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2运输机在第12军主力上空盘旋着,在机翼下方是无数顶钢盔在海浪般攒动沉浮,近百辆汽车拖着大炮满载着士兵和物资巨龙般移动着。看到这架运输机上有镰刀铁锤旗,下面的士兵无不举枪对着天空放声欢呼,虽然隔了好几百米,听不清他们在喊些什么,但也能感受到他们那高昂的斗志和饱满的精神。薛剑强笑着问杨咏福:“壮观吗?”
杨咏福和十几名士兵显得有些疲惫,毕竟从延安飞到这里可不近,飞了快四个小时了。但是看到这一幕,他们热血沸腾,杨咏福惊叹:“太壮观了!我仿佛又回到了苏德战场!”
一名坦克兵惊呼:“坦克!坦克!”
杨咏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好几头钢铁巨兽正在隆隆移动。五对负重轮带动履带飞速转动扬起漫天尘埃,圆圆的炮塔上坐着好几名士兵,长炮的炮管斜指天空,不是坦克是什么?他惊呼:“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多坦克?”
薛剑强挠着头说:“大概是他们把还没有完成训练的坦克教导连都拉出去了吧?”指着一辆坦克对杨咏福说:“这个,是水陆两栖坦克,总重十八吨,装备一门85毫米口径坦克炮和一挺12.7毫米口径重机枪,可以携带四十发炮弹和一千二百发机枪子弹,在喷水推进装置的作用下它可以以每小时十公里的速度快速泅渡过河,在江河湖泊密集的地形下尤其好用,怎么样,不错吧?”
杨咏福目瞪口呆。重近二十吨的大家伙居然可以泅渡过河?什么玩意!不过,在经历了80式自行高射炮的震撼洗礼之后,这位年轻的装甲兵上尉的神经变粗了许多,没那么容易被吓到了。他问:“你千方百计拉上我们,就是想让我们帮忙开动更多的坦克投入到战斗中去?”
薛剑强猛摇头:“不不不,这坦克太脆了,出了名的皮薄馅多,我哪里舍得让你们开这玩意儿去跟鬼子玩命啊!放心吧,我准备了更好的坦克等着你们,这些坦克会给鬼子一个大大的惊喜的……”
杨咏福问:“什么坦克?比80式……咳咳,比火蝎式坦克还要厉害吗?”年轻的装甲兵上尉大概是觉得把自行高射炮当坦克用实在太羞耻了,在接收装备之后和大伙商量,只用了半个小时就一致决定,将这坑爹的自行高射炮改名为火蝎式坦克,这样叫起来就顺口多了。
薛剑强睨了他一眼:“自行高炮就自行高炮呗,叫什么坦克?”
杨咏福说:“这你别管,反正我们就叫它坦克!你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坦克?比火蝎还牛?”
薛剑强嘿嘿一笑:“比80式自行高炮牛多啦,如果说80式自行高炮是火蝎,那我给你们准备的坦克就是火龙……飞行员同志,找地方降落吧,尽量到淮安附近降落。”
飞行员一个劲的往地面瞅:“机场呢?机场在哪?”
薛剑强说:“没机场啦,随便找个地方降落就行了,你一个破里-2,要什么机场!”
飞行员扭过头来恶狠狠的瞪着薛剑强:“出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在这边有机场可以降落的!”
薛剑强说:“机场?有啊,不过在鬼子手里,还没有打下来呢。随便找块平地将就一下吧,不然鬼子的战斗机一过来我们就完蛋了!”
飞行员好想拔出手枪跟这个坑死人不偿命的家伙拼命,但是考虑到飞行员就他一个,他要是去找薛剑强拼命了就没人开飞机了,无奈之下他只好咬牙切齿,把飞机往淮安方向飞,最后看准了一块平整的盐碱地慢慢降落。可是再慢,飞机也是以数十公里的时速着陆的,而且这坑爹的地面也只是相对平整而已,所以整架里-2活像玩过山车似的一路高速往前冲一路蹦蹦跳跳,这帮倒霉的乘客必须死命抓住一切固定好的物体才能避免自己被甩出去……还好,在飞行员的努力之下,里-2有惊无除的停了下来,舱门一打开,乘客带飞行员都连滚带爬的逃离四处冒烟的飞机,可怜的飞行员冲上来揪住薛剑强的衣领,脸忽红忽白,怒吼:“八格牙路,你想坑死我啊!”吼完了,两条腿直哆嗦的蹲下,号啕大哭,显然刚才被吓得不轻了。这是一名日籍八路军飞行员,很显然,这哥们此前从来没有过这么刺激的体验,这次真的让他爽到家了。
杨咏福拍了拍这哥们的肩膀,语重飞长的说:“同志,你不要太脆弱了。在苏德战场,每到冬季都会有很多女飞行员驾驶里-2运输机从冰面上起飞,去执行轰炸任务,那冰面又脆又滑,搞不好还有裂隙,湖面的风力又强,那危险程度可比在一块盐碱地迫降大出十倍,可人家照样敢飞,而且每次都出色地完成任务,你堂堂昭和男儿,总不能比一帮苏联女孩子差吧?”
那哥们呜咽着说:“别哄我,别管我,我要宰了这个马鹿……他骗我这边有修好的机场可供降落的,他骗我!”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杨咏福一脸无奈的看着薛剑强:“你不觉得骗一个只有几十个小时飞行经验的飞行员执行这种飞行任务太过份了吗?”
