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翠此刻生怕凤小小再激动,这孩子并不是自然流产,大夫说是因为剧烈撞击导致胎儿脱离母体,这种情况最是危险,若是处理不好,一个血崩只怕是会母子俱亡。
想到这里,她努力地吞了口唾沫,任由凤小小抓着她的手臂,指甲已经掐入了肉里却始终没有痛呼出声,反倒是安慰着凤小小,“郡主,您别着急,别着急,奴婢立刻让大夫进来。”
“快,快!”凤小小此刻哪里顾得上其他,挥着手就让湘翠快去。
湘翠点点头,撩开幔帐出去,不一会儿一名身着青衣的大夫跟了进去,隔着幔帐,“郡主。”
“大夫,救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凤小小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那大夫明显有些为难,“郡主,请恕小人无能,这胎儿已经没有了。”
“不,不会的,不会的!”凤小小撕心裂肺的痛呼,传出好远好远。
洛倾雪与容末一行到的时候正看到那房间内,丫鬟们有条不紊的进进出出,一盆盆鲜红的血水合着纱布被断了出来,一盆盆冒着白雾的热水被端进去;除了略嫌凌乱的脚步声,凤小小的痛呼声,其他人竟然连大气都不敢出。
“参见母妃。”容末瞧见白岚时,眼中并无诧异,只淡淡地开口问好;洛倾雪也双手搭在腰间,恭谨地福了福身,“母妃万福。”
白岚点点头,“嗯。”
“母妃,这您怎么来了?”容末仍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就连问出的话中也不带丝毫的语气,“这里让儿子与素素守着就是,小小素来是个有福气的,想必这次也定能化险为夷。”
白岚尚未开口,立在白岚身旁的兰嬷嬷却是架不住了,赶紧开口道,“世子爷有所不知,湘莲这贱蹄子,刚封了姨娘竟然就胆敢与郡主争宠,更是挑拨郡主与郡马爷的关系,这才导致……”
“好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先进去瞧瞧,怎么都这么久了还没好啊。”白岚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兰嬷嬷的话,眉头紧锁着,望着那大门紧闭的睡房中。
兰嬷嬷赶紧点头应声,“是,老奴立刻就去。”
白岚摇摇头,秉着呼吸,听着那不断传来的痛呼,沉沉地叹了口气,“小小这孩子也真是的,当真是个给我惯坏了,好不容易以为寻了个如意郎君却不曾想又……哎……”
“母妃您放心,小小会没事的。”容末眉宇微微颦蹙着,瞧着陪坐在旁边端着茶杯却始终面容呆愣的何安生,眼睑顿时就垂了下来。
白岚却仍旧一副愁容未散的模样,“放心,我怎么放得下来;何安生我告诉你若,若是我们家小小有个三长两短,我……我……”
“……”何安生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整个人仍旧呆愣着。
“啊……啊……”
陡然两声激厉的痛呼再次传来,白岚的身子明显僵了僵,洛倾雪心中无比了然却是低着头一副不解的模样,“郡主听着好像很是痛苦的模样,难道没有请大夫吗?”
“启禀世子妃,府上的大夫已经进去了。”侍琴低着头,声音清脆;只是视线再划过容末的时候带着一抹浓浓的不甘;湘莲、湘叶那两个笨蛋竟然会看上何安生这个家伙,若是跟了世子爷这般谪仙般的人物,那才是真正的翻身呢。
洛倾雪自然没有错过她眼底闪过的那一抹精光,不过却没有与他一般计较,从来觊觎容末的人都不用她出手的,“这……怎么会这样?”
“奴婢也不清楚。”侍琴低着头,轻轻地拍扶着白岚的背,然后像是猛然想到什么般抬起头望着洛倾雪,又飞快地低下头嚅了嚅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啊——”
“怎么回事?”白岚抬起头狠狠地瞪了侍琴一眼,眼中带着不满。
“王妃息怒。”侍琴猛然“砰”的一声跪倒在地。
洛倾雪嘴角斜勾,果然是大宅里面的女人呐,演戏当真是一个比一个专业,她是自愧弗如了。
“哼。”白岚轻哼一声。
侍琴低着头,赶紧替自己辩解道,“奴婢只是前些日子听说了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既然不知道那就别讲。”容末沉着脸,“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这样的性子平日里怎么伺候母妃的,来人呐,把人拖出去赐一丈红。”
“是!”流风应声,一抬手,两名侍卫立刻进屋,一左一右架着侍琴就往外拖。
侍琴顿时身子狠狠地颤了颤,纵使被架住却仍旧不断地挣扎着,“世子爷饶命,世子爷饶命啊。奴婢只是曾听外面的小厮说世子妃乃天下闻名的神医容浅,若是世子妃肯出手,说不定还能保住郡主的孩子!”
