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衣立即叫了一声,上来两个小丫头,急急忙忙的便想将郑明薇先抬到屋里去。
郑明薇平日里被林氏娇花似的养着,不怎么爱出院子,到郑泽瑞这来走动也是甚少,稍在府里呆过几年的都知她是个碰不得的瓷人,因而不敢与她亲近,此刻见她一晕,大一些的丫头都躲在一旁冷眼瞧着,只由着这两个新来的傻乎乎上前。
只是这两个小丫头年纪都不大,对着姑娘自不敢生拉硬拽,力使不全,更遑论还有彩衣一双眼睛在旁边瞪着,两个丫头一个抱头一个抱脚,折腾了两下愣是没把人抬起来。
彩衣一扭身,便即朝徐璟磕了个头,哭道:“奴婢们冲撞了王爷,合是该死的,只是却与我们姑娘无干,姑娘是来看四少爷,并不知王爷在此。眼下这一晕可要要了命了,事急从权,王爷若是顾念,奴婢斗胆请王爷帮帮忙,姑娘需得回自己的房里用药。王爷若是顾忌着男女之防,奴婢们皆可作证,我们姑娘的身子确实耽误不得。”
徐璟远远皱眉瞧着,像是有丝犹豫。
他今儿这反应实在有点儿出乎主仆二人的意料,本以为郑明薇一晕徐璟定会心软上前,虽郑明薇觉得亲事是一准儿的,但林氏却尤不放心。
只毅郡王今儿这神情……怎的不大对?
说话间,两个小丫头又咬牙使劲儿抬了一下,这回抬起来一些,结果刚走两步,脚下一个踉跄,手本来抓着郑明薇丝滑的衣裳,这下没用上力,竟真将郑明薇给实打实地摔了一下,在后面抬脚的丫头更是直接扑在了郑明薇身上。
躲在外圈瞧着的丫头登时齐齐抽了口气,这下全怕了,更是谁都不敢上前。
彩衣也是一吓,立即顾不得再说甚么了,忙跪爬着来看郑明薇,见郑明薇眼角有泪,也忘了旁的,扬手便打了二人各一个耳光。
郑泽瑞院里的另外一个大丫头棉絮瞧了立时憋了口火,跑过来远远冲徐璟磕个头,便拉着彩衣的腕子一拧,口中道:“王爷就在呢,彩衣姐姐这是要作甚!也不怕冲撞了王爷!”
这丫头名儿叫棉絮,手上的力道却一点儿也不绵软,——实际郑泽瑞院子里的丫头就没有柔弱那一款的,尤其是她们这些一、二等的,日日被郑泽瑞当小厮似的使唤,时不时的还得手疾眼快躲自个儿主子的各样“兵器”,虽不会功夫,但惯常的一些巧劲儿是不在话下。
彩衣被她这么不着痕迹的一扯,只觉手肘处又酸又麻,想到徐璟还在,遂也不敢叫了,只恨恨想将胳膊拽回来,却用不上力。
可怜郑明薇还“晕”在寒凉的青石地上,一时感到身上又冷又疼,心中更是又疼又冷。
她原以为,徐璟对她也应若她对徐璟一样才是。
——论相貌她丝毫不差;论身份,她也是世家名门所出;论才情,她样样不输旁人,两厢倾情原是情理之中啊!
况且,上次在大昭寺自己还为徐璟受了伤,徐璟虽未明说甚么,可是见她衣服破了,不还将自己的大氅给她披了?那伤药的瓶子她如今还宝贝似的收着……这难道不是情意?
可这一刻,她当真想不明白了,徐璟既有意,那今日又为何、为何这般冷淡?
徐璟若丝毫无意,老太爷又何必提起这门亲事!
倘不是还躺在这里,郑明薇当真要哭出声来。
八月的天气已见凉,青石地上更是滋滋透着寒气,就在一来一回片刻的功夫,郑明薇已控制不住的发起抖来,棉絮松开彩衣,一时也有点儿着慌。
徐璟虽站的远,却也瞧见了,心里有些踌躇,站在原地道:“先把……”,他话未说完,身后有人诧异道:“怎的都在院子里?”
徐璟听了这声音,猛地一转身,见明玥一身月白团花襦裙,正片头有些茫然的瞧着他们。
徐璟呼了口气,跟终于见了救星似的,也不等明玥向他行礼,先蹦了一句:“我来寻四郎,三姑娘晕倒了。”
明玥往前看了一眼,果见郑明薇倒在地上,她暗暗蹙眉,面上却先行了一礼,说:“四哥刚本是与我一起来的,但以为王爷还在祖父的揽月楼,遂先去接您了。王爷既在这里,便请先到堂屋就坐,失礼之处,还请王爷见凉。”
徐璟笑笑,这会子便无所谓了,与明玥一并上前几步,也没进堂屋去,只负手在桂花树下站了。
明玥见他没进去的意思,便吩咐到:“给王爷搬张椅子和小几出来。”
这院子里的丫头见是明玥也都欢快了,立时听了吩咐该干嘛干嘛。
明玥上前半蹲□子,彩衣已经将郑明薇上身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又气又委屈的道:“七姑娘快瞧瞧吧,我们姑娘晕了,满院子的丫头却都冷眼看着,这是个甚道理!”
