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要再来一局双路的苗贤妃和余充仪因为妙音的到来就暂时作罢了。
妙音跟苗余二位娘子说了几句后就随着公主去了她的寝殿。
虽然公主已经出阁了,但她的寝殿一如她做女儿时一般,自从跟李驸马闹翻后公主就住在宫里,若非她的发式跟过去不同了证明她已经嫁做他人妇了,那一切跟过去并无区别。
公主身边那些伺候的人都呗换掉了,这些新的宫女太监跟她相处了几个月彼此也都数落了。
贴身伺候公主的除了刺梨外还有木棉,她们都是苗贤妃亲自挑选然后调教后派到公主身边的。
因为公主对内侍梁怀吉生了不合时宜的情愫,故此苗贤妃为她择选的内侍不再是与之年岁仿佛,清秀儒雅的年轻人,而是一个上了些岁数的,性格甚是沉稳的老太监。
公主忙吩咐人准备茶点,她跟妙音围坐在了西窗下,前面是个烧的暖烘烘的炭火盆。
不一会儿功夫俩人的脸都变得有些红扑扑的,显得甚是妖娆娇媚。
吃了会儿茶后公主主动提及子自己没有去参加妙音募款宴席之事来;“娉婷,我真的很抱歉,我本该去给你捧场的,可是我知道荣平在那里,故此我就没有过去,你不会怪我吧。”
妙音忙摇摇头;“怎么会呢,姐姐虽然没有去给我捧场,但还是打发刺梨给我送去了银子啊,姐姐的善心我相信菩萨早就看到了。”
公主拿起一颗蜜桔来一边漫不经心的拨皮一边道;“若菩萨真的有眼也就不会让我落得今天这步田地了。我赵安逸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但也从为非作歹过。不,我是太老实了,故此才把属于自己的东西眼睁睁的被别人给抢走了。我想荣平现在肯定很得意吧。”
“姐姐还是没法放下我二表哥吗?”妙音小心翼翼的问。
公主不假思索道;“我怎会放下呢?当初明明我跟秦二郎两情相悦的,是荣平横刀夺爱。若没有荣平的话我和二郎自然会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了。自然当年也怪我怪我没有在对二郎心生倾慕后就去求父皇给我二人赐婚,因为我的迟疑才让荣平那个死丫头钻了空子。”
提起当年那件事来公主原本柔顺的面孔就瞬间变得冷厉起来。
妙音赶忙宽慰公主道;“事情都过去了姐姐也就别在耿耿于怀了,兴许就是你和我二表哥有缘无份呢。我猜即便你和二表哥两情相悦你去向父皇请旨赐婚父皇也未必让你如愿。父皇早就存了让你嫁给李驸马的心思了。”
若今上不是早早存了让心爱的长女嫁入李府的心思,那今上怎会把她和李玮安排到了一起呢,那个时候整个开封城能配得上公主的世家儿郎并不少,虽然秦二郎是开封城最明艳的少年郎,但是除了他之外也有不少芝兰玉树的公子哥,他们随便拎出一个来都好过木那,丑陋的李玮。
若错过了秦二郎后公主嫁的不是那个李玮,而是能与秦二郎相比肩的郎君那公主的日子也不会是今天这般糟糕。
玲珑剔透的公主岂会不明白妙音的心思呢,她也知道妙音所言再理,然她依旧不能彻底放宽心思;“不管怎样,我跟荣平之间的姐妹之情已经到头了,今生今世我都不可能宽恕她,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面对公主的执念和倔强妙音无奈叹息;“姐姐这是何必呢?你这样岂不是跟自己较劲嘛。”
“我如今也就只有跟自己较劲的能耐了。”公主幽幽道,她的面上掠过一丝让人心疼的凄凉。
一个锦瑟年华,出身富贵的女子,脸上却有了不合时宜的凄凉,一切只源于那那段自己无法作主的婚事。
她与李驸马终究是所配非伦,偶非其类。