“哦?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白岚猛的抬起头,望着洛倾雪,眼中满是希翼的模样;一直坐在旁边呆愣着的何安生此刻也猛然回过神来,“此话当真,世子妃,求求您,求求您救救小小,救救我的孩子吧。”
见状,侍琴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快意;那两名侍卫也怔了一下,流风却是没好气地一人给了一个响栗,“看什么看,还不快把人给拖出去。”
“……”侍琴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整个人已经被拖走,竟是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了。
洛倾雪低着头,面上有些讪讪的,“当初是师父为儿媳行医方便赐下的名字,只是这神医之名却愧不敢当。”
“平安,我知道你对小小多有不满,可她性子纯善没有坏心;只是对轩儿多了些感情;到底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妹,就当是母妃求你,救救小小,救救那个可怜的孩子吧。”白岚说得言辞恳切,洛倾雪也不好再推拒,她低着头,“母妃,郡主若是身下见红,那孩子只怕是已经……”
“不,不会的,不会的。”何安生一把抓住洛倾雪的手臂,“平安公主,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容末见状,面色陡然沉了沉,一把拂开何安生的手,“素素既然答应,自会尽力的。”
“王妃,这,不好了!”
容末话音刚落,刚被白岚遣出去打探消息的兰嬷嬷便飞快地进屋,面色苍白着,也没有看到白岚使过去的眼色,像是倒豆子般将刚从大夫口中得来的消息全都说了出来,“金大夫说小小郡主已经落胎,却不配合清理,血胎不从肚子里出来,如今已经流血不止,怕……怕是会血崩了。”
“什么?”白岚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刚起身,整个人顿时眼前一黑,直接晕倒过去。
侍书和侍棋两人眼疾手快,一把搀扶着白岚,“王妃,王妃,您没事吧,王妃。”
“你们赶紧将母妃搀扶到软榻上躺着。”
洛倾雪见状,心里飞快地划过一抹冷笑,不过面上却未表现出来,仍旧一副孝顺的好儿媳模样,从锦笙手中接过银针,在白岚的人中扎了两针,又取了一个白玉瓶放置在白岚的鼻端下方,让她嗅了好几口之后,白岚这才悠悠醒转。
“母妃,您没事了吧?”
“平安,平安,救救小小,救救小小。”白岚一把抓住洛倾雪还没来得及收回来的手,“小小虽然不是我亲生,但这么多年,我早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般看待,求求你,就算是看在轩儿的份儿上……”
洛倾雪低着头,“母妃您放心,郡主会没事的。”
“母妃您就放心吧,刚才素素已经着人将九华玉露丸与小小服下,小小定会没事的。”容末也点头道,到底是自己的母亲,就算再怎么不喜,也不能表现出来的。
白岚这才点点头,苍白的面色恢复了些许颜色。
洛倾雪转头瞧了容末一眼,点点头这才从随身的药囊中取出两瓶药丸交给侍书,“带母妃身子好些,红白药丸各服下一粒,只是却不能再激动了;我去瞧瞧郡主那边。”
“是。”侍书赶紧双手接过。
神医容浅之名,她们虽然只是婢女可却也是听说过的,传闻中神医容浅的药丸那可是千金难求,她现在手上捧着的,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
房间中,凤小小仍旧不断地挣扎着,不过到底因为失血过多,此刻面色苍白得几近透明,整个人挣扎的力度也越来越小。
洛倾雪进屋的时候,金大夫与湘翠、湘语两位丫鬟已经急得焦头烂额。
“奴婢参见世子妃。”
见洛倾雪进来,所有的丫鬟们都赶紧福了福身;洛倾雪罢了罢手,“行了,特殊时候不必多礼,郡主的情况如何了?”
