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两位公主同天出嫁,一个嫁进镇北王府,一个嫁入沈家。
公主的嫁与民间的嫁娶是有所不同的。
她先是公主,再是人妻以及儿媳,名义上她是嫁进沈家,事实上婚房在她的公主府。
而公主府是在沈家边上划了一块地,请了工部的工匠打造的。
圣皇太后重规矩,大婚的仪式一律按皇族规矩来。
加上又有秦沧澜与卫胥两位大佬坐镇,大婚显得浓重而严肃。
静宁公主与沈川在沈家门口落轿,二人手挽着红绸,由喜婆搀扶着静宁公主,跨了火盆,踩了瓦片。
眼见着赞仪就要往公主府带路,静宁公主开口:“走错了。”
赞仪转身,拱手道:“禀公主,是这条路,没走错。”
沈川也轻声说道:“公主,这里是往公主府去的路。”
静宁公主在盖头下正色道:“本公主说错了,就是错了。”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一时分不清是哪儿错了。
难不成公主不是想从沈家进公主府?
这么一说,公主府倒的确还有一扇大门。
可大婚之日,放着沈家不走,非得绕路从外头进公主府,是不是太不给沈家面子了?
沈家虽算不上百年世家,可沈大人深得新皇器重,已被授予御史之职。
虎父无犬子,年纪轻轻高中状元,新皇破例准许其以驸马都尉之身入翰林为官。
要知道,历朝历代,驸马都尉都只是个头衔,沈川是第一个当上翰林官的驸马。
有道是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沈公子年轻有为,封侯拜相指日可待呀。
沈家如今俨然是名副其实的京城新贵,即使贵为公主,也不该如此怠慢沈家。
莫非……静宁公主对这桩婚事不满意?是故意给沈家和驸马一个下马威的?
就在众人在心里八卦不已时,静宁公主竟像是能透视似的,脚步一转,准确无误地走上了南面的小道。
沈川一惊:“公主。”
静宁公主对喜婆道:“带路,本公主要与驸马拜堂。”
喜婆惊呆了。
拜、拜堂?
起先也没说有这一茬儿啊?
你是公主,你拜天拜地拜皇帝,怎能屈尊降贵拜臣子?
静宁公主对沈川道:“夫君,喜婆不认识路,你来带路。”
沈川深深地看了静宁公主一眼,握紧了手中红绸:“好。”
宾客们望着进入喜堂的小俩口,齐齐目瞪口呆。
说好的不给沈家面子呢?
人家金枝玉叶,给沈院长夫妇拜上了!
静宁公主可是嫡公主,又有护国之封号,位同诸侯。
别说是御史夫妇了,便是见了亲王也可不行拜礼的。
沈院长,如今该叫沈御史了。
他见逆子竟把公主带来拜他们两口子,吓得差点儿把逆子丢出去。
“公主,万万不可!”
“今日没有公主,只有沈家儿媳,请公公婆婆上座,受儿媳一拜。”
沈院长惶恐:“公主,礼不可废……”
然后,他就被沈夫人揪着耳朵拽上了座儿。
沈院长摸了摸被揪红的耳朵:“夫人,下次给我留点儿面子。”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沈川与静宁公主双双行拜礼。
静宁公主礼数周全,没有丝毫怠慢与敷衍,举手投足间既有公主尊仪,也不失晚辈谦良。
“夫妻对拜——”
静宁公主缓缓转身,却没有着急拜下去。
这是她选定的驸马,开弓没有回头箭,今日一过,她便当真与眼前的男人羁绊一生了。
沈川见静宁公主忽然停住,心里不由地咯噔一下。
沈御史与沈夫人也不约而同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什么情况?
儿媳怎么不拜了?
宾客们也面面相觑,一个大胆的猜测的闪过脑海——早就听说这门亲事不是圣皇太后择定的,静宁公主该不会关键时刻想通了,想要当众悔婚吧?
那样,沈家可就丢脸丢大了。
被公主悔婚,沦为京城笑柄不说,恐怕日后更是没有哪户人家敢把女儿嫁过来了。
“沈川。”
静宁公主静静开口,“拜完堂,你可就真成我驸马了。”
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没有。
因为这是她头一次不听母后的话,她拿后半生的姻缘和母后进行了一场豪赌。
她可以输,但不可以退。
沈川没料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个,也瞬间明白了她的顾虑。
他郑重地说道:“能成为公主的驸马是清河的荣幸。”
静宁公主不再言语,盈盈拜下。
沈川深深地看着她,与她对拜成双。
“礼成——”
祭仪话音一落,喜婆笑吟吟地将沈川与静宁公主送去了洞房。
却说卫六郎在镇北侯府婚闹不成,当即调转方向来了沈家。
他知道亲爹和秦沧澜以及大哥、二哥他们都在,凭自己是绝无可能与他们硬碰硬的。
可他是谁呀?
卫家第一大聪明,还能应付不了他们了?
