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知道李驸马有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名叫李瑾,算起来那是自己的小叔子了。
因为男女有别,加上公主对李府上下无好感,她跟这个小叔子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而且她都没有怎么拿正眼看过这个小叔子。
人能作到爱屋及乌,同样也会厌屋及乌。
今天公主是头一次正眼看李驸马的亲弟弟李瑾。
让她意外的是这个小叔子跟李驸马完全不一样。
李驸马木那而貌丑陋,面前的这个少年郎君则面容清秀,温文尔雅,一看就是个饱读诗书的清雅文士。
那身秋白色的长袍穿在他身上甚为适合。
被公主问话的李瑾从容的开口道;“回公主,臣适才的确是在诵范相公的《岳阳楼记》,臣对范相公甚是仰慕,无缘与之相见,只能透过这篇文章来感知范相公的忧国忧民之心。”
公主微微颔首;“甚好,甚好。本宫也没有见过范相公,不过本宫不止一次听父皇赞许他,父皇说范相公是我大宋王朝最贤明的宰相。虽然当年新政夭折父皇贬了范相公的官职,然在父皇心目中范相公依旧是他放心倚重的贤臣。之后党项人犯我西北边塞,曾因为新政而与范相公有不睦的吕相公第一时间想到要举荐他去镇守边塞,驱逐党项贼寇,父皇亦是毫不犹豫的就恩准了。”
公主没想到自己会跟李家人能如此平心静气的说话。
李瑾认真听公主把话说完,然后由衷的赞许道;“公主博学臣佩服。”
李瑾没想到公主一介女流竟然对朝堂之事这般清楚。
面对李瑾的赞许公主竟然有些小欢喜;“李瑾,本宫知道你将来是要进入仕途的,本宫希望你能以范相公为楷模,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臣会的!”李瑾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他的印象里公主是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女子,她嫁入李府带来了荣耀的同时让家中上下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可眼前的公主如此的温婉端庄,谈吐不俗,根本不像是个刁蛮任性,蛮横霸道之人。
兄长是个老实敦厚的人,按理说他和公主不可能到了今天这步田地才是。
见李瑾在若有所思公主也没有再跟他过多言语,而是携刺梨朝不远处的梅林走去。
“臣恭送公主!”林瑾站在原地默默的目送公主的倩影渐行渐远,他的脑海突然蹦出了八个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公主到了梅林后就跟刺梨一起折了一些梅,然后拿回去插瓶。
刺梨一边折梅一边小声跟公主嘀咕道;“没想到李二公子是这般的清秀文雅,虽说跟驸马是同母兄弟,但兄弟二人长的一点也不象。”
公主淡淡道;“李瑾比他哥哥强多了。”
若当初父皇给自己选的是李瑾而非李玮公主想自己心里头也就不可能如此委屈了。
公主回府不几日今上的恩旨就到了李府,今上重新册封公主赵安逸为陈国公主。
今上是希望公主能和李驸马重归于好,好好过日子,但公主只是接了父皇的恩旨,圣旨被供奉起来,而至于通过这道圣旨所传达的圣意公主姑作不知,继续的我行我素。
一晃就到了年底。
开封城里上上下下都开始忙年了,自然林府也不例外。
是日,妙音拿到了有间酒肆还有花想容两家分别送来的账本。
妙音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就头大,她把账本交给了墨竹;“你把账本看一下,我只需要知晓结果,还有他们有没有在账本里头做手脚。”
