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准确的说,她要的也不是你,而是云霞山。
若你问为什么,那便是她不去和亲的筹码。
以自己为饵,引你上钩,激你怒火,借势让皇帝光明正大的,起兵收服云霞山。
你别怪她,那是她的命。
夏灵坐在窗台上,脚下是喧哗不止的海棠城,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就似一群群漫无目的成群结队搬运星光的蚂蚁。
脑袋里回荡的全是在路上段之徕同自己说过的真相。
风起风落,心如止水。
可笑的信任,廉价的真心。
在经历过这些世界以后,在经历了许多坏人变好以后,便掉以轻心,便心肠柔软了,忘掉自己的本性,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
说起来有点可笑,自己这个年纪的人,被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玩弄在股掌之中,耍得团团转。
岂是一个“恨”字能说得清的?
“吱嘎”一声,门从外面被推开,段之徕手捧着木盘,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差点脚一软将手里的东西全都泼出去。
风从窗子往屋里拼命地涌,吹起她身上穿着的黛色的长袍吹得飘摇,长袍边上挂着的一排铃铛也随风叮当作响。
她的青丝长发与风缠绕在一起,似是对他作最后的告别招手。
段之徕向前一步,轻轻地将手上的托盘放在桌子上,猫步一边地,蹑手蹑脚朝着夏灵的身后走。
趁着她没察觉,直接双手从背后抱住了夏灵的腰,一个转身将她抱落在屋内。
“做什么?”
“你若是这样便要死了,算是我看错了你。”
夏灵怔愣地看着义愤填膺地段之徕,又看了一眼窗户,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会事儿。
她闻着香味儿,看到了桌上摆着的好饭好菜,便径直地坐了下来,用勺子舀了一口粥,塞到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一点也不像饿了好几天的人。
“我没那么脆弱。”填了填肚子,稍微觉得没有饥饿到有想吐的感觉,夏灵才放下了勺子,正视段之徕,“说吧,救出我,目的是什么,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段之徕放下心来,拉出椅子坐下,道:“大婚日,你可要去见他们最后一面?”
怕夏灵不记得,他还好心地补上了一句,“便是今日。”
“为何要去?”夏灵扭过头,眼底是凉凉笑意,“去亲自扑到她为我编织好的网里吗?”
段之徕知晓夏灵如今没有心思谈别的,此刻也听不进去什么旁的事情,便起身打算离开。
“你先好生休息着,明日你我便启程动身,我送你回云霞山。”
“同我讲讲。”夏灵抬眼望向转身要走的段之徕,“她是如何骗我的,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段之徕看着她满是恨意的脸,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坐回了原位。
对着她将事情全部原委缓缓道来。
他讲起了自己,讲起了他敦厚的父亲,讲起他的母亲,讲起了当年那场几乎要成为史上笑柄的夺位。
他的父亲,本是太子。
但当今的皇帝野心勃勃,早已盯上了那个位置。
在先皇去世之际,立刻起兵围住了东宫,被迫段之徕的父亲交出皇位。
为了家中的孩子们,为了段之徕,为了他们的母亲,段之徕的父亲当即放弃了继位,并亲手改了先皇的遗诏,亲手将如今的皇帝送到龙椅之上。
一家人收拾东西搬离皇宫,可皇帝不仅没有收手,反到贪得无厌,他看上段之徕的母亲许久,便拿着他们全家的脑袋做威胁,让段之徕的母亲留在宫中。
他说,父亲虽曾有过正室,但正室因病故去,遂父亲才娶了母亲过门。他自小便知道父亲母亲琴瑟和鸣,是天人佳偶,如胶似漆。
在皇帝提出这般过分的要求时,父亲没有片刻迟疑,直接求死,为了护他母亲的清白。
可皇帝一再相逼,逼得母亲不得不从。
那时段之徕才五岁,虽是刚入方寸天地五年,便已懂得何为夺母之恨,何为夺江山之仇。
母亲入宫两年,诞下一女。
他轻声道:“便是,段杭柔。”
夏灵目光一怔,不得不说,真得狗血。
她问:“那段杭柔,可知你同她是亲生兄妹?”
段之徕答:“她自然知晓。”
竟是知晓的。
夏灵面色惨白,戏谑笑笑。
段杭柔真的是演得一出好戏啊。
神色里的单纯,眼神中的倾慕与喜爱,一帧一帧,都那么真挚,却全是假的。
段之徕道:“我的目的很简单,想必你如今也能猜到了。我要替父亲夺回这江山,要将母亲接回来。但我父亲为了保住我们一家的性命,手中无职,更是不敢同官僚接触。我手中虽有一群江湖刺客,凭我一己之力,只怕连宫门都进不去。”
夏灵领会道:“你想借用云霞山,替你打开宫门,杀进去?”
她笑得玩味,“若找你这般说,这天下到底还是你们段家的。倒是我帮你入宫,你转过头来,要治我们云霞山一个造反之罪,再动兵将我们云霞山赶尽杀绝,那时,又该如何?”
段之徕闻言愣了一下。
他沉吟片刻道:“我不知该做什么保证,但若是你没我,照样也进不去那皇城,照样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段杭柔逍遥自在地同你的心上人在一起,不是么?”
夏灵:“她可是你的亲妹妹,你为何这般恨她?”
提起段杭柔的往事,段之徕的脸上就似是盖上了一层阴云。
段杭柔的诞生,是因为皇帝对他母亲的强迫。
纵使皇帝在将母亲抢走以后,便直接封为了皇后,但母亲对皇帝的恨,却是几天几夜都是道不清的。
段杭柔的存在,让母亲觉得恶心。
她从来不愿意多看段杭柔一眼,只当做段杭柔是此生最大的污点。
她从小便不受母亲宠爱,从小是个宫中的婆婆护着她长大的。
又因为这点,皇帝对段杭柔的疼爱,便比其他的孩子要多。
为了博得母亲的关注,她时不时要到皇帝面前胡编乱造母亲的不是,时不时就说母亲打了她,亦或是伤了她。
长久以后,皇帝对他母亲生了厌,废掉了她的皇后,位份一降再降,最终变成了一个才人,谁都能踩上一脚,吃不饱穿不暖,受尽冷眼与欺负的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