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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贾琏紧张的动作,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注视着一脸苍白躺在榻上的王熙凤。

此刻的王熙凤微微蹙着眉心,长长的睫毛不停的颤动,上面还挂着细碎的泪珠,眼珠也在薄薄的眼皮下不断的滚动,似乎即便是睡着都十分不舒服。

王熙凤整个人都下意识的呈现出一种守护的姿势,微微的弓着腰,双手搭在自己的小腹上。

按道理说,王熙凤应该是不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情的,因为若是她之前就知道,那么今天是无论如何不会与贾琏闹出这么一出大戏来的。可是在贾瑀来了之后诊断出凤姐是喜脉的时候,王熙凤已经被腹痛折磨得失去意识陷入了昏迷之中了。

只能说她此时呈现出这样一种的姿势,大概也是潜意识中有些意识到了自己可能是什么问题。

贾母、王夫人、邢夫人、贾瑀都站在不远处,就是为了给王熙凤一个开阔的空间,不至于让她喘不上气来。

众人又静静的等了一会,王熙凤这才缓缓的张开了眼睛,结果一看见贾琏,凤姐就一下子哭了起来。

一边哭还一边拿着拳头打着贾琏,这会子贾琏也不敢跟凤姐耍狠斗凶了,只管好言好语的劝着王熙凤止了泪,敲在身上的拳头全都不在意,现如今的凤姐可是他心尖子上的肉。

“你个负心的,竟然为了个小蹄子要杀我,还闹到老太太、太太这里让我没脸!”王熙凤哭哭啼啼的骂道。

贾琏苦笑道:“是是是,我的二奶奶,是我的不是,你可快止了泪吧,千万别把身子哭坏了。”贾琏这会也有苦说不出,那会他是多吃了两杯酒,闹出什么事来都是仗着三分酒意,刚刚那一下子早就把他的酒吓醒了。

这之后他想到贾瑀说的王熙凤和肚子里孩子的凶险,只觉得浑身出了一身的冷汗,真真是他们自己作死。若是当时闹得时候出了个万一,只怕王熙凤不让他好看,哪怕是他自己也要一根绳子吊死了。

王熙凤依旧哭着,她只觉得心里都是委屈,现如今老太太、太太都在这里,也能为她做主,既然今儿已经闹到了这步田地,这人也丢了,她也不怕再多丢两分:“那小贱蹄子勾搭你,你就上钩,还背着我偷吃,竟然还选在我生辰这一天,我不想活了。倒是让我就这么死了吧,好给琏二爷腾地方,把平儿扶了正,再把那若梅纳了也就是了。”

贾琏叹了一口气:“我的姑奶奶,是我错了还不行么?回去就把那个若梅放出去还不行么?我的好二奶奶就别再迁怒平儿了,平儿是招谁惹谁了,就当我今天说错了话,二奶奶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了还不行么。”

王熙凤本来还有些不依不饶的,倒是贾母说话了:“凤丫头,你可别再哭了,若是伤了身子,不够你毁的。现如今你是双身子的人了,但凡遇到什么事儿不为你自己想想也得为你肚子里那个小的想想。”

本来贾母等人都该在王熙凤醒来的时候避出去的,毕竟人家夫妻二人讲些贴己话儿,他们这些人还在这里听着不是那么合适。可是贾母实在是担心王熙凤肚子里的那个小的,就怕这夫妻二人再不知道轻重闹了起来,到时候可就不知道这孩子的命是不是能留住了。

王熙凤听贾母说双身子,一下子就愣住了。好看的丹凤眼一下子就睁大了,她不可置信的用手捂着嘴震惊的看着贾母,似乎被贾母说的话一下子吓傻了。

待王熙凤看到贾母眼中的点点笑意,还有一直合不拢的嘴角,这才有些回过神来,然后看到了站在贾母身边的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贾瑀。

王熙凤求证一般的瞪着贾瑀,直到看到了贾瑀微微点头,这才终于相信了这个消息。

凤姐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双手放到了小腹之上,刚刚才止住的眼泪这会又流了出来。

她高兴的抬头对着贾琏说:“二爷,我们又有哥儿了……”说着就捂着嘴哽咽的出不了声。

贾琏心下一叹,这才坐到了王熙凤的身边,将那娇小的女人抱到了自己的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让她趴在自己的怀里哭。贾琏其实一直都知道,两个人在一起这么多年都没有个哥儿,一直都是凤姐心里最大的结。

