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和明琅的相处,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在鬼门关走过一趟的娘娘,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小慧:“娘娘,要不休息片刻?”
明琅:“不用,慢慢走着吧。”
走到御花园,远远看着一队奴才走在另一条路上。
那队人穿着黑色的袍子,袖子处绣着蓝纹。
衣袍质感比普通奴才高上许多。
这些奴才是汤大总管亲自管署的,品阶比普通奴才高上许多,负责照料一等妃子的饮食起居和办一些见不得人的私密事。
明琅走着走着,就停下了脚步,看着那一队走在最前面的人。
男子身如翠竹,笔直端正,微微垂着头,头戴黑纱帽,两侧红缨缀贴着棱角锋利的下巴落在黑色的长袍上。
距离稍远,看不清五官容貌,但瞧那出众的气度和白皙通透的肌肤,也知道定是个美人。
这道目光难以忽视。
安来胥厌恶地皱了皱眉,不由加快脚步。
身后小太监小声提醒,“来公公,是皇后娘娘……”
安来胥又只能放慢脚步。
小慧也注意到了那行人,“娘娘,要不让下人抬个轿子过来吧。”
“不用。”明琅目视那队人走远,转身继续向着永寿宫的方向走去,“走吧。”
来到永寿宫,明彦香已经等很久了,但眼中没有丝毫不耐烦。
只是在穿着明黄色凤袍的女子走进大殿时,神色变得无比冰冷。
明琅扶风弱柳地行了个礼,“臣妾给太后请安……”
明彦香看着她苍白的小脸,眉头皱得更狠。
下人瞧见,只是觉得太后果然不待见皇后娘娘。
“啪——”
坐在上首的明彦香拿着一卷硬邦邦的竹简,直接摔到了明琅肩膀上。
明琅身影晃了晃,差点摔倒,抬起头,目无波澜的看着明彦香。
明彦香眼神冰冷得仿佛明琅对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连着几天不来见哀家,你生为皇后,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既然你这么喜欢待在你那长春宫,那你就在里面好好待着,把这礼记抄百遍!”
“不抄完不准踏出长春宫一步!”
明琅乖乖应下,“是。”
她一向这么乖巧,倒是让明彦香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明彦香眼里闪过一丝愧疚,正是这时,低头站着的女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头。
那一瞬间,明彦香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暴露得干干净净。
明彦香心里慌了,连忙低头躲避。
明琅什么都没说。
空气中维持着这样的安静。
明彦香缓缓向明琅看去,见她还低着头站着,正不知该说什么。
明琅忽然道:“臣妾身体有些不适,就先行退下了。”
“……”明彦香抿了抿嘴,高高在上地从鼻腔中发出哼一声,“滚吧!”
“……”
看着女子离开的背影,明彦香久久移不开视线,眸中闪动着水色。
我的琅儿,你现在心中一定恨透了我。
身为姑姑,却不能爱你护你……
-
从永寿宫出来,明琅拿着一卷竹简拍了拍手心,“这个明彦香,大有问题。”
【唉,明宗恩真不是个东西,这明家颇复杂啊。】
明彦香身为十年垂帘听政的太后,外人都道太后杀伐果断,生死予夺,是个雷厉风行的厉害人物。
这十年,外面的百姓每当提起这位太后,都会深深皱起眉,说她牝鸡司晨,祸乱朝纲。
可她们刚刚看到的明彦香也只不过是个弱女子。
真正把持朝政,只手遮天的是明宗恩。
【看起来这明彦香和原主是一样的命运,都只不过是明宗恩送进宫的皇后傀儡罢了,只是她为什么对原主这个态度?】
“谁知道呢?”
明琅不怎么关心,只是一边往长春宫走着,一边揉着隐隐作痛的肩膀。
心里想着,这竹简厚厚一卷,真要抄恐怕得十天半月了。
小慧见她脸色不对,“娘娘可是身体不适?”
明琅回头看她,黑泱泱的眸子似乎能看透人心。
小慧被看得紧张,又不敢吭声。
小姑娘长得白嫩圆润,眼神清澈,是个心思通透的性情中人。
忠心,可用。
明琅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着,“去办件事。”
小慧:“娘娘还请吩咐。”
“来时看到那队宦官,领头那人可还记得?”
小慧稍作思忖,“记得……”
她欲言又止。
明琅扫她一眼,“有话直说。”
“娘娘可能没放在心上,领头那人是汤大总管的徒弟和干儿子,很得汤大总管重用,那是来胥公公。”
“来胥……”明琅轻轻念着这个名字,普通的两个字被她念出来,像在舌尖绕了一圈,莫名有种缱绻的意味。
小慧不知为何,莫名听得脸发热。
小慧咳嗽两声,镇定下来,“来胥公公很讨厌热闹和人多,一听哪人多,他直接退避三舍,所以见过他的人属实不多。”
“据说,是因为那张脸长得……太美了……”
这等消息,在宫中随便拉一个下人都能问出来。
来胥公公很讨厌有人看他的脸,若是有人盯着他的脸多看几秒,他便会浑身释放冷飕飕的低气压,那个眼神,像是在看死物般。
所以刚刚在路上碰到来胥,小慧一看是他,就连忙撇开头,不敢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小慧:“娘娘问来胥公公作何?”
明琅:“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需去调查他年方何几,是否有婚配。”
小慧在后面目瞪口呆地看着明琅的背影。
刚刚娘娘说话那个语气,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娘娘她,对来胥公公有意思?!
不对不对,肯定不是她想的这个意思!
娘娘定是另有打算。
小慧摇去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快步跟上去,“娘娘,来胥公公,他是一名宦官啊……”
明琅语气淡然,“那又如何?宦官影响他娶妻了?”
小慧:“倒也是……”
“那就去查。”
“是。”
明琅走了几步,还是深深皱起眉。
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家,若非被逼到绝境,都不会送孩子进宫做太监。
不知他生活在什么样的水深火热的环境中,要遭受这般疼痛的耻辱。
明琅光是想,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