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姐,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让你可怜我。
而是想告诉您,他那样的人,除非碰到心中所爱,否则不会轻易去沾染别人。
是我主动,才有了为蛇妖产子的局面。
若他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孽,您可以为苍生出手。
但不要因为我,而动手杀他。”
邓娴说这段话时,姜一的余光一直在打量白蟒。
她在其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叫做哀伤的东西。
姜一故意回复道:“可怎么办呢?我现在已经找到他了。
你心心念念的人,哦不,蛇妖,他就在我身旁。
甚至,我举手就能取它性命!”
电话那头沉默了,然后有淡淡的啜泣声。
“姜小姐,若我没想起前世种种,我会恨他入骨。
可我现在什么都知道了,我不是他心上人,是我坏了他的梦。
也许你会觉得我不可救药。
可我还是想说,不要因我,而杀他。”
姜一:“明白了!等回去再说吧。”她利落挂断电话。
电话掐断的同时,她听到那条白蟒发出一声叹息,然后口吐低沉男音:“烦请大师先出去,我换个样子再同你对话。”
姜一走出山洞,半晌,蛇妖出来了。
他身形高大,皮肤白皙,衣衫扣的端正,却难掩一身憔悴。
他看向姜一,眸光闪动似有很多话要说,要问,最后只淡淡一句:“她……好吗?”
姜一:“你说呢?!人为妖产子,若不是我去的及时,一尸两命。”
白宇行拳头握紧,双眼微闭,神色痛苦,“她竟然有了我的孩子,这是我没想到的,是我对不起她,白某愿以命相抵。”
“你不爱她,你招惹她干什么呢?”
白宇行肩膀垂下来,自嘲道:“对妖而言,人类的生命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所结交者无不化为一抔黄土。
到头来,我心中的想法,竟要和人类修士诉说,呵,可笑。
我的确有心中所念的女子,在我没有开灵智时,那女子将我救起,悉心照料。
给我讲人类的故事,和我一起采花,看天空白云浮动。
几百年来,我辗转各地去寻找她的转世。
上天捉弄,每次都晚一步。
慢慢的,寻找她已经成了信念,支撑我度过漫长生命。
我与邓娴相熟,是因为她长了一双酷似那女孩的眼睛。
我甚至可以透过那双眼睛,去看心中所爱的女子。
越接触我越发现,她们完全是不同的人。
我心中所念的女子,温婉、恬静。
邓娴则娇艳、恣意、热烈。
都说太阳和人心不可直视,我贪婪的想要靠近邓娴。
可内心百年的执念,却在痛斥自己对爱人背信弃义。
我甚至想着,如果邓娴和她始终保持相似,我是不是,可以算是找到了她?这就不能算背叛。
邓娴是个烈性子,她怎么肯啊?
她用最炽烈的告白,戳破了我的自以为是的伪装。
那晚过后,我仓皇而逃。
对爱人的背叛让我觉得自己肮脏可耻。
对邓娴的思念,亦让我觉得几百年的人间行走和寻找,像一个笑话。
我陷入了死局,唯有躲起来自我审视,自我消解。”
姜一这个感情界的二百五,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啊?你对邓娴,有爱?那躲个毛?”
白宇行扯出苦涩的笑,没有反驳。
“动手吧。”男人闭眼,神色坦然。
姜一观其妖相,动手杀过人,还不少。
但他脸上又有天赐福德。
想来他所杀之人,全都是奸佞之辈,因此被上天赐福。
白宇行的确杀了不少人,想当年侵略者当道,烧杀抢掠,他妖力傍身,枪杆辅助。
杀的都是侵略者,救的都是贫苦百姓。
姜一:“你和邓娴之事,我做不了主,我也不插手。
你命不该绝,这样吧,我在你身体里下个禁制,暂时封印你的妖力。
从今往后,你需为非部赴汤蹈火,斩妖除魔,你可愿意?”
反正非部已经养了一只猫,不在乎再养条蛇。
重点,这蛇满脸富贵相,改天可以劝他给非部捐点款。
就是吧,姜一再也不想接这样的活儿了。
干脆利落的抓鬼,痛痛快快的斩妖不快乐?