墨竹忙应了声是,然后就把账本接过。
妙音是很不喜欢这些琐碎杂事的,不管过去还是现在,曾经她是依仗心水帮自己搭理,自知晓心水不可靠,然后把她弄残了打发出去配人后妙音就开始培养墨竹。
墨竹跟心水不一样,墨竹无任何的多余心思,她就是个老实本分的,是个可以信得过的忠仆。
而今墨竹完全能替妙音独当一面了,等日后自己嫁了那就由墨竹来替自己搭理内务。
墨竹的做事效率还是很高的,很快她就把有间酒肆和花想容送上来的账册看完了,账册无任何问题,虽然都才开张不满一年,但都有大大量盈余,特别是比有间酒肆晚开张的花想容盈利更胜一筹。
不管是玉蓉膏,贵妃粉还是之后上的勿忘我,相思花还有香如故都是开封城内夫人小姐们的最爱,哪怕价格不便宜她们依旧舍得去买,花想容卖的脂粉和香是独一无二的,很多贵妇人都以用了花想容所卖的香粉为荣。
因为供不应求,故此上月花想容的几样备受追捧的香粉都已经提价了,但花想容每天都是人满为患的,果然唯有女人的钱是最好赚的,女为悦己者容,为了让自己变得更活色生香一些多少女子不惜一切代价呢。
墨竹把账本的情况很详细的像妙音汇报一番,得知两家买卖今年的总盈利将近万两银子时妙音禁不住眉飞色舞起来;“虽然铜臭之气让人鄙夷,但却能让人带来安全感,你们几个今年差事都当的不错,我打算好好的赏赐你们,你去问问姐妹们她们是想要赏钱还是绢帛或者珠宝首饰,奥对了还有你二哥,他的差事最是不容易,得到的赏赐要比你们这些在我身边贴身伺候的更多一些。还有准备一些钱给咱们安插在别处的那些耳目们,如此他们才能更加卖力。”
恩威并施,赏罚分明早已经成了妙音对待身边人的惯例。
她如今不缺银钱用了,多拿出点儿来笼络人心也是应该的。
曾经妙音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女子,她清高,她厌恶那些铜臭之气,而今她才真正明白钱的妙处。
看妙音拿起书来看没有别的吩咐了墨竹就暂时退下。
到了外面墨竹就忙把银杏,紫苏,白苏,薄荷等召集到一起;“郡主说要好好的赏赐咱们呢,让我问问你们是想要赏钱还是收拾或者是绢帛。“
银杏第一个表态;“我要银子,我哥哥马上要娶媳妇了,我爹娘正在为聘礼的事情发愁呢,不过我也想要漂亮绢帛和首饰。”
“你这丫头还真贪心。”墨竹戳了一下银杏的鼻子;“你只能选一样。”
银杏道;“那我就要银子吧,我要帮着我爹娘给我哥哥娶媳妇。平常我在郡主身边当差吃的穿的都是最好的,我爹娘和哥哥也在府里当差日子可没有我这般滋润了,跟着郡主真是我的造化。”
紫苏道;“跟在郡主身边的确是咱们的造化,绢帛首饰我不喜欢,至于银子平常的月钱就够用了,我不要郡主额外的赏赐了。”
白苏忙附和紫苏的话道;“我也不要郡主额外的赏赐了,我什么都不缺,只要郡主明年继续让我继续把心思放在厨房里就好了。”
薄荷道;“我也无需要的东西,不过咱们若都不要赏赐,那银杏也就不好要了,我看咱们都跟郡主要一套首饰吧。”
“还是薄荷姐姐想的周全,若你们都不肯授郡主的赏赐,我自然也就不能要了。”银杏是很渴望在月钱之外再得到一笔赏钱的,她要帮着父母给家里的哥哥娶媳妇。
银杏的父母原本就是林府的小斯和丫头,到了合适的年岁就被主子作主给婚配了,然后继续在府里当差,他们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他们的孩子也就是家生奴,自然要继续在林府当差的。
银杏的父亲是给林大老爷驾马车的,母亲是看管库房的,他的哥哥草根是负责林府苗木的。
眼看银杏的哥哥草根到了说亲的年岁,可惜林府里头没有合适的姑娘,因此银杏的娘就托人从外头说了一门婚事,姑娘是穷苦人家的,但得需要一笔数额不菲的聘礼。
银杏虽然表面上大大咧咧,但却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希望能为父母分担一些。