棉絮忙在一旁道:“彩衣你这么说可是冤枉人,院里的两个嫫嫫不在,咱们也帮忙来着,可没那么大气力,你喊着三姑娘得回自个房里用药,这么远的距离,咱们都恐再扶不好三姑娘。”
彩衣还欲再说,明玥看了她二人一眼道:“地上凉,且先将三姐姐扶起来再说,既是晕了,也不便大幅挪动,将藤椅搬过来。”
小丫鬟们七手八脚的挪了张藤椅过来,棉絮也动手帮忙,彩衣暗暗瞥一眼徐璟,见他正端坐在桂树下,没有过来看看的意思,一时无望,只得先抬起郑明薇放在藤椅上。”
郑明薇的睫毛颤了颤,明玥瞧见了也没吱声,微环顾了下院子说:“郎大夫先刚也是往这来的,如今还没到恐是在路上走绕了,棉絮你差人快去寻寻,今儿守着大夫在这,不比三姐姐自己回去用药稳妥的多?”
“我们姑娘屋里有熬好了的药”,彩衣忙说:“暂且不必劳得郎大夫瞧了。”
话音儿刚落,方才去找郑泽瑞的小丫头就跑回来,脆生生的说:“郎大夫来啦!”
郎霖先过来给徐璟行了个礼,又道:“臣来得晚了些,晚饭时王爷吃了不少酒,现□子可有甚不适?”
徐璟抬头盯她一眼,“本王尚好,先去给郑三姑娘瞧瞧吧。”
“是”,郎霖敛着眉目过来郑明薇跟前,丫鬟们提了几盏灯在周围照着,又搬了几把垫了垫子的矮凳,郎霖就着橘色的灯光细瞧郑明薇,心下不禁叹道,——原也是个和自己一般的糊涂人。
她稍把了下脉,便取出一段红线来,一圈圈用力缠在郑明薇中指的第一节指肚处,取出银针在指肚上刺了两下。
郑明薇心内纷乱,此刻醒了,怕也是难堪;可若不醒,她到底还想亲眼瞧瞧徐璟缘何如此,指尖一疼,终还是痴心占了上风,她就势睁开了眼。
“三姐姐可好些?”明玥上前扶了她一下。
“好多了”,郑明薇勉强牵出丝笑,“多谢郎大夫。”
郎霖收了针,不咸不淡的说:“三姑娘只是一时郁气攻了心,倒没旁的。”
郑明薇脸上闪过些许尴尬,但心里对郎霖并不在意,只微微偏头去觑徐璟,郎霖似乎是感觉到了,索性侧了身子让开,叫郑明薇看个够。
徐璟也抬头看了郑明薇一眼,略略颔首道:“三姑娘无事便好。”
郑明薇眼泪蕴着泪,由彩衣搀着下了藤椅,过来福道:“刚刚可是惊到了王爷?请王爷恕罪。”
“无妨”,徐璟眼神映在空无处,随随应了一声。
明玥看看郎霖,带着笑意道:“郎大夫记挂王爷的身子,原是走在我们前面的,到的却比我们晚了。”
郎霖低了低头,“贪看府上的景色,便走的慢了些。”
明玥笑笑,也没刨根问底。
丫鬟们撤了手中的小灯,见郑明薇暂且无事,便都回堂屋摆茶果,请几人进屋说话。
明玥在前面引着,郑明薇落后几步跟在徐璟身后,秋风荡荡,桂树飘香,郑明薇看着徐璟忽明忽暗的侧脸,忽然便忆起了几年前初见时的情景。
——酒香满水榭,英雄舞乾坤。
她心内情绪涌动,不由声如蚊哼般叹了一声,可前面的徐璟却像是听到一般,脚下一顿,转身看着她。
郑明薇一霎生了错觉,低低说了声:“王爷。”
徐璟侧着身,言语温和:“是本王疏忽了,三姑娘方才晕在地上,应是有些受凉,大抵需得回去换身衣裳,服了药,好生歇着,倒不必拘着礼数在此,不然,本王反要不安了。”
这话单说起来本是客气关怀之语,然此情此景听在郑明薇的心里便如刀刺一般,——这是,要赶她走?
徐璟到底给她留着面子,声音不高,话也说的恳切,旁人瞧来只是寻常,连明玥在前头话也没听全,见她们停了,只好过来道:“三姐若是不舒服,王爷定不会怪罪的。四哥这三姐姐的心意到了,等会子他回来,我定替三姐转达到的。”
郑明薇死死咬住嘴唇,手脚发僵。
郎霖看看徐璟,看口道:“不如臣跟着三姑娘去细瞧瞧。”
“不必了”,郑明薇生硬的说出几个字,冷冷瞥了郎霖一眼,够了,她今日真是傻的够了。
母亲今儿说的不对,郎情妾意那成的是佳话,可流水落花成的却是笑话!
她闷头奔出院子时正碰上赶回来的郑泽瑞,“三姐怎的来了?”
郑明薇也没顾答他,绕身便走,弄的郑泽瑞很是奇怪。
走了一阵便有丫鬟追过来说:“姑娘快回去吧,老爷正与夫人吵了几句,要寻姑娘问话呢。”
作者有话要说:18号的……欠债了,不过这周会补上的!嗯,会的!
另外这几天都是手机码字,没法送分所以留言也没回,等明天到了单位有电脑再统一回哦,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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