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分钟后,一个面生的女人发疯似的跑进陈家。
一进门,她的目光就在几人身上扫视,最终落到姜野身上。
像!太像了!这孩子的长相和她死去的男人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肯定就是她丢失多年的孩子!
她的眼泪唰一下就流下来了。
她表情如梦似幻,一步步走到姜野身边,伸出手,想要抚摸姜野。
姜一看的很清楚,这女人和姜野身上连着一条亲子线。
这就是姜野的亲生母亲。
姜野看到女人满脸是泪,就伸出刚洗过,但仍然有些发黑的手,轻轻替她擦拭。
这一刻,女人彻底绷不住了,抱住姜野嚎啕大哭。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妈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啊!”
姜野嗫嚅双唇,嘴里学着女人的话,含糊不清的发出音节,“妈,妈~”
“这跑的也太快了,累,累死我了。”陈母跑进门,掐着腰气喘吁吁的说。
亲子抱头痛哭的画面,让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陈父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湿润,跟陈母交代:“去给大妹子拿凳子和碗筷。”
陈母利落的搬来凳子,往姜野旁边一放,拉开拥抱的母子俩,顺势把女人按坐下。
女人落座,还依依不舍的拉着姜野的手,哭的大鼻涕直吹泡。
陈父递过去一张餐巾纸,“方翠啊,擦擦。我们看孩子长的像你家那口子,就贸然通知你了。”
陈母听到陈父这话,冲他直挤眼睛。
啥她家那口子啊。
她去年回村后,就和村里的黄憨结婚了。
她家那口子,现在只能用来形容黄憨。
陈父意识到自己的口误,连忙改口,“长得像刘贵。”
刘贵就是方翠死掉的男人。
方翠连连点头,“是像,是像!”
早在下山前,姜一就用灵力把姜野那一头擀毡的头发削掉了。
现在的姜野,头发紧贴头皮,摸起来毛茸茸的,方翠就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
可能是母子俩心有灵犀,姜野很喜欢方翠的抚摸,偷偷瞧姜一,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掉。
那傲娇的小表情仿佛在和姜一显摆,瞧,有人爱摸我的头。
姜一心想,你个小没良心的,忘了谁给你烤肉吃了?
她含恨吃了一大口牛肉。
方翠心情平静一点后,试探得看向姜一。
“姑娘,我听大姐说,这孩子是你在密云林里带出来的。
你和我说说,你见到他时是什么样的?是谁教养他长大的?如果可以,我想去谢谢他!”
别看小野人现在穿着衣服,老老实实在凳子上坐着,可就在几天前,他还树枝挡腚,茹毛饮血。
姜一挠了挠头。
哎!这要是说出小野人的生存环境,这女人得当场哭嘎过去。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就……就挺好的,他自己过。”
儿子丢失的日日夜夜,方翠想过无数种可能性。
比如被人mai到旁人家了,不给饭一天打八遍。
再比如被人qiao断腿,reng到大街上要饭。
更或者像村里人说的,被野狼叼走吃了。
她从来没想过,她的儿子会独自在丛林中长大。
冬天是怎么御寒的?
饿了吃什么?
明明就在密云林里,她当时怎么没再多花点时间找啊。
悔恨和心疼刺着她脆弱的心脏,哇的一下又哭开了。
虽说她找到心心念念的孩子是好事,可今天毕竟是陈家的宴请,这么一哭,好好的氛围又七零八落。
陈母赶紧道:“方翠,别哭了,孩子这不好好的在身边吗。对了,我刚去你家时,就你自己在,你家黄憨呢,你得把这事告诉人家啊。”
方翠擦了擦眼泪,抽噎道:“姐,你说的对,我得告诉他一声。
之前他就说了,要是找到孩子,他一定当成亲生的好好对待,真是借他吉言了,孩子真的找到了!”
