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署门口。
庄财喜满脸疲惫地从里面走出来。
仰头靠在驾驶室里听歌的王四看见了,按了一下喇叭。
庄财喜这才回过神来。
他战战兢兢地走过来,站在王四的车门边儿:“王四哥,可、可以回厂里去了不?”
“那你坦白完了吗?”
“坦白完了。”
“让你出来?”
“嗯呐。”
“不对吧?你是不是骗我的?你根本没有去自首?”
王四狐疑地盯着他。
两道犀利的目光看得他更加心惊胆战。
“我我……我真的自首了。”
“你不会是在里面大厅坐了一个小时才出来吧?”
王四的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
既然是去自首,自首完了难道不是应该拘留起来么?
怎么还让他给出来了?
“不是,我真的自首了,还做了笔录,警察打印了厚厚的一大叠出来,还让我一张一张摁了手印儿。”
“真的自首了?”
都能说出这些细节,又不像是欺骗。
“真的。”
“你先别上车,我去问问他们怎么就让你出来了。”
这完全不合理,也似乎不……合法?
王四说着,伸手推开车门要下车。
庄财喜连忙拦住他:“王四哥,你别进去了,我真的自首了。”
“那你……有人在里面?”
“没人,警署的人我都不认识。”
“……”
“我也说不清楚这事儿,好像给我做笔录的两位警官接了一个电话,做完笔录就让我出来了。”
“就这么简单?”
“是呀,我也纳闷儿呢。”
“接了什么人的电话?”
“我也不知道。”
“那行,你上车吧。”
王四虽然不放心,但是庄财喜这么解释似乎也能说得通。
他开着车加速朝余家窠村开去。
“四哥回来了!”
丁寻听见外面走廊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立即起身。
王四大步跨进来,嘴里嚷嚷着:“快泡茶快跑茶,这把老子渴的。”
庄永盛连忙快速地洗了一只白瓷杯,重新拆了一泡红茶忙活起来。
“老四,怎样了?”
“四哥,快过来坐!”
郑三和丁寻让了让,腾出大半的沙发。
王四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庄财喜站在门内,紧张得不敢抬头。
“庄经理,哦不……小庄,来了?”
郑三阴阳怪气地斜视着他。
“郑三哥,我、我回来了。”
“丁总,我做完笔录了。”
丁寻和郑三转开头,像没有看见他似的,继续他们的话题。
“老四,接下来咱们要不要联系律师?”
“律师要的,不过暂时不着急,急的是吴大伟才对。”
“说得也是,如果猜得不错的话,这会儿警察已经到华荣纺织去了。”
庄财喜对这事儿都不觉得意外。
他一路上回来的时候就猜到了。
做完笔录的时候,听见其中一名警官说已经派人去抓人了。
他猜想会不会是去抓吴大伟?
但是他没敢问。
郑三突然白眼一翻,冲着庄财喜问:“小庄啊,你曾经在华荣纺织做过那么多年,吴大伟有没有偷税漏税方面的问题?”
庄财喜心中一惊。
连忙摇头:“没有吧?这种事我不可能会知道,我是采购部的,而且我只负责原材料的购进。”
他这么回答也合情合理。
毕竟有没有偷税漏税这种事儿,只有财务部的人知道。
财务部的人总不会傻到把内部的事到处去说。
但是,丁寻则眯起眼睛注视着庄财喜。
庄财喜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结巴道:“丁总,我……我说的是真的。”
丁寻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这要是平时,这笑容倒让人觉得和煦。
可是在这个时候,庄财喜却倍感压力。
“据我所知,你当初在华荣纺织厂深得吴大伟信任。”
“你离开他的厂是因为我这儿待遇高,对他来说情有可原。”
“否则,他也不会冒险找你帮他对付我,我对了吗?”
庄财喜一惊!
连忙分辩道:“不不,不是这样的丁总!”
“那是怎样?我的话都还没有说完,你就知道我要说啥?”
“我不知道你要说啥。”
他低下了头。
“他信任你,所以财务部的事你有参与。”
“我、我没有。”
“哦不,应该说你协助他。”
“……”
庄财喜满脸苍白。
嘴唇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他知道,自己老谋深算了十多年,自认为在纺织这一行混得如鱼得水。
可是,没想到竟然会栽在一个年轻人手中。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
心一横,说:“丁总,你是怀疑我协助吴总偷税漏税?”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凡是丁寻在追问的事,就一定是已经掌握了什么。
若是没有把柄在手,丁寻会不动声色毫不作声。
“你倒是明白,那你觉得说还是不说?”
“我、我的确没有,我也不知道吴总有没有偷税漏税。”
郑三看向庄永盛:“老庄,你看看,我们都在给小庄机会,可是人家不领情呐!”
庄永盛气得走到庄财喜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道:“财喜呀财喜,你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替那姓吴的隐瞒啥呀?”
“永盛哥,我、我真的没有。”
“哥知道你这人一向仗义,对出卖伙伴的人也很鄙弃,可是吴大伟那样的人能算是啥朋友?”
“哥,我毕竟跟着吴大伟多年。”
结果庄永盛冷哼一声。
“跟着吴大伟多年,那我问你,婶子要开刀的时候,你向他借钱他是怎么拒绝你的?”
“你向他提前预支工资,他又是怎么训斥你的?”
“这样的人你极力维护他做啥?你糊涂啊老弟!”
一连串恨铁不成钢的的无奈。
听在庄财喜的耳朵里特别刺耳。
他今天一天都浑浑噩噩的、悔恨莫及。
他的确仗义了小半辈子,没想到会在这件事儿上整个形象都毁了。
“永盛哥,我……我不是人!”
“啪啪!”
两只手左右开弓。
两声清脆的耳光大力地抽在自己的脸上。
两边脸上顿时红了起来,只觉得一阵火辣辣的疼。
在场的人谁都没有劝他,等他抽完了自己,王四指着沙发说:“你坐下吧,有事慢慢说。”
庄财喜逐个地看了看在座的每个人。
嘴唇哆嗦了半天,终于开口。
“郑三哥、王四哥、丁总、永盛哥,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