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楚玉环的夫婿是岳州张炯,那么宣州张炯去哪儿了?明明金榜题名的是宣州张炯,岳州张炯名落孙山啊?
金榜题名的反而不知所踪,名落孙山的却入了朝堂,这太过匪夷所思了。
妙音回到林府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仔细分析案情,等林嘉佑从大理寺下差后妙音就随着薄荷直接去了有间酒肆。
俩人是前后脚到的酒肆,此刻妙音已经换上了男儿装,赵元佑依旧是一身官袍,见面后俩人相视一笑,然后就到了其中一个雅间坐下,为了不被打扰与之比邻的雅间就没有再坐人,这样他们可以安静的用饭和分析案情。
等酒菜上来后妙音就迫不及待的把自己今日去楚府的发现说与赵元佑知;“楚玉环的夫婿张炯跟王香儿的张炯我可以确定是一个人,我在提起君山银针的时候我明显的觉察到了张炯的不自然,楚玉环的茶艺是张炯指点的,同样王香儿的茶艺也是他指点的,我让寻了君山银针让薄荷送到了王香儿那里,让她在客栈为我点了一壶茶,王香儿的茶跟楚玉环的茶有异曲同工之妙。我的茶艺是母后指点的,我记得曾经父皇说吃我点的茶让他想到了跟母后年轻时候。”
赵元佑等妙音把话说完后稍做沉吟道;“如此看来这楚家的女婿张炯的确有问题,倘若岳州张炯跟宣州张炯来了个移花接木,那么必然有某些大人物参与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礼部侍郎楚雄。”
妙音道;“咱们不谋而合,三哥,这件案子必然会牵扯到了礼部侍郎楚雄甚至其他一些人物,而楚雄是寿王的人,咱们得设法让端王参与其中,借助张炯这个案子把礼部侍郎以及相关同谋拉下马,如此寿王就少了一员猛将,你也清楚礼部尚书年事已高,楚雄十有八九是礼部尚书的继任者,他若是平平安啊的坐到了礼部尚书的位置那对寿王而言是如虎添翼。如果咱们把楚雄这个时候搬倒了打击了寿王,但咱们得让寿王把这笔账记在端王头上。”
“我的音儿真是女诸葛!”赵元佑凝视着妙音那双盈盈秋水眸由衷的赞许道,接着他就给她倒了一杯荔枝酒。
酒过三巡后俩人才继续适才的话提;“音儿,你先稍安勿躁,我会设法摸清楚张炯的关系,他刚刚进入仕途不足一年想来同僚之间也有志同道合的,一般来说他们这些赶考的举子们之间也会有几个关系要好的,或许咱们从张炯的朋友们这里下手会有新的收获,至于你说让端王参与到这件案子里来也不难,等时机成熟了我就去见端王。”
妙音对于赵元佑的打算是赞成的;“我想咱们通过张炯的朋友把他约出来,然后安排他跟王香儿见一面,我就不信碰到自己的结发妻子他依旧能冷静自持。”
赵元佑道;“一切需要咱们从长计议。一旦可以确定张炯有问题那就可以直接把他收押进大理寺,我身为大理寺丞就能名正言顺的审办他,而在这之前只能暗中进行。”
在端王跟寿王还在激烈相争的情况下赵元佑是不会显山露水的。
走出酒肆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
赵元佑轻轻拍了拍妙音的肩膀,满心不舍;“好好照顾自己,别任性贪玩儿误了安寝的时辰。”
妙音朝赵元佑笑了笑;“你也要好好珍重,我先走一步了。”
每次转身妙音都很利落,她对赵元佑始终没有那种难舍难离的感觉,她承认自己谈恋他的温柔,但却不会在他的温柔里沉醉不知归路。
赵元佑负手默默望着妙音上马车,然后目送马车消失在浅浅的夜幕中,微微举眸映入眼帘的是一轮如眉晓月,点点星光。