方翠拿出一部老年机,给黄憨打去电话。
十几分钟后,一台拖拉机嗵嗵的停到了陈家门口。
车上的汉子穿着一身发旧的mi彩服,带着草帽,穿着胶鞋进了院子。
黄憨是这个男人的外号,只因他五大三粗,长了个憨憨的面相,故而得名。
男人的胶鞋底子上卡了不少地里的泥,一走动,泥巴就落到光洁的地板上。
他憨憨的开口,“把屋里都弄脏了,真不好意思。扫把呢,我扫扫。”
陈母笑道:“都是村里人,哪儿有那么多讲究,快进来。”
短短两句对话,就能让人感受到黄憨的性格。
来了客人,姜一也不好一直炫饭。
她放下筷子,抬头打量黄憨,而后冷笑。
黄憨?
性格憨厚?
这一脸憨厚的长相也就骗骗别人吧。
在姜一眼里,他骨骼尖锐,眼睛尖长,小眼睛里精光浮动,惯会算计人心。
也就是这一身肥膘遮盖了骨相,愣是挤出了几分憨厚。
白宇行虽然不善相面,但他行走人间几百年,见多识广,对这个男人也生不起好感。
他手指在桌面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看向姜一,眼里有笑意。
似想看她如何决断。
黄憨进门后直奔方翠,双手搭在她肩上,把她身子扭过来,用手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
陈母心里酸的不行,嗔怪的看了眼自家男人。
用眼神谴责,你瞧瞧人家怎么心疼媳妇的?
方翠拉着黄憨的手,往姜野手上按。
姜野不喜黄憨,挣扎着把手往回拽,身体后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方翠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别怕,好孩子别怕,这是你黄叔。黄叔对妈很好的,以后也会对你好。”
黄憨上下打量姜野。
他眼中一抹厌恶很快隐去,旁人没看到,却落入姜一眼中。
“像!长的和刘贵一模一样!”黄憨道。
方翠:“像吧,我瞧了一眼就确定这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
黄憨扯着方翠,在她耳边低语:“你出来一下。”
方翠虽不高兴黄憨咬耳朵的小动作,可还是给面子的跟出去。
姜一耳力惊人,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黄憨说:“翠儿,我知道你找孩子心切,可孩子丢了这么多年,哪儿那么容易找啊?
更何况,天下长的像的人那么多,你不能光凭这一点,就确定他是你的小宝。”
方翠声音拔高,“我知道!我就是知道!他就是小宝。我生的孩子我能不认识吗?
黄憨,咱俩是以什么条件结婚的,你忘了吗?
你说了,不阻止我找孩子,找回来了,你也会当亲子对待,我才答应和你在一起的。
现在人找回来,你和我说这样的话?
反正,孩子我今天一定要领回家,你要是不愿意,咱们就别在一起过了,谁也别耽误谁!”
“翠儿,我不是这个意思!”黄憨辩解,“我意思是,别这么快声张,咱拿一根孩子头发,去城里做那什么……那什么,亲子鉴定,如果有血缘关系,是你的亲子,再领回去不迟啊!”
方翠一甩手,“用不着!这就是我的亲儿子,他小时候把头撞破,留了一条深疤,我刚才都看到了!”
方翠回屋。
黄憨也紧跟着回来坐下,表情还是那般憨傻,但低头时,眉眼间精光闪动,不知在算计什么。
陈父为缓解尴尬,拿过酒瓶,给每人倒了一杯酒。
“吃饭!吃饭!”
陈母给方翠夹菜,“前几天采的蘑菇晒成干,炖菜可好吃了,快尝尝。”
黄憨思索片刻,端起酒杯,拿出了好丈夫的风范,“陈哥,能找回孩子,是我们家的一大喜事,还要多亏了你们二位。”
他杯子放低,在陈父和陈母的杯上撞了一下,继续道:“这是在您家,我就借花献佛,用您的酒提一杯。
我黄憨这辈子没啥本事,两亩薄田勉强糊口,岁数大了也没个孩子在身边养着。
今天这孩子找回来了,往后我就是没了,也有人给我摔盆,这是后继有人,我高兴,这一杯我先干为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