薄荷和紫苏,白苏都选择要一套首饰,银杏跟墨竹都渴望得到一笔赏钱。
听雪居内还有其他小丫头,她们自然没有资格挑赏赐了,不过她们都有赏赐,每人都得了几百钱。
虽然只有几百钱,跟墨竹她们这些大丫头没法比,但她们也都欢欢喜喜的。
长安也得了一笔丰厚的赏钱,他平常给妙音办差都会得到赏赐,他把所有的赏赐都存起来,打算将来娶媳妇用。
墨竹的父母都不在了,她跟两个哥哥相依为命,大哥长寿已经娶妻生子了,她和二哥长安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家眷。
他们家跟银杏家是一样的,都是这个府上的家生奴。
只要主子不把卖身契还给他们,那他们就生生世世都是林家的奴,自然他们也可以拿钱赎身,但是赎身可是得需要一大笔钱的,他们辛苦一辈子也不可能攒够赎身钱。
“二哥,你也岁数不小了,该城个家了,咱们府上的丫头你可有相中的。”墨竹一边帮长安缝补衣裳一边说。
关于自己成亲之事长安本本能的拒绝;“我还没有打算成家,就算成家我也不要娶府上的丫头,我希望娶一个我真正喜欢的姑娘,我打算多攒钱,然后将来给自己赎身,如果有能力也给你赎身,赎身了咱们就彻底摆脱奴藉,那就有更好的选择。”
墨竹没想到二哥竟然如此有志气,关于赎身,关于彻底摆脱奴藉自己可是从未想过的;“二哥,我没有想过要脱离奴藉,我要一直跟着郡主,至于嫁人的事随缘好了,既然二哥想要摆脱奴藉那我就极力的帮你,你的卖身契在郡主手里,只要你把郡主给的差事办好,到时候找个合适的机会我帮你求求情。郡主菩萨心肠,我相信她不会太为难咱们的。”
年底有祭祖的习俗,林大老爷和林二老爷带着林少白林少堂他们几个一起去祭拜祖先。
回来的路上林二老爷特意跟林大老爷坐在了一辆马车上。
虽然二人都无官无职,但是林大老爷那是当今圣上的连襟,秦府的女婿,女儿还是准宁王妃,他的待遇自然要远胜林二老爷。
林大老爷的马车格外的宽敞华丽,里头的吃食甚是精致。
林大老爷让小斯于归分别给他跟林二老爷斟了一盏茶。
茶罢,林大老爷轻轻放下手里的卵白釉茶盏,然后微微侧身看向身边的林二老爷;“二弟特意与我坐在一辆马车我猜不仅仅是为了吃一盏好茶吧。”
林二老爷微微颔首;“好些日子没有跟大哥这般心平气和的在一处了,最近我时常梦到同大哥年少时的一些往事。我记得父亲教会咱们的第一首诗便是曹子建的《七步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面对林二老爷对往事的追伊,以及对所谓兄弟之情表现出来的珍视林大老爷甚是不屑;“往事不堪月明中,不提也罢。”
“兄长何必如此呢,我知道母亲当年害死了你的亲生母亲,然她还是把你当嫡长子来培养,母亲终究还是死在了你的女儿林妙音的手里,我觉得你和母亲的恩怨算是扯平了,咱们虽不再是一母同胞的手足,然咱们终究还是一个父亲,咱们仍然是亲手足,不管是你们大房还是二房兴旺了那都是咱们林家的光荣不是嘛,即便咱们日后分家了,咱们兄弟之间若闹的太生分了对你我对少白他们兄弟几个的前程都不好,大哥是个聪明人,更是个能以大局为重的君子,我的意思不必说的太明显大哥也应该清楚才是。”这就是林二老爷死皮赖脸的坐上这辆马车的真正目的。
林二老爷觉得以林大老爷的宽厚,只要自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分析其中的利害,那么他的态度就能有所松动,那么两房之间的距离还能慢慢的靠近。
不管是林大老爷还是林少白他们都是性情宽厚的,至于林妙音虽然不好惹,冷血无情,但没有几个月她就要嫁出去了。
女子一旦出嫁了自然就管不着娘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