赵元佑微微叹了口气,又快月圆了,她又要受罪了,自己的血又能派上用场了。
妙音回到林府后换上了女儿装,然后去梦雪居给父亲请了晚安。
从梦雪居往回来的路上白苏悄声对妙音道;“郡主,奴婢听银杏说三小姐已经开始吃丫头的肉了。”
妙音欣然一笑;“我就知道林玉容会相信的,只是可怜了她身边那些丫头们。”
“若是三小姐吃了一阵子的人肉后没有变美她会不会因此找到咱们呢?”白苏有些忧心忡忡。
妙音不以为然道;“放心吧,不等她找到咱们她吃人肉的消息就会传到江夫人耳朵里面,然后慢慢的开始满城风雨。”
白苏见主子胜券在握,胸有丘壑她也就不再多言语了。
翌日,长安就从外面递进来一封信给妙音,说是华云庵的无痕托人捎来的。
旁人不知无痕是谁,妙音可知。
无痕便是陈湘君的法号。
妙音展开信函迅速看了起来。
陈湘君约妙音华云庵再见。
妙音当然知道陈湘君为何要约自己见面,看来她是想通了,不过恐节外生枝,故此信里陈湘君并没有袒露心迹,但通过她主动邀约妙音已然是心知肚明。
随即妙音就给陈湘君写了回信,六月初一华云庵上香时共论佛法。
妙音在等赵元佑那边的消息,她希望张炯这个案子能快些水落石出,就算不水落石出至少也得露出端倪来,最好是把礼部侍郎楚雄给牵扯其中。
在第三天赵元佑那边终于有了消息,他通过薄荷约妙音在生生堂旁边的府邸相会,彼时已月上柳梢。
妙音被引到了花园。
此刻赵元佑正坐在清风明月之下,不远处便是波光粼粼的湖面,月光与两岸的花木一起倒影在湖面上。
面前的圆形石桌上摆了新茶,干鲜果品,还有点心。
妙音很自然的坐在了赵元佑的对面,侍奉的从人都退的远远的。
月光下妙音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赵元佑的右手上,那一抹艳丽的红痣较白天要暗淡很多。
赵元佑提起茶壶给妙音斟了一盏茶;“我已经见过端王了,借助他的力量寻到了张炯的两个至交好友,这两个人都名落孙山,一个是岳州人,还有一个是开封人,这二人现都在开封。明日午后我打算去拜访张炯其中一个朋友,看看能否能追到什么线索。”
“我要跟你一起去。”妙音兴致勃勃道,许是怕赵元佑拒绝她又追了一句;“只要你带着我我保证全都听你的。”
赵元佑凝视着妙音俏丽的面庞须臾后颔首;“也好,你就同我一起去。”
接着赵元佑就说起了礼部侍郎楚家的一段旧事来;“当年楚雄也是寒门出身,金榜题名后在仕途上一直平平常常的,快四十岁才熬到了通判,而就在他当益州通判的时候捡到了个女婴,他们家无女儿故此就把女婴当自己女儿抚养,楚雄夫妇给女婴取名玉环,想来是希望小丫头能像杨玉环那般倾国倾城吧。楚玉环虽然没有长的倾国倾城,但却给楚家带来了福气,自从楚雄收养楚玉环后他的仕途就越来越顺,从益州通判到了陕西路转运使,然后是河北路经安抚使,再到后来进了开封当了一阵子开封尹,再后来就进入了礼部,一步步到了今天这个位置,不管是楚雄还是楚家其他人他们都把楚玉环当福星,如果楚玉环看重了张炯,想来楚大人会花一番心思成全,哪怕是触及底线。”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楚玉环在楚家如此有地位呢,这些事你是从何知晓的?”妙音想起楚玉环的穿戴以及所居之处无一不讲究,就知她在楚家有多受宠了。
“我是从端王处知晓的,端王跟楚雄的三儿子楚天在醉花楼喝过花酒,醉花楼的头牌月初不仅仅是端王的相好,礼部侍郎的三衙内楚天也是她的重要恩客。”提起端王留恋烟花巷时赵元佑亦是满脸的鄙夷,一个堂堂皇子竟然出入烟花柳巷,成何体统?
