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胡保田的眼神太过骇人,二狗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却还是把之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二狗子亲眼看到胡悠悠被官府的人带走了!
有了二狗子这个人证,赵春花的腰杆一下硬了起来,用力打开胡保田抓着自己领口的手:“怎么样?我说那贱丫头被抓走了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那贱丫头犯得可是砍头的大罪!没准儿还得那个什么……叫、叫株连九族!就是和她有牵连的人全部都要被抓去砍头!”
“还要砍头?”坐在地上的胡老太太被吓得一哆嗦,连哭嚎都顾不上了,连连推搡着身旁的胡秀儿,“秀儿,快!快叫你爹出来!”
其实,不用胡秀儿去报信,胡老汉也一样知道了外面的情况。
他早就在堂屋听到了外面吵吵嚷嚷的动静,只不过碍于面子,不肯亲自出去,便让胡保银去打探。而胡保银身为一个读书人,比胡老汉还爱面子,于是又支使胡素素去看看情况。
胡素素站在墙根,隔着院墙听着外面的动静,在听到赵春花说会株连九族的时候,就已经惊慌失措的跑回堂屋报信去了。
听完胡素素语无伦次的复述,胡老汉惊得都快拿不住手中的烟杆了。
他猛地站起来问道:“什么?三丫头真的杀人了?”
“二狗子亲眼看到三妹妹被官爷带走了。完了完了,杀人是要砍头的啊!爷爷,爹,会不会真的像赵婶说的株连九族啊?那我们怎么办啊?”胡素素俏丽的脸上挂着两行泪珠,柔弱的身躯簌簌发抖。
胡保银倒还算镇定,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缓缓说道:“不用怕!如果犯下的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是不会株连九族的!”
胡老汉对大儿子的话还是很信服的,闻言不由松了口气,心定了定,缓缓点燃旱烟抽了一口:“这一回,三丫头犯了事,以后我们胡家的闺女怕是名声也会受到牵连。”
“三丫头已经许给萧家了,按理说就跟我们胡家没关系了啊!”胡素素一听会连累自己,急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匆忙出声道。
“毕竟只是定亲,还没有迎娶。”胡保银看了女儿一眼,沉声说道,“素素,你先回屋吧!你放心,爹不会让你的名誉受损嫁不出去的!”
胡素素把手里的帕子扭成了麻花,站在原地不肯走:“可是……”
“回屋!这事不是你该参与的!”胡保银拿出了长辈的威严,冲她使了个眼色,“叫你娘和你弟弟都在屋里待着别出来!这件事,有你爷爷做主呢!”
有了爹的暗示,胡素素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是啊!胡家又不止她一个待嫁的闺女,小姑胡秀儿也还没嫁出去呢!爷爷奶奶绝对不会看着小姑嫁不出去的!
如是想着,胡素素又恢复了往日柔顺有礼的作态,冲胡老汉和胡保银福身行了个礼,转身迈着小步款款离开了。
堂屋里就剩下胡老汉和胡保银两人,气氛变得沉闷起来。
两人沉默不语,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表态。
最终,胡保银按耐不住的开口了:“爹,你看这事咋整?秀儿眼看着就要议亲,出了这事,只怕人家会悔婚啊!”
胡秀儿和张乔的事,他们爷俩心知肚明。
还未嫁娶,便行了苟且之事,传出去,胡家的人都要丢尽了。
最重要的是,那个张乔二十二岁了还没娶到媳妇儿,一是因为家里穷,二是因为这人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哪个正经人家肯把女儿嫁给他呢?
可是胡秀儿被张乔的甜言蜜语哄得昏了头,身子破了,不嫁也得嫁。
为了胡秀儿,胡老汉叫胡保银私下去找张乔询问了一番,谁知人家狮子大开口,非说自己没钱娶媳妇儿,要胡家出十两银子的陪嫁才来提亲。
因为这事,胡老汉气的两宿都没睡好觉,上火上的牙都肿了。可自己的女儿,总不能这辈子不嫁了。无奈之下,胡老汉只得同意了张乔的条件,要求对方尽快上门提亲。可谁知,张乔还没来,胡悠悠又出了这事!
真是倒霉极了!
胡老汉有预感,如果胡家真被胡悠悠连累的坏了名声,这个张乔肯定要坐地起价,不一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一想到这里,胡老汉就忍不住长吁短叹,愁眉苦脸。
“爹,你得赶紧拿个主意!老二还在外面闹分家呢!”胡保银催促着,眼睛往窗外瞅。可外面却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还夹杂着胡老太太尖锐的叫骂和哭嚎声。
胡老汉皱起眉头:“老二这是被鬼迷了心窍吗?居然要分家!”今天胡保田突然闹这么一出,还真有点让胡老汉措手不及。
“二弟也是心疼三丫头。”胡保银叹息了一声,又说道,“可三丫头犯的是砍头的大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二弟糊涂啊!”
“他就是个榆木脑袋!一点也不开窍!”胡老汉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挥舞了一下烟杆,紧紧皱着眉头,“你去把老二叫进来!”
胡保银不由试探的问道:“那爹你打算?”
“你写份文书,让老二画押,把三丫头逐出胡家,跟她断绝关系。”胡老汉说完后想了想,又补充道,“得写两份文书,送一份到咱们老胡家的族长那去。”
按理说要将胡悠悠逐出家族,要请来胡家的族长和村里的里正,由胡悠悠的亲生父亲画押,族长和里正共同见证方可生效。
但安平村里胡家只有胡老汉这一支,族长他们住在太安县的另外一个村,距离安平村有一百多里地。胡老汉担心叫族长过来时间耽搁的太久,又生什么变故,所以决定事急从权,先让胡保田按了手印,找里正见证签字,再给族长送过去。
“爹,那现在就写文书!”胡保银心底十分赞同胡老汉的决定,立即起身去拿笔墨纸砚。
本来他还担心胡老汉一时气急把二房都给分出去,那样家里的活可就没人干了,他们胡家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现在胡老汉决定只把胡悠悠这个刺头逐出家族,就等于说以后的日子又能变得和三丫头落水之前一样,他们大房的利益丝毫不受损。这实在是一个一举两得的明智之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