贾琏明白凤姐心里越痛,她就越要强,越要强她就事事都要做到最好。而贾琏和王熙凤不知道的是,正因为凤姐这样的要强,多年来一直劳心劳力的为着这个价,彻底的亏了身子。

王熙凤的身子底子不好,自然不适合怀孕,因此有了大姐儿之后的这么多年也依旧没再传出过好消息。这次好不容易有了个结果,倒是还差点让这夫妻两人给折腾没了,所幸这孩子与贾琏夫妇的缘分不浅,到底是保了下来。就算日后身体差一些,有着贾瑀的加持也是错不了的。

贾母、王夫人、邢夫人看着贾琏夫妻这算是合好了,也不见凤姐和贾琏再闹,也就一起退了出去,将这一方天地让给了这二人。

贾母等人自去聊天不提,贾瑀在这里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也就没回自己的院子,直接慢悠悠的让云竹给他弄来一匹马直接出门了。

本来贾瑀是打算要进宫找水沐的,只是在灵玉空间之中有了风熙传了讯息,似乎凤煞出了什么问题。因此,贾瑀勒紧马缰直接赶在了城门关闭之前骑着马出了城,原本云竹是打算跟着他的,直接被贾瑀嫌麻烦派了另外的差事支开了。

只要给云竹找了事情做,那么那个精力旺盛的小子就没工夫操心他的这些琐碎事了。不然相信这一路上贾瑀的耳朵都能被云竹给唠叨的磨出茧子来,他能一个意思的话说出十种不同的方式,这也让话一直不多的贾瑀真真是怕了这个贴身小厮了。

随着贾瑀越跑离城越远,道路两旁的景物也越来越荒凉,天色也渐渐地暗了下来。

此时在宫中的水沐看着摆在龙案上的那封奏折,深深地蹙着眉。这奏折上都已经写得如此不堪了,那么真实情况想必会更加糟糕。

水沐将这封八百里加急,细细的又看了一遍,这才整齐的合拢,轻轻的重新放在了案几之上。右手食指以一种奇异的节律一下一下的敲在桌案之上,水沐皱皱眉头,眼中的神色越发的深沉了起来。

待到水沐食指的敲击动作终于停止的时候,已经分明是一炷香之后了。水沐将刚刚放在桌上的奏折放到了一摞不厚的奏折堆里,这才缓缓的站起身,抚了抚身上并不存在的皱褶离开了书房。

荣国府,贾母上房。

因着今儿是王熙凤的生日,本来是打算好好的闹一日的,但是因着贾琏夫妻闹了那么一出,王夫人和邢夫人就早早的将人都遣散了。

这会子也只剩下了荣国府的人还在这里,至于贾琏夫妇早就让回了他们自己的院子好好的修养去了。至于委屈着的平儿,自然在知道了凤姐怀有身孕的时候破涕而笑了,兢兢业业的伺候主子去了。

而那装腔作势给了王熙凤没脸的若梅,就是放在平日里那也不是能摆上桌面的菜,更何况是如今有了免死金牌的王熙凤。那自然是让贾琏往东绝不敢往西,让贾琏站着那就绝不敢坐着。

王熙凤本就是个聪明人,虽然借着有孕的事情拿着了贾琏,但是仍然十分有分寸,不然若是惹起了贾琏的反感就得不偿失了。更何况这好歹也是贾家,贾琏才是贾家的正经嫡孙。

现在这样借着贾琏的愧疚,将王熙凤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是回他们自己院子的那么一小段路也不叫走,非得叫了轿撵来将王熙凤抬了回去。

这情景落在了贾母等人眼中,都十分高兴,贾母还特特的指着凤姐取笑道:“看把这丫头得意的。”

而那若梅自然在王熙凤回到了他们院子之前就已经消失了,就连院子里的下人都没人敢再提起这个人。倒是让王熙凤心里十分受用,再怎么说她也是这个家的主子,冒犯了她还能安安稳稳的留在她的院子里,那她的脸以后要往哪里搁!

这件事情最让王熙凤高兴的就是这若梅是贾琏亲自处理的,若是贾母等人来处理虽然她也不意外,但是多少还会带点失落。现在贾琏不管是为了维护她还是因着她肚子里的宝宝,总之琏二爷还是对她好的。

凤姐想着这些自然喜上眉梢,这心情好了,她也就不觉得肚子有多疼了。倒是贾琏和平儿一点都不肯放松,将贾瑀留下的药方子,小心谨慎的熬了给王熙凤喝。

平儿更是将煎药的活亲自接了过来,中间的每一步都不假借人手,完完全全是她一手熬制。她可是清楚的知道她家的二奶奶是有多盼着肚子里的这个哥儿,若是二奶奶有了哥儿,日后她也就不用再服食汤药了吧。

