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虞晚领了顾妩离开之后,李管家突然想起来箱子里的东西还在外面的巨石上晒着没收起来。
待亟亟赶回去收拾的时候便见孟星河站在那儿,手上正拿着那幅画卷。
他目光放在画上,似乎眼露欣赏,甚至还颇有闲情逸致的问了句:“这是我画的?”
李管家摸不清孟星河的意思,只恭谨应了声“是”。
孟星河脸上带了点笑意,不知道是在夸自己还是什么:“画得不错。”
他丹青的功底不算差,但今时不同往日,闲暇时间是越来越少,所以能静下心来提起笔墨绘图的日子自然大不如从前,这项技艺恐怕也已生疏了许多。
说完,孟星河把画重新摆回大石上,耐着性子继续去看其他一些林林散散的玩意儿,没想到这一瞧,便瞧见某只荷包上绣了几片柳叶,手法却和某人上回拿出的绣帕针脚如出一辙的“粗犷”。
想必是当年那个一心爱慕虞晚的自己从她身上死乞白赖来的,然而因为丢失了这些相关的记忆,从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看石头上的这些小玩意儿,揣测着模糊得都快记不清的年少自己的心思,便显得很有些趣味。
李管家在一旁看着欲言又止。
孟星河表现得却很大方:“李管家,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李管家微低着身子拱手道:“有了少爷的这句话,那老奴今日也斗胆一回了。”
听到这句话,孟星河认真的看向这个一直陪着自己身边的老人,如今他也老了,就连梳起的发髻都成了灰麻色,脸上更是爬满了细密的皱纹。
李管家道:“您……现在对虞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孟星河没急着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问起了李管家:“李管家,我当年,是怎么对她的?”
情理而言李管家本应对虞晚是怨埋的,或是夹杂着滔天的愤恨,但不可否认的是虞晚不曾欠孟星河什么,相反的,她甚至救过他们几次。
而今兜兜转转几许载,再次相逢,也许连少爷自己都没发现他近来发自内心的笑多了许多。
李管家想了想,回答得很中肯:“少爷当年,很喜欢虞晚姑娘。”
他陷入回忆中,脸上露出怀念的微笑:“京都城中,凡是出名的吃食,好玩的地方,您都巴不得捧到虞晚姑娘跟前,诸如珍味斋的糕点、灯闲斋的评书、八宝珍的吃食您全带她逛了个遍,羡煞了不少人哩……”
孟星河听得陷入沉思,他当年,居然有这样单纯犯蠢的时候么?但当眼光又瞟在了那幅海棠花下美人图上面,孟星河突然觉得,如果对象是虞晚的话,这样愚蠢讨好别人的自己似乎也未尝不能接受。
但若只是这样单方面的付出,他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悦,于是开口故作漫不经心问道:“那她呢?”
李管家被问得愣了一会儿,很快反应过来,答道:“虞姑娘看着好像是个冷清的性子,可老奴看得出来,虞姑娘是把少爷放在心上的。”
“虞晚姑娘身世坎坷,但在孟府却一直对少爷您很好,那时候您和老爷发脾气,让虞晚姑娘在雨中受罚,身上满是藤条鞭出来的伤痕,可看到您大受打击的模样,她却二话不说直接去祠堂劝慰您……”
李管家说得兴起,一抬头却看见孟星河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便突的住了嘴,躬了躬身子道:“老奴多嘴。”
孟星河挥了挥手,“无妨。”
只是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就在方才,他脑海里隐约闪过几个断断续续的片段:大雨倾盆而下,一个妙龄女子身形模样的人站在雨中一声不吭的受着鞭笞。
他在呐喊,却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只能看得见他不停在挣扎,却如何也挣脱不了,只能眼睁睁望着女子挨下了那细韧的藤条……
应是自己失去的一段记忆,如今想起来不过三两不成型的片段,却突然让他体会到了许久不曾有过的困兽之苦。
自虞晚出现后,他可真是越来越好奇自己丢失的那些记忆都有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