他就有些不乐意了。
一句话,既怕兄弟过得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王上放心,属下会跟他们说明白,如果他们愿意真心归附王上,那王上饶他们一命已经是仁慈,可若是依旧不知足,则是死有余辜。他们虽然与属下有几分交情,但是属下也不会让这份交情影响到王上。”
“好,那这些事情,就交给钱大人来办吧。有什么所需,尽管来告知本王。”
“在本王府邸不远处有一所宅子,虽然不算大,但是却也清净,钱大人便先行住下来。明日,本王让各衙之人前来,给钱大人接风,也让钱大人与众人认识。”
“属下多谢王上!临安之事,请王上放心,属下定说服那些人,助王上早日破城。”
浙水从徽州起,贯穿整个严州进入临安府。
在严州与临安府交接之地,有一座大山名严陵山,这里大军营帐连绵,不知道蔓延多少里。
中军帐中,程玉虎正在为刚刚风尘仆仆而来的辛弃疾接风。
虽然之前各地也多少留了一些兵马驻守,但是有后方兵马补充,所以,如今二人合兵之后兵力依旧在五万之众。
辛弃疾坐定之后,吃了一盏茶,方才叹声说到,“最近一段时间进兵尤为艰难,临安府的兵马抵抗也尤为坚韧,再如此下去怕是兄弟们的伤亡又要增加许多了。”
程玉虎笑道,“这还不是正常。”
“现在你已经拿下庆元府,绍兴府境内也只剩下山阴到萧山一线,前些日子,我麾下兵马大破大鄣山一线,江南军两万余溃败,现在他们约莫有兵马六万余,尽皆挤在临安府周围,已经是退无可退了。”
“我们接下来便是进入临安府地界,而对方的兵马已经将临安府围成一个铁桶,我们想要进兵,自然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