若是她也能有个一儿半女的,想来这老了也有个念想。平儿一直都是十分老实本分的,在贾琏夫妻中间自有一套处事手段,不论是贾琏还是王熙凤提起平儿来都说不出个不字。

正因为如此,今儿王熙凤听着贾琏和若梅对平儿交口称赞,贾琏还说平儿背地里已经有怨语的时候,才会那么震怒。甚至于王熙凤都没有往深处想,上去就给了平儿两巴掌。

这大概就是被在心里位置越高,占得分量越重的人背叛的时候,才会越难过越伤心。

等到小丫头来回话说王熙凤已经回了院子安置好了,贾母这才觉得一颗悬着的心真正的落在了实处。

这时候,贾母才有心情和王夫人、邢夫人话起家常来。

大概今儿贾母的心情实在是好,待看着王夫人这才提起这样一个话头来。

“我瞧着宝玉的年纪已经够了,如今他也决定了明年要下场考试了,我想着是不是该瞧瞧各家适龄的姑娘,这婚事也是时候该操持起来了。”贾母笑眯眯的拍着王夫人的手说道。

王夫人一听心里也是一高兴,贾母既然提起了这个话题,那么自然是还有下文的。

王夫人赶紧笑着应下了,然后说道:“依老太太看,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贾母似模似样的沉吟了一下说:“我瞧着湘云不错,可是似乎前儿听着她婶娘好像给她定了门亲事。”

王夫人听着贾母的话心里“咯噔”一声,这时候贾母怎么会提起来那个史湘云,但是想着贾瑀之前就给她交代了,让她不要操之过急,只管顺着老太太,最后必然能得到个不错的结果。

即便是想通了依着贾瑀说的话儿做,王夫人手上抓的帕子依然不着痕迹的紧了一下,道:“可不是,云儿这样的好姑娘竟然没能进了我们贾家的门,白白便宜了别人家,真真的可惜。”

贾母笑了笑说:“可不是呢,这事也是怨我,若是再早些日子,我们先把云丫头定下来了,岂不是好事?如今想着这云丫头是不能了,那你看这黛玉又如何?”

王夫人听了“黛玉”的名字,只觉得额头上的神经突突的跳了起来,因着贾瑀这才按耐了下来,在贾母看不见的地方,那整条帕子都快被攥成抹布了。但是王夫人的理智还在,她还记得贾瑀说过万不可在贾母的面前说黛玉的半个不字,不然怕是要坏事。

王夫人镇定了下情绪,虽然笑得有些勉强也不太好看,但是还是说道:“玉儿自然也是个好的,若是真能嫁给宝玉想必也是极好的。只是这黛玉和宝玉从小一处长大,但是这些年来似乎一直淡淡的,别到时候我们把这二人凑成了一双,弄出一对怨侣来。黛玉这孩子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不如我们就叫凤丫头去探探黛玉的口风,若是黛玉有这个意思,那么我必然是同意的,若是黛玉不答应,那么我们再看别家姑娘?”

王夫人这番话说得端是小心谨慎,更是没有贬低黛玉分毫。话里话外的都是对宝玉和黛玉的疼爱,完全尊重于孩子们的意见。

可是,这事既然推倒了黛玉的身上,那么必然是不能成的。以黛玉如今的性情,对贾宝玉那是一百个看不上。更何况因为修炼早就拓宽了黛玉的眼界,让她在此间找个凡夫俗子必是不可能的。

贾母看着王夫人的这番应对,心里暗暗点头,其实这么多年黛玉一直在她这里住着,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黛玉和宝玉之间的冷淡。甚至于曾经一段时间宝玉倒是十分喜爱黛玉,但是黛玉对于宝玉甚至还有些反感。

虽然一直觉得自家的孩子是最好的,因此贾母那时候对于黛玉不喜宝玉有隐隐的不高兴,但是到底黛玉是她最喜爱的女儿的孩子,更何况,黛玉虽然与宝玉处的不好,但是与贾瑀之间的关系却也非常不错。

再加上贾母实在是欢喜着黛玉这样钟灵剔透的小人儿,因着这三层关系这才将想要将宝玉和黛玉凑作堆的打算抹去了。虽然后来也起过将黛玉给瑀儿的心思,但是看着瑀儿这些年的行事,想必这事还得瑀儿自己上心才行。

