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泽瑞进屋的时候见只有明玥在好整以暇的观赏花架上的两盆菊花,不由问道:“王爷不在么?”
明玥指指东侧的镂花插屏,“郎大夫在给王爷请平安脉。”
郑泽瑞侧身看了看,透过花枝的镂空隐隐能见徐璟的背影,便也没过去打扰,扬着下巴往门外一点,低声道:“三姐来作甚?”
“说是来看四哥的”,明玥瞧了眼门口站着的棉絮,“我来的晚些,进院子便见三姐晕倒了,不过有棉絮压着彩衣倒也没闹起来,回头再细问问。”
郑泽瑞点头,又动了动眉毛嘀咕:“二婶娘怕又得说了,我不在,恐找到母亲跟前去,你留心些。”
明玥抿唇一笑:“知道啦”,又拉着他的左胳膊小幅度的动了两下,“四哥可还疼么?”
“不疼”,郑泽瑞满不在乎的抬胳膊抡了一圈说:“好在伤的是左肩和小腿,要是右边,我就得练练左手了。”
“四哥别大意”,明玥皱起了眉,“如今是年纪轻,疼也不觉得,可若不仔细着,往后落得阴雨天就酸痛,且四哥上阵杀敌的时候也打折扣呀,眼下趁着郎大夫在,正好再帮四哥瞧瞧,平日里伤处也得多注意才好。”
“嗯嗯嗯”,郑泽瑞冲她呲呲牙,“就你最啰嗦了,你说瞧便瞧吧。”
兄妹俩在这说着话,东边的屏风一侧,郎霖收了脉枕,沉吟道:“王爷心绪颇有些起伏,现下可有头晕呕吐之感?”
徐璟没答话,只收回腕子将衣袖放下,没抬头的道:“你是不是在院门处洒了香?”
“……臣只是想提醒王爷。”
徐璟抬头看了她一眼,挑眉:“你既早就到了,为何不直接过来与本王说?且你是大夫,若早些在,也不会有方才情景,缘何故意躲在外面看戏?”
郎霖面色一变,低声磕绊道:“不不,臣不、不是故意看、看戏……”
——她只是,不明徐璟的态度,也不知郑明薇是否当真故意,遂不敢贸然过来。等她要过来的时候,却看见明玥到了……
“不说也罢了”,徐璟垂下眼帘,理了衣服要起身。
郎霖忙道:“臣还没有给王爷瞧完,针也还没施。”
“不必了”徐璟道:“本王的身子,自己心里有数,这些日子你也辛苦,崔家少夫人的病若好了,本王自会赏赐你。”
郎霖没听后面赏赐这话,只道:“那等会子臣给王爷熬碗清心汤吧。”
徐璟可有可无的点点头,起身抖了抖袍子,郎霖锁着眉:“王爷,您这样不听遗嘱,病情难有起色。”
徐璟忽的展颜笑了笑,如透过云雾的郎朗明月,郎霖一时怔住,徐璟已转身绕过屏风出去了,郎霖咬着嘴唇掐了自己一下,跺跺脚,也只得收拾东西跟出来。
郑泽瑞有些忐忑的看着徐璟:“王爷可无碍吧?”
徐璟知他去了郑老太爷那,如今问的大抵也不是身子,遂道:“无妨”,顿了顿他又说:“四郎要留在府里过中秋么?”
——在揽月楼,徐璟只字未提郑泽瑞,他有爱才之心,不愿将郑泽瑞也牵扯到这些事情里,然郑泽瑞总是世家子,徐璟不知郑老太爷有无对他提及,也不知今日一番后郑泽瑞是否还能在黑骑卫久留。
郑泽瑞到:“黑骑的众位兄弟都在驰骋杀敌,属下怎能例外。”
徐璟便笑了,也没有多说,过来想拍拍他肩膀,结果见明玥在旁边瞅着他的手一皱鼻子,想起了郑泽瑞肩上有伤,便笑着改用拳头在郑泽瑞胸口敲了两下,转而道:“叫郎大夫再瞧瞧你的伤,上个月天儿热,大夫恐也没开内服的药。”
明玥乐道:“王爷想是说偏了,以四哥的性子,大约是大夫开了,他没好好吃,四哥最怕药苦。”
“嘿”,郑泽瑞炸毛:“你就揭自家哥哥的短吧。”
“这短揭的好”,徐璟也乐了,“下次若受罚,不罚别的,我便叫人摆上百十碗又黑又苦的药汁子。”
“王爷,可别听她瞎说”,郑泽瑞脸都垮了,众人齐齐笑了起来。
郑泽瑞跟着郎霖往屏风一侧去,明玥也跟着,郑泽瑞怕身上的伤吓着她,便道:“你可别瞧了,暂且在这陪王爷说话罢。”
郎霖看了她一眼,却也说:“七姑娘便在这等等,在下瞧伤病的时候,有旁人在,会连上没上药都忘了。”
明玥知她是顺着郑泽瑞的话玩笑,也只好道:“那有劳郎大夫。”
郎霖点点头,叫丫鬟另端了一盏小灯跟着去了。
徐璟静静的坐下喝茶,脸上的笑意却敛了,显出几分严肃来,明玥心里想他可能还因方才的事有些不满,便觉更应该避嫌,遂拣了个最远的座位坐了,徐璟没有说话,她自也没言语。
花香、茶香、以及苦辛的药味混杂的漫在室内,有略微的香甜和明显的苦涩,徐璟于茶气氤氲中眯着眼目光扫过明玥,低头轻轻苦笑。
郎霖耳朵一直支楞着,一面给郑泽瑞换新药一面听着外面动静,结果半柱香的功夫的过去了,外面的二位一句话也没有,她心里叹了叹,实在磨蹭不下去了,只好给郑泽瑞开了剂药,磨蹭着出来了。
时光无情,流转即逝。
见他们出来,徐璟心底不知是该失落还是该松一口气,但面上已然笑道:“可还需用药?”