公主想若从今往后就这样在宫里呆着也是好的,只要不用见到李驸马,不必面对李家人,她愿意这样心如止水的留在宫里陪着自己的母妃。
腊月中,被贬到大名府当团练使的驸马李玮被重新调回了开封。
回到开封后李驸马以及承恩伯就接连上奏疏给今上恳求许公主回李驸。
李驸马刚回到开封公主就得到了消息,接着她就得知了李驸马跟承恩伯的上的陈情表。
他们上一二道陈情表时今上没有理会,等第三道表上来后今上才表态,许公主回李府。
今上没有直接命令公主回李府,而是先去了秦皇后那里,让秦皇后代自己劝说公主出宫回李府。
这件事秦皇后知道比较棘手;“官家,妾觉得还是等年后再让安逸回李家吧。安逸跟李驸马的不谐您也清楚,妾觉得还是缓一缓。”
今上道;“卿卿疼爱安逸之心朕明白,然安逸终究是出嫁的女儿了,哪有出嫁的女儿还赖在父母家的,公主是皇帝的女儿,那更该为天下女子做表率。朕明白你是怕安逸回去会受委屈,放心,经过那件事后朕相信承恩伯夫妇和李驸马都会更加小心翼翼的对安逸,他们李家的荣辱可都系在安逸的身上。”
秦皇后见今上已经拿定主意要让公主出宫回李家,她自然不会再跟他唱反调,她是心疼公主,但那心疼也是隔了一层肚皮的,终究公主不是她亲生女儿。
当晚今上宿在中宫,次日一早他照旧早起去上朝,秦皇后伺候今上去早朝后又小憩一会儿。
用罢了早饭后秦皇后让人把苗贤妃和公主请至中宫。
秦皇后喜欢安静,故此妃嫔们的晨昏定省被她免了,除了初一十五这样的大日子外,平常逢九之日或者后宫又有新人得幸了妃嫔们才会来中宫请安。
功夫不大苗贤妃母女就到了中宫,秦皇后在她和今上的寝殿凤仪阁召见母女二人。
见礼毕,秦皇后就命人给贤妃和公主备座。
待母女二人落坐后秦皇后便缓缓开口,与此同时她的手里还捧着一件蓝田暖玉的把件,那是暖玉,触手生温;“马上就要过年了,古往今来的习俗便是出嫁的女儿要去婆家过年,除非是赘婿。安逸,你在宫里的日子也不短了,准备一下回李府吧,母后知道你和李驸马的不和睦,也知道你在李家受了委屈,然你终究是李家的媳妇,你更是大宋的公主,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天下女子。”
“母后,儿臣不回去,儿臣不要见到李玮那厮,更不要看到承恩伯夫妇。母后,儿臣知道您速来疼安逸,儿臣求您不要赶我走。”公主跪在秦皇后面前顷刻间泪如雨下。
看到公主如此秦皇后也有些不是滋味,作为公主的生母苗贤妃那心情就更加复杂了。
秦皇后一脸无奈道;“安逸,我是不舍得你出宫的,可这是你父皇的意思,李驸马和承恩伯已经上了三封陈情表了,若你父皇再不许你出宫归李府的话确实也说不过去,那些好事的言官们若知晓了指不定在朝堂上如何折腾呢。”
公主当初夜扣宫门那件事被言官们屡次三番的弹劾,被迫之下今上才对公主小小惩戒,如此才堵住了言官们的口。
言官们的厉害公主也不是第一次领教了。
当秦皇后拿出言官说事儿时公主禁不住耷拉下了脑袋。
“安逸,别让皇后娘娘和你父皇为难,听话,你暂且回李家去,若在那里呆的不自在了再回宫就是。”苗贤妃扶着女儿的肩膀温柔的劝导。
苗贤妃是舍不得女儿离开的,可女儿毕竟已嫁做他人妇了。
苗贤妃速来甚懂事的,这一点让秦皇后颇为满意。
待回到永安宫后苗贤妃屏退左右,然后拉着公主的手悄声道;“安逸,我知道你厌恶李驸马,你不愿意呆在李家,然而你的婚事早已经成定局了,你贵为公主自然无需依靠男人,但你终究还是得需要一个孩子的。女人有了孩子这辈子菜是完整的,等老了才会有指望,身边奴才在贴心也跟孩子没法比的。皇后娘娘是大宋最尊贵的女人,被你父皇宠爱,敬重,可她膝下没有子女,将来坐在那把龙椅上的人不管是谁皇后娘娘到时候都得小心翼翼。安逸,听我的,回去后跟李驸马要个孩子,等有了孩子你就搬到公主府去住,你把全部心思寄托在孩子身上就是。”