不然,若是给瑀儿挑了个不称心的,以瑀儿的脾气怕是绝对不会委曲求全,忍气吞声的。

贾母点点头说:“嗯,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些年我冷眼瞧着,黛玉对宝玉确实是淡淡的。这两个玉儿可都是我的心头肉,委屈了哪个我也是舍不得的,即便是我再欢喜黛玉想娶到自己家做媳妇,也是万不可勉强了她的。现在想想,薛家的宝钗也是十分不错的。”

王夫人忐忑的听着贾母说,到贾母终于提起了宝钗,这才将都要蹦出来的心放回肚子里。也因着今日与贾母的一番谈话,对于贾瑀所说的话更加信服了几分,贾母的反应竟然让贾瑀都料齐全了。

若是没有之前贾瑀的提点,这宝钗和宝玉的事情怕是今日就要坏在她这儿了。在贾母提湘云的时候可能还没什么,但是到了黛玉那里,依着王夫人的脾气必然要说起黛玉的身子弱,这定然会触怒贾母的,到时候可就真真不一定能不能轮到宝钗这里了。

想必贾母也一定不会如今天一般容易的吐口,自己就将黛玉给去掉了,到时候必然还会有一番折腾。

关于宝玉的婚事,自然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王夫人最属意的是薛家的薛宝钗。原本还因为薛家是商贾之家,这薛宝钗即便是个再好的也是个商贾之女,贾母是无论如何都看不上的。

但是如今不同了啊,自从上次的宴会,这薛宝钗得了北静太妃的青眼,将她认成了干女儿。更是因为薛宝钗与北静太妃相处的极好,时不时的就要过府去陪伴太妃,如今已经由北静王水溶呈了奏折封了郡君。

这可就不得了了,作为一个有品级的郡君,说起来倒是如今还是白身的宝玉有些配不起宝钗了。

王夫人这会笑起来可就真心实意多了,笑着说道:“老太太说的是,这薛家的宝钗也是个好的,与黛玉那孩子一样惹人疼。这宝钗我们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无论是人品相貌都是一顶一的,想来她母亲也必然是愿意与我们家结亲的。”

此时的王夫人心里想的是,薛姨妈必然是愿意的,若不是为了宝钗和宝玉的婚事,才让瑀儿废了如此大的周章,甚至是在当今圣上那里讨了人情,这才有了宝钗如今这个郡君。

若是薛家人不识好歹,敢弃了宝玉另择他人,贾瑀自然有本事能够让她得封郡君,也有本事让她重新变成商贾之女。

“那好,这事儿啊,就交给你去亲自操办。如今凤丫头有孕了,家里的事儿你就接过来吧,让凤丫头好好的养胎,给琏哥儿生个哥儿,她可就是我们贾家的功臣。”贾母将事情吩咐给了王夫人。

虽然邢夫人一直坐在身边,如今这王夫人也跟着贾瑀住到了旁边的忠义侯府,只是一来是习惯了让这政儿媳妇管家,二来也是贾母对于王夫人还是十分信任的,毕竟这大家族教出来的女儿是不差的。

而这邢夫人再怎么说也是个填房,还是个小户人家的姑娘。虽然说是将邢家的家底都掏空了来置办嫁妆,可是那点东西还真不是一般的寒酸。哪里能跟王家的这王夫人和王熙凤这两个正经嫡女比。

贾母虽然不管着家事,但是也知道最近这几年,荣国府的中馈已经有了不少盈余。家中的铺子和田庄也都有了起色,如今的收入和收成都比从前好了不少,自家够用不说,还能接济接济穷亲戚。

贾母其人乐善好施,她总觉得家中能有贾瑀和贾宝玉这样的两个子孙,都是贾家从祖上积德二来。因此,自从家中过得不再艰难之后,贾母对于自家的那些穷亲戚也越加照顾。

更是几乎隔一个月就会让家人到街上去设粥棚,布粥给那些老弱病残。

若不是因为贾瑀是个个性十分强的人,没准贾母还想着要贾瑀每隔一个月就去街上办义诊,给那些看不起病的穷人看病呢。

贾瑀不知道因着他素日里话少,做事又十分果敢决断,因此让贾母一直十分在意他本人的想法,这才逃过了贾母可能派给他的艰巨任务。

贾母不是不知道邢夫人一直都盯着这管家的权利,可是这些年这邢夫人什么大事都没管过,若是骤然将这大权力放到了邢夫人手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更何况以贾母对于邢夫人的了解,这么多钱放到了她手里,她肯定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往她的私库里填。

因此,即便是如今因着贾瑀的关系,大房和二房实际上已经分服而过,但是这公中的帐却一直没分开。贾母一直以她如今还在的理由不将两府分开,如今这大房更是不肯放开二房这棵摇钱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