卫六郎这回也不扮成祭仪了,就那么大摇大摆进了卫家。
沈家管事笑容满面:“卫公子来了,里边儿请!”
“嗯。”
卫六郎一本正经地道,“老护国公还有我爹他们在哪儿?”
沈家管事笑着应道:“老护国公和卫大将军、卫世子、二公子在玲珑阁。”
卫六郎眼神一闪:“玲珑阁在哪儿?”
沈家管事往东指了指:“梧桐树后的那座庭院便是。”
卫六郎拍拍他肩膀:“行,我知道了,你忙,不必招待我,招待别的客人吧,自家人甭客气。”
“诶,诶!”
沈家管事忙不迭应下。
待到卫六郎一走,他直起腰身,长长一叹,“六公子又要作妖了。”
卫六郎十分鸡贼地绕过了玲珑阁。
公主府是他与二哥监工督造的,他对公主府可谓轻车熟路。
小胖丫头不许他闹惠安和苏煊的洞房,沈川的洞房总可以闹了吧,看这回还有谁能拦他?
他一只脚刚跨进公主府,与严阵以待的三小只碰了个正着。
三小只排得整整齐齐,连小脸上的严肃表情都如出一辙,就像是……专程在这儿等他,并且把他抓了个正着。
卫六郎不能父纲不振。
他严肃地看了回去:“大虎,二虎,小虎,你们三个在这儿干嘛?不知道公主的府邸不能随便进吗?”
大虎说道:“我们进是因为不知道,你知道咋还往里进?”
二虎:“就是。”
小虎:“是。”
卫六郎倒抽一口凉气,柿子捡软的捏,拍了拍小虎的脑袋:“多大了还鹦鹉学舌?你以为你三岁啊?”
小虎抱头:“不喜(许)摸我脑袋!会不聪明的!”
卫六郎欠欠儿的:“就摸,就摸。”
小虎跺脚炸毛:“不喜摸!”
卫六郎就摸。
“大斧!”
小虎抱头躲到了大虎身后。
卫六郎又去摸大虎。
大虎一动不动,让他摸。
只是那无语中带着几分凌厉的眼神,总让卫六郎有股错觉,自己摸的不是大虎,而是卫胥。
卫六郎悻悻地收回手。
“你们祖父喊你们过去。”
他说道。
三人没动。
卫六郎一脸惊讶:“你们连祖父的话都不听了?”
大虎说道:“祖父让我们在这儿等你,以防你捣乱。”
卫六郎:“……”
二虎道:“我们这叫守株待兔。”
卫六郎:守株待兔是这么用的吗?你们分明是守门待爹?
卫六郎严肃地说道:“我是你们亲爹,你们是我亲儿子,父子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二虎摊手:“你这个爹又不靠谱。”
卫六郎:别逼我扇你啊。
“快(九)。”小虎把他推出去,坚决不许他捣乱。
卫六郎哼了哼。
几个小崽子也想拦住他,做梦!
卫六郎一手一个,咯吱窝还夹了一个,大步流星往外走。
小虎挣扎:“不喜把我夹歌姬窝!”
二虎拿出一个小桃木镜,照着卫六郎说道:“六叔你印堂发黑,赶紧放了我们,不然你要走霉运。”
卫六郎嗤了一声:“我倒要看看有什么霉运。”
然后,他碰上了卫胥。
“爹……我可以解释……”
静宁公主与沈川的大婚之日,卫六郎被亲爹绑成小蚕蛹,挂在了梧桐树上,咯吱咯吱地晃。
-
公主府的婚房内。
沈川与静宁公主静坐无言。
宫人们随侍在两侧,静宁公主自幼如此,早已习惯,沈川却是有些不自在。
不过再不自在,进洞房后,该尽的礼数也仍是要尽的。
他定了定神,对静宁公主道:“公主,清河要为你揭盖头了。”
静宁公主嗯了一声。
宫人奉上玉如意。
沈川接过,缓缓挑开了静宁公主的盖头。
一张国色芳华的脸,映入了他的眼帘。
他怔怔地看着,连呼吸都滞住了。
静宁公主淡淡说道:“本公主的容貌令你失望了?”
她自知自己的容貌不算出众,比不得惠安倾国倾城。
沈川赶忙说道:“公主仙姿佚貌,在沈川眼中乃是绝色,清河只怕自己相貌平平,才华亦非出众,配不上公主。”
静宁公主看着沈川那张俊美非凡的脸,又想到他是新科状元,正色道:“驸马很好。”
二人喝完合卺酒,沈川该去宴客了。
静宁公主叫住他:“你我成亲是不得已之举,是我自私,拖累了你,你若有心仪的女子,可纳回府中,为你开枝散叶。”
沈川指节一紧:“公主呢?”
静宁公主顿了顿,说道:“你每月初一、十五可来我房中,如此母后那边也算有个交代。”
沈川笑了一声,忽然不走了。
静宁公主古怪地看着他:“有事?”
沈川:“今日初一。”
静宁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