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瑜告诉温子洺自己要去云县参加服饰展,并叮嘱他暗示吃药,好好照顾自己,周二一早她便和顾砚池一起坐火车赶往了云县。
这是温瑜第二次坐火车,上一次坐还是逃离沐县的时候,她和弟妹三人挤在脏乱的三等车里,闻了整整三天的煤灰味儿,火车震得她身子骨都快散开了,才最终抵达瑶县。
当时的她从未想过,未来竟然还有机会进入头等车。
头等车的票价是三等车的四倍,里面的环境和三等车比起来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车厢宽敞明亮,座椅下铺设着红色地毯,踩在上面没有一点儿声音,座椅不是简单的硬木板,而是皮料包裹的软椅,看上去就比三等车要干净舒适。
温瑜和顾砚池上车比较早,车厢里人并不多。
顾砚池让她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云县有点远,估计要晚上才能到,如果累了可以睡一会儿。”
温瑜点了点头。
这时一对老夫妇和一名年轻男子走到了旁边,温瑜下意识地看向了他们。
三人的衣着鲜亮,显然是大富大贵的人家。
年轻男子的视线在扫过顾砚池的脸时顿住了,他的脸上洋溢起了热络的笑容。
“顾老板!”
“辛老板。”
顾砚池扬唇笑了笑,他站起身来和辛湛握了握手,目光又看向了那对老夫妇,态度谦和有礼:“辛老先生,辛老夫人。”
辛老先生面容和蔼地看着顾砚池:“砚池啊,好久没见了,你也是去参加服饰展?”
“是。”顾砚池点了点头,笑道:“没想到这么巧,会在火车上碰见二老和辛老板。”
“的确巧。”
二老在温瑜和顾砚池的对面坐下了,辛湛坐在了顾砚池斜对面的位置上。
当辛老夫人无意间留意到温瑜时,她的双眸明显一亮:“这位是?”
“抱歉,忘了介绍,”顾砚池立马介绍道:“这是我公司刚招的设计师,温瑜。”
说罢,顾砚池又向温瑜说道:“这两位是辛老先生和辛老夫人,他们是霓裳时装公司的老板,而那位则是辛家大少爷辛湛。”
一听霓裳时装公司,温瑜便怔住了。
霓裳时装公司是全国最大的时装公司,各地均设有分铺,在还未有设计师这一职业之前,霓裳公司都是特别聘请着名画家来设计款式,设计风格主打摩登与传统元素相结合,深受上流社会人士追捧,并一度引领时装潮流,堪称时装公司中的元老了。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后来其他的时装公司如雨后春笋般越冒越多,还是霓裳公司的后劲不足了,近几年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发展态势已经大不如前了。
温瑜一一向几人点头致意:“辛老先生,辛老夫人,辛少爷。”
在她说话的间隙,辛老夫人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见到温瑜的第一眼,便觉得和她格外投缘,好像很久前便认识似的。
辛老夫人忍不住问道:“温小姐是瑶县人吗?”
温瑜淡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家是沐县的。”
“沐县,那离这儿挺远的,”辛老夫人又问道:“方便问一下,温小姐今年多大了吗?”
辛老先生皱了皱眉:“一见面就问年龄,未免过于失礼了。”
“没关系,”温瑜不在意地说道:“我今年二十。”
二十……
辛老夫人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小女儿,如果当初没有发生意外,如果她还活着,现在也满了二十了……
“温瑜?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坐在旁边的辛湛低声说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温小姐,你是不是给胡婉设计过礼服?”
“这……”
温瑜也不知道辛湛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毕竟她自己都是在收到报酬的时候才知道有这回事。
“也不算吧,”温瑜斟酌着该怎么解释这件事。
“其实是胡小姐无意中看到了我的设计稿,比较合她的心意,她就用了……”
顾砚池也是才听说这么回事,他转眸看向温瑜,眸中带着隐隐的惊喜。
“还有这么回事?是哪件礼服?”
还未等温瑜开口,辛湛便先替她回答了:“就是胡婉在都城参加庆贺晚宴时穿的那件白色礼服,前几天还登报了。”
“原来那件礼服是温小姐设计的。”
辛老先生直到这时才回想起来,他的神色满是赞许:“那件礼服的确非常漂亮,很多细节方面能够看出温小姐的巧思,当时我和太太还说有机会一定要认识认识那件礼服的设计师,没想到机会就来了。”
自从开始设计时装以来,除了听过顾砚池和温子洺的肯定外,温瑜从未得到过其他人的认可。
辛老先生的话让她的脸有些发烫,她暗自垂眸,浓密的睫毛挡住了眼底的不自信。
“哪里,是辛老先生过誉了。”
察觉到温瑜稍稍有些无所适从,顾砚池主动开口道:“能够得到辛老先生和新老夫人的肯定是温瑜的荣幸,不过我有些好奇,辛老板是怎么知道那件礼服是温瑜设计的?”
“胡婉自己说的,”一提到这个,辛湛满脸的无奈:“你知道的,她素来跟我不对盘,这不她又利用这个机会把我贬了一番。”
顾砚池笑了笑没说话,他对辛湛和胡婉之间的事也只是稍有了解。
辛湛和胡婉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但也是从小吵到大。辛湛对时装不感兴趣,并没有继承霓裳时装公司的计划,反倒是做起了和制衣完全无关的航运生意。可即便他已经做到了全国最大,胡婉也依旧对他没个好话,还经常拿这件事说事,说辛家好好的霓裳公司要败在辛湛手里了。
辛湛每次都吵不过胡婉,干脆懒得和她争辩了。
辛老夫人对辛湛的话一点儿也不赞同,她瞥了他一眼:“小婉只是和你玩闹罢了,倒是你总不知道让着她点。”
辛湛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似地开口道:“她牙尖嘴利、古灵精怪的,哪里需要我让,她不来找惹我我都谢天谢地了!”
辛老夫人佯装生气地扯了扯自己的披肩:“果然跟你爹一样是个榆木脑袋!”
辛老先生一脸莫名其妙:“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听着三人的对话,温瑜忍不住笑了起来。
辛家和睦的家庭氛围让她倍感羡慕,她回想起了温父、温母还在的时候,温家也像辛家一样和和美美,只是这样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
赛马会上流阶层自发组织的活动,一年举办一次,每次举办都盛大隆重。
陆启年原本对赛马会没什么兴趣,只是想到上一世温瑜喜欢,才想着带温瑜去赛马会开心开心。
只是没想到,周二一早温瑜人就不见了。
温子洺正在秘书处处理杜秘书长交办他要写的材料,一转眸变看见陆启年脸色不佳地走了进来。
“你姐姐呢?”
在旁边忙着倒茶的孙盼夏手上的动作一顿,偷偷听起了两人的对话。
温子铭不明白陆启年为何一大早就问温瑜,他疑惑站起身来:“督军,我姐姐今天一大早就去车站了,说是要去云县参加服饰展,她没有告诉您这件事吗?”
好你个温瑜,竟然完全没把和他的约定放在心里!
陆启年下颌紧绷,就连站在他身后的严北都明显察觉到了他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