“外敷的伤药还是得上几日”,郎霖道:“内服的臣开了剂除湿祛燥的药,也能减轻些伤口的痒。”
徐璟点点头,说:“老太太等现下不需担心了,七姑娘也放心了罢。”
明玥福了福:“是,郎大夫这药开的好,伤口痒起来委实叫人难受。”
她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似从方才开始徐璟有些不高兴,甚至……是有些忧郁,明玥也不便多打扰,郑泽瑞的伤无碍她也就告辞说:“那王爷请早些歇着,郎大夫要与我一同走么?”
“我还有一副药要煎,七姑娘先请便。”
郎霖之前在郑家便是在明玥的绣楼住了一晚,因而明玥也不见外,笑说:“那待会儿而我叫人执了灯等着郎大夫。”
郎霖道了声“多谢”,明玥便先回了自己院里。
这一夜无话,第二日因知郑泽瑞和徐璟要走,府里所有人都比平日早起了半个时辰,郑泽瑞已经收拾妥当来给邓环娘请安,末了又拉着明玥嘀嘀咕咕几句,原是昨晚明玥走后他听棉絮说了事情经过,他心里不忿,又想着回头挨打的那两个小丫头估摸得遭殃,他不能任由着人在他院子里折腾一气还打他的脸,遂单独给明玥交代一声。
众人到外院行礼送徐璟的时候,明玥瞧了一下,二房里只二老爷到了,林氏和郑明薇都没来。
他们走时天方蒙蒙亮,明玥回去便叫人将那两个小丫头暂叫到了自己院子里,防着林氏不声不响的收拾人。
结果没一会儿,郑佑诚还没去前院呢人就真来了,来的还是林氏跟前儿的于嬷嬷。
不过跟明玥想象不同的是,于嬷嬷并非来找茬儿,而是一脸焦急,一见邓环娘便要跪,邓环娘诧道:“嬷嬷这是怎的了?”
于嬷嬷老脸上的褶子急的都快皱到了一块儿,急急道:“大夫人救命救命啊!”
邓环娘愣了:“嬷嬷说的明白些,这怎一回事,何来这个话?”
于嬷嬷拍着大腿:“我们姑娘的病犯了!今儿发得忒急,打发了人去请大夫,但这会子太早,大夫恐得耽搁,可是我们姑娘已经眼见着上不来气了,我们夫人知道您这里有极金贵的“保荣丸”,特叫我来跟您求一颗,她眼下实在是脱不开身,回头再亲自来给您磕头道谢。”
说着,老泪都急下来了,邓环娘听了便“哎呦”一声,说:“可怜的丫头!”一面忙看向郑佑诚。
郑佑诚皱着眉,也是一惊,道:“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儿,你的‘保荣丸’可还有?若有便先取了叫去救人吧。”
这保荣丸是邓家做有药材生意,特在江南一位世代为医的老大夫那得的,一颗不说万金,却也是极难得的了。
只是眼下也是人命大事,邓环娘忙取了钥匙叫大丫头莲衣去取,莲衣捧了个四方盒子出来,邓环娘起身道:“要么我也去瞧瞧吧,这可怜见儿的。”
郑佑诚叹口气:“去吧。”
邓环娘“唉”了一声,忙带着莲衣捧着药往郑明薇的院子去了,于嬷嬷抹着眼泪在后头跟着。
邓环娘去后,郑佑诚也去了前院,明玥便留下来看着十哥儿,没多会儿,红兰一脸揣了个大秘密的表情进来了,冲着明玥一阵挤眼睛。
明玥将十哥儿交给奶娘,问道:“又有何事啦?”
“就是三姑娘的事儿”,红兰覆在明玥耳边小声道:“奴婢刚听说三姑娘才不是犯了病,是自己个寻了死!”
作者有话要说:等会儿可能要从第一章改错,今天就这一更,所以姑娘们再看见提示表乱入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