如今端王安分多了,然他去醉花楼的过往已是他身上抹不去的污点,成为了寿王一派用来攻击他的利器。
次日午后妙音就随着赵元佑乘马车到了开封城郊外。
他们来拜访的是一户姓方的人家,男主人叫方坤。
方坤是去岁落第举子。
他跟张炯是考科举时认识的,俩人一见如故,然后成为至交。
赵元佑打扮成了一个温升工资,妙音则是他的跟班,另外木易也从旁侍奉。
木易去敲了一下门,来开门的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你们找谁?”
木易道;“我们找方坤方先生,方官人在家否?”
女人看面前这几个人穿着都不俗知道他们非富即贵,故此不敢怠慢,忙把人让进了屋。
很快方坤就出来见客。
方坤年岁在三十上下,中等身材,小眼睛,细胡须,人看上去几分精明。
“在下就是方坤,请问阁下是?”方坤再三打量面前的文生公子确定自己不认识人家,而对方穿戴不俗知道身份必不一般,故此态度相当客气。
赵元佑朝方坤微微一拱手;“原来是方先生,久仰大名,在下姓赵名守初,是大理寺的一名刀笔吏。”
方坤一听对方是大理寺的人,虽然是个刀笔吏,但那也是得罪不起的贵人啊。
但凡是在衙门当差的纵然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吏那也是得罪不起的。
“原来是赵大人,不知道您光临寒舍有何贵事?”方坤的态度明显比适才恭敬了不少。
赵元佑道;“大理寺最近经手了一桩案子,我来这一趟是有一些问题想要问问方先生,这件案子跟去岁科举落第举子有关系,而方先生去岁也参加过科举,不幸名落孙山,听说方先生跟去岁中举的太常寺主簿张炯交情匪浅,据我所知去岁科举考场上出现了两个张炯,方先生可知晓?”
方坤先是一愣然后就忙摇摇头;“回赵大人,方某并不知道去岁考场上有两个张炯,我与太常寺的张主簿交情也不深,只因为当初我曾帮过张主簿,故此他金榜题名后对我表示过恩惠。”
“方先生帮过张主簿?可否请你仔细说说。”虽然方坤很想知道对面这位不请自来的赵大人为何要跟自己打听太常寺主簿张炯的事他还是选择知无不言;“张主簿出身寒门,来京城后一直住在简易客栈,因为水土不服还闹过肚子,偏偏盘缠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幸好客栈的掌柜的好心肯赊账给他,还借他几十个钱看大夫吃了一副药身体就好了些许,张炯就去街上卖字画,我恰好经过,看他的字画不俗就驻足与之攀谈一番,得知他的近况后我就把他的字画全买了,之后我们也曾有过来往,主要是相互交流文章,张炯虽然出身贫寒,但他的文章却是精妙绝伦。再后来我们就下考场,考完后我就回家等消息了,对自己没有甚信心,故此放榜之日我也没有亲自去看榜,而是打发人去看的,得知自己又落榜后我就无心再考,心情郁闷,然后就拿了些盘缠出去游山玩水去了,年底才回来。回来后我就听说张炯娶了礼部侍郎的千金,被安排到了太常寺任职。期间张炯也曾写拜帖来,不过我还是没有见他,之后他就打发人送来不少东西,我知道他是在向我表达当日危难时的举手之劳。”
“那请问方先生可知张炯的籍贯?”赵元佑单刀直入的问,方坤稍微愣了一下后道;“他是岳州人,盛产君山银针的地方,奥对了张炯茶艺甚精,他点的君山银针那是一绝。”
“可去岁考中的张炯籍贯是宣州而非岳州。”赵元佑一字一顿道,与此同时他凌厉的目光从方坤的面上一闪而过。
方坤显然被赵元佑适才的话以及他凌厉的目光给震住了,老半天才开口;“大人,我可以确定与我相交的张炯张主簿是岳州人而非宣州人。”
“科举结束后你为何不再跟那位岳州张炯见面?”问这句话的是妙音,她实在是憋不住了。
赵元佑看了妙音一眼后把她适才问方坤的话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