尽管苗贤妃苦口婆心了老半天,但是公主仍然是做耳朵听右耳朵冒。
只要想到跟李驸马同床共枕她就觉得无比恶心。
为了不让母妃为难,公主最终还是选择出宫回到了李府。
回到李府后公主把自己关在自己之前住的院子里,除了自己从宫里带来的人外不许任何人进出入,李驸马和承恩伯夫妇几次求见都被公主给拒之门外了。
李驸马仿佛铁了心一般非得要见到公主,故此他一直在廊下站着,一晃一个时辰过去了。
“公主,驸马还在外面候着呢,天怪冷的,若驸马再不离开迟早会被冻坏的,您不如让驸马进来吧。”刺梨小心翼翼对公主道。
尽管李驸马在外头等了一个时辰了,但公主依旧无动于衷,她冷冷的对刺梨命道;“出去告诉那厮请他滚远点儿,若再不知好歹,那我现在就回公主府去住。”
既然自己不能呆在宫里,那就去自己的府邸好了。
公主十三岁那年今上赐给她一座府邸。
那座公主府一直有专人在那里看管,搭理,公主打算好了,等在李府过完年后她就搬到自己的府邸去住,如此就不用跟李驸马以及其他自己生厌的人住在同一屋檐下了。
刺梨去到外面然后把公主适才的话一字不漏的复述给李驸马;“驸马,您还是请回去吧,公主的脾气您也是清楚的。”
李驸马木然的说了个我知了,然后就用微微有些颤抖的手从衣兜里头掏出来一封信笺交给刺梨;“麻烦姑娘把我的亲笔信交给公主。”
等刺梨进屋后李驸马才默默转身离开。
公主接过刺梨奉上的李驸马之亲笔信后她看都没看,直接把信丢在了不远处的火盆里,很快那封信就化为灰烬。
之后李驸马没有在出现在公主的门外,承恩伯夫妇以及李家其他人也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稍有不慎惹怒了公主。
李家的荣辱跟公主的喜怒息息相关,他们无法让公主欢喜,也只能尽量不让公主发怒了。
是日,公主携刺梨去了李府花园散步。
天气总算是暖和了,阳光揉和,浅浅的的微风落在皮肤上也少了之前的寒意刺骨。
李府花园面积不算大,但却是一步一景。
李驸马家祖上是杭州人,后来漂泊到了西京洛阳。
虽然身居北方多年了,但他们终究还是有江南人的血统,故此李府的花园格局颇有几分江南风韵。
这个季节花园唯有寒梅一花独放,松竹长青,偶尔有几只麻雀或者喜鹊从头顶飞过。
远远的公主就听到有人在假山后面诵读文章——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胡之远则忧其君……
男子的声音很洪亮,清脆,让人一听就知那是一位风华正茂的少年郎。
公主听出来了他正在诵读的文章是《岳阳楼记》,出自已故的范相公之手。
当年范相公写这篇文章时正因为新政夭折被贬登州,他接到了同样因新政夭折被贬官的好友滕子京的书信,故此才写就了一名军人的精彩华章《岳阳楼记》。
待少年把文章诵完后公主才出声;“是谁在假山后面?”
见那边好半天没有动静公主身边的刺梨就有些不耐烦道;“公主驾到,还不赶紧出来拜见,真是好大的胆子!”
那边一听是公主后立马有了动静,很快一个着秋白色长袍的白面郎君就从假山之后窜了出来,接着就到了公主近前,朝上深施一礼;“臣李瑾拜见公主殿下。”
听到李瑾这个名字公主禁不住再三打量了面前人一番;“不必多礼,我也只是刚到而已,你适才是在诵范相公的文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