薛剑强耸耸肩:“我哪有骗他?大平原喂兄弟!到处都可以降落的啊兄弟!这一望无际的黄淮大平原,到处都是机场,我什么时候骗过他了?”
那位日籍飞行员怒吼:“八格!”抄起一块石头就跳了起来。一帮子装甲兵精英们赶紧按住他:“重藤君,淡定,淡定!”好说歹说才总算打消了这哥们冲上来跟薛剑强拼命的念头。没办法,薛剑强把人骗得太惨了,这个倒霉的娃没有拔手枪射他都算很有修养的了!
薛剑强用了整整两天时间才说服了延安中央让他回淮安这边来,毕竟这边敌情日益严峻,日军又是重巡洋舰又是坦克的,新四军没有打这种仗的经验,怕是要吃亏,有薛剑强在一边指点的话仗会好打很多。难得上头松了口,薛剑强雷厉风行,拉上了四个最优秀的坦克车组,搞了一架里-2,直飞淮安。由于距离遥远,差不多接近里-2运输机航程的极限了,很多飞行员都心里打鼓,这家伙只好再次施展忽悠大法,骗飞行员们说这边有好几个现成的机场可供降落,这一趟稳得很,放心去就是了,结果就有这么个愣头青飞行员信了他的鬼话,自告奋勇陪他跑一趟,然后……
然后这个可怜的娃抡石头砸烂他的脑袋的心都有了!
薛剑强对此也不在意,人在江湖漂,哪能不忽悠嘛!他拔出一支56c型冲锋枪,说:“走啦走啦,去淮安报到,然后把你们的坦克开出来……那才是真正的坦克,保证你们开过之后都不愿意再去碰别的坦克了!”
杨咏福一边打开56c型冲锋枪的折叠型枪托一边说:“在见识了你骗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之后,你的话我只能信个五成了……”
一帮子装甲兵精英纷纷用力点头,表示以后对这货的话只信五成。当然,这并不妨碍他们拔枪装弹,在这个他们只能信五成的家伙的带领下直奔淮安而去。
走出盐碱地,上了公路,很快就遇上了两辆八吨王三轮车。这两辆三轮车各自拖着一门160毫米迫击炮开往淮安城————这两门炮都坏了,得送回去修。这下便宜了薛剑强他们,没费多大的劲他们就上了车,坐着三轮车一路烟尘滚滚的直奔淮安。
几个月来,新四军一改以前四处破坏公路的坏习惯,破天荒的开始在日军留下的基础上奋力修起公路来,而且是每收复一个县就发动百姓一起动手,在他们的努力之下,盐淮地区的公路网已经初具雏形,虽然都是土路,了不起就铺点煤渣,但交通状况已经有极大改善了,三轮车跑得飞快,不到一个小时就把薛剑强这一行人送到了淮安城里。
淮安城已经实施戒严,往日的繁华暂时为战争让步,荷枪实弹的士兵在大街上巡逻,各军、师的军官坐着三轮车进进出出,在司令部附近甚至有两辆63式坦克在巡逻,整个古城都笼罩在大战将至的窒息感之中。这也是可以理解的,这是新四军第一次与日军一个师团硬碰,能不紧张么!薛剑强大步流星走进司令部,他欣慰地看到,那帮老顽童一个都换了一副面孔,变得异常严肃,围在沙盘和地图前不断商讨着敌情,一帮参谋则忙着在沙盘和地图上更新敌情,总之大家都很忙,没时间去折腾那些电器了。薛剑强喊了声报告,便走了进去,叫:“渴死我了,那位小同志,麻烦帮忙倒杯水!”那个随便哦,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陈羿不无责备的说:“你跑回来干嘛?你应该留在延安那边,那边更需要你!”
薛剑强说:“这边都快打翻天了,我能不回来么!”从一个小鬼手里接过水杯,说了声谢谢,然后走到沙盘前,问:“情况怎么样?”
张云翼说:“日军掘井师团兵分五路北上,企图对盐淮地区展开钳形攻势,第12军第10师就在盐城、大丰一带隐蔽,准备迎击极有可能在大丰登陆的小泽联队以及从盐城开出来的日军川崎大队,第12师、第23师和第7重炮旅已经与军部一起南下,准备迎击掘井师团。”他往地图上一指,“现在第12军主力已经行进到宋家集一带,准备在这里伏击掘井师团的多田骑兵联队,打掉这支机动能力极强的骑兵部队再全军出击,将掘井师团主力给打回去!”
一通讲解让薛剑强听得云山雾罩,这也正常,他毕竟只是一个侦察兵,他所掌握的东西都是战术层面的,像这种几万大军正面硬撼的大场面他还真没有见过,搞不懂也正常。专业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吧,他问:“大丰那边情况怎么样?”
陈羿说:“大丰港的居民已经疏散,第10师在距离港口约三十公里远的山区隐蔽,随时准备出击。由于情报来得及时,我们得以从容应对,群众的生命安全是有保障的,只是港口那些渔船和集装箱……”说到这里,他跟黄克成一样,都是一脸肉痛。虽说渔船都是些帆船,集装箱也就一堆铁皮,不值什么钱,但是对于这些穷怕了的老革命来说,这些同样是宝贵的财富,就这样扔给日军,心疼啊!
薛剑强翻着白眼说:“算啦,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人没事就行了,那些破玩意儿心疼个啥?等击退了鬼子,多抓几网大龙虾不就挽回损失了?”
陈羿跟着翻白眼,这个年轻人哟,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节俭,珍惜物力?
三观不同,没法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