偏弄黏黏糊糊的感情问题,让她犯难。
白宇行听完姜一的话,愣了。
这是要放过他?
眼前这个女子周身灵力缭绕,碾死他不过动动手指的事。
能从她手下捡回一条命,他还有什么不肯。
姜一封印了白宇行的妖力后,一行人准备出密云林。
白宇行还把随身携带的男士衣物给姜野穿了。
白宇行身形高大,姜野穿上他的衣服,就跟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似的,水裆尿裤的。
而且他光习惯了,穿衣服觉得不舒服,这里揪揪,那里揪揪。
活脱脱一个毛猴,难能可贵的是,他愿意尝试。
白宇行活了几百年,真攒下不少钱。
人家是开车跑回密云林里emo的,车就在山脚下。
托他的福,姜一车票都省了。
到了西山村,姜一去了趟陈家。
看到她平安回来,陈母十分高兴,“你走这几天,可吓坏我了!安全回来就好!”
“对了,你瞧瞧,这屋里按照你说的布置了,连我都感觉通透不少,谢谢你啊姑娘。”
陈母还对着外面的车挤眉弄眼,“那车里的是你对象?嗐!别不好意思说啊。你之前随便指点一下,我家大刚就接到公司电话,要给他升职。
你是个有本事的,我之前还想撮合你和大刚,现在我知道,大刚他不配!
不管那是不是你对象,你叫下来,婶子做饭请你们吃!”
陈母盛情难却,姜一只能……哈哈哈哈,从了。
姜野第一次走进建筑房屋,他好奇的这里瞧瞧,那里看看。
他小心翼翼的偷瞄别人,时不时模仿一下动作,嘴里嘟囔着学话。
陈母热情的摆了一大桌子菜。
桌上只有姜一她们三个,还有老两口。
姜野看着一桌喷香的饭菜,口水都流出来了。
但他在极力的克制。
他模仿人用筷子,可两根筷子他怎么也摆弄不明白。
最后求助似的看向姜一,满脸委屈。
之前,姜野总是低着头,大家都没注意到他的相貌。
此时陈母看着他的眉眼,用手肘捅了捅埋头吃饭的老公。
“你看他。”
陈父朝着老婆努下巴的方向看去,表情变了又变。
“像!真像!”
姜一就着农家小笨蛋吃了口米饭,问:“像谁?”
陈父滋了一口小酒,陷入回忆。
“时间太长我也记不清了,快二十年了吧。
我们村有个男人建房子的时候从上面掉下来了,脑袋正好磕到砖头上,一个巧劲,就给磕死了,那会儿他家娃刚刚过完一岁生日。
这不男人死了吗,小寡妇带着孩子自己生活,好多人就过来保媒。
小寡妇是个烈性子,说啥都不嫁人,硬要守活寡把孩子养大。
那些保媒的人看她意志坚决,也都打了退堂鼓。
后来,小寡妇下地干活,让她娘家妈给看会儿孩子。
那天,娘家妈看看时间,小寡妇应该快从地里回来了。
她就寻思先回家给一家老小做饭,左右孩子玩累了,正睡着呢。
这娘俩,离开家和到家,拢共不差半小时,但孩子就没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有人说可能是林子里下来狼给叼走了,也有人说是人贩子给抱走了。
还有人说,小寡妇想再嫁,带着孩子拖累,偷偷把孩子给扔了。
反正说啥的都有。
小寡妇孩子没了,那简直闹翻天了,成天的上山找,印传单到处去发。
她走南闯北找了十来年都没音信,这不前年从外面回来了,收拾完破房子住下了。
但是每到赶集的时候,或者农闲的时候,人家还是去县城发传单。
这要是以前,我觉得孩子肯定找不回来了。
可这个小兄弟,他这眉眼和小寡妇那个死掉的老公,几乎是一模一样啊!”
说完这段话,陈父和陈母的目光在空中交接。
陈母说:“这万一不是呢?这不让人家白高兴一场。”她转头看向姜一,“姑娘,他是你什么人啊,看起来……别嫌弃婶子说,就是看着有点怪。”
姜一:“他是我在密云林里找到的,无父无母。你们去找找那个女人,说不准,真是他家孩子。”
“唉!我这就去。”陈母利落起身,往门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