“郡主体质向来温厚,可……可是却不配合治疗,现在已经开始流血不止,再这样下去,小人恐怕……”知晓洛倾雪的身份,金大夫赶紧道。
洛倾雪眉宇微微颦蹙着,瞧着躺在床上的凤小小,心中摇摇头,不过到底是她为自己挡了一劫,自己救她一命也当是还了,侧身坐在床沿,行医之人,百无禁忌。
“我来下针,你来帮忙。”
顺手搭在凤小小的手腕上,稍微探了下脉顿时有些心惊,看向凤小小的眼神中也多了些异样;看来当真是再怎么高傲的性子为了争宠都不得不,啧啧,可当真是……就算是没有那一盅羹汤,这孩子只怕也是保不住的,就算是保住了……呵呵,还不如就此死了,也省得往后麻烦。
只是这些话,她是不可能说出口的。倒是立在旁边的金大夫有些急了,“这世子妃,小人不懂针灸之法……”
“不用你懂,看着就是。”洛倾雪有些不耐烦,若是再耽误下去,不用血崩,凤小小也没有多少时日了。
金大夫抿着唇,“可是,若是出了任何差错。”
“死不了人。”洛倾雪沉声。
“……”金大夫嚅了嚅唇还想在说些什么,洛倾雪却是恼了,“不帮忙就滚出去,别耽误时间。”
“是。”金大夫低着头,针灸之法可不常见到,如今有这样现成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的。
洛倾雪转身瞧着两位倒是真心替凤小小担心的丫鬟湘翠和湘语道,“你们守着,让她们全都出去,别打扰我们。”
“是。”湘翠点点头。
湘语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湘翠拉了一把,也只能咬着牙,出去了。
洛倾雪深吸口气,轻轻地拍慰着凤小小,“别担心会没事的。”
“孩,孩子。”凤小小仍旧挣扎着,两行清泪自眼角不断地流出。
“……”
见到这样的凤小小,洛倾雪竟然一时有些不忍,不知道自己那般做法是不是错了,曾经……前世的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只是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感慨也不过是流星一现,“郡主,到了现在你还要自欺欺人吗?孩子已经没有了,可你还有命在;若是你连命也没了……”
“唔,我!”凤小小挣扎着。
洛倾雪点点头,“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孩子已经没有了,可你甘心吗?你若是就这样死了,那个人却仍旧能过得潇洒,只可惜,你却要为别人的错误陪葬。”
“不,不!”凤小小咬着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抓住洛倾雪的手,“救,救我。”
“咬着,保存体力。”
洛倾雪点点头,随手从袖中掏出一张锦帕折叠好递到凤小小的唇边,“可能会有点痛,记得忍着;现在你有多痛,往后就加倍的报回来。”
凤小小点点头。
洛倾雪早已经取出了银针,虽然对她的话有些不赞同,不过在看到她状似无意却宛若飞针般的针灸技术之后,金大夫早已经折服,此刻更是认真地看着,学着……
半个时辰之后。
洛倾雪终于收手,抬手也顾不得其他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这才吩咐湘翠将那滑出题外的胎儿用锦盒收了,至于该怎么处理就不是她的事情了。
“想不到世子妃竟然还是杏林高手,先前小人多有冒犯,还请世子妃恕罪。”金大夫低下头。
“不知者不罪。”洛倾雪罢了罢手,“郡主失血过多,又太过紧张,给她开些补血养气的汤药,这身子怕是要养好些时日了。”
金大夫连连颔首,“世子妃放心,小人明白。”
当洛倾雪从凤小小的闺房出来的时候,容末早已经等在那里,连愣怔的何安生也站在旁边,双手不断地揉搓着,看到洛倾雪满脸疲惫地出来,有心想问却又不敢上前。
“你受累了。”容末掏出怀中的锦帕,仔细地将她额头两颊的汗珠擦拭干净,知晓她素来喜欢干净,眉宇微微颦蹙着,“要不要回房梳洗一下?”
洛倾雪摇摇头,“不妨事,母妃如何了?”
“嗯,我已经让兰嬷嬷她们送她回房了。”容末轻声,“小小那里?”
“已经没事了。”洛倾雪斜睨了他一眼,他难道还不知道自己的医术,怕是故意说给旁边某个人听的吧。
果不其然,何安生闻言,顿时长长地松了口气,却听见洛倾雪继续道,“只可惜了那个胎儿,好好的一个男婴,就这么没了,当真是作孽。”
“轰!”
何安生顿时只觉得晴天霹雳一般,脑子整儿个的懵了,唯余下洛倾雪的那句话不断地在脑中回想着,男婴……男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作恶太多,虽然何安生留恋花街柳巷,沉溺女色,可子嗣上却并不丰盛;倒不是说没有孩子,却全是女儿;如今府上已经有了五朵金花,是以凤小小怀孕的消息他知道之后也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不过是女儿,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此刻他听到了什么,男婴,男婴……
儿子,他盼了这么久的儿子居然就这么没了?
“没了?”
“没了!”
何安生喃喃着,猛然像是反应过来,“不,湘莲那个贱人,贱人,都是因为她,我要杀了她。”
“哼,何公子莫不是忘了,这湘莲可是我们摄政王府的家生子,就算是陪嫁也轮不到你何家来处置的。”容末冷声。
何安生咬着牙,却不敢正面面对容末。这凤京之中胆敢正面与容末冲突的人,怕是还没有出生了吧。
洛倾雪看着何安生摇摇头,正所谓天作孽犹可谓,自作孽不可活;更何况,他这样的人,就算是伤心也不过就一刻钟的事情。
她还没感慨完,就听到容末冷声,“来人呐,把湘莲绑起来,待郡主好转,交给郡主处置。”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