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采莹见张正偷看自己,笑道:“不好好走路,看我做什么?”
张正道:“想到了那个慈祥的老婆婆,她说她跟你一样漂亮。”
郭采莹笑道:“那你再想几十年吧,几十年后,我就变成她那样了。”
二人并不贪赶路程,迟迟起身,早早投宿,三日后走到了肃宁县境内。
离县城还有十几里,道上有一支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待走到近前,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大高个,黑脸膛,正是天龙山的大寨主袁宝庆。
张正和郭采莹不防是他,等双方一照面,再想避让,已经不及。
袁宝庆也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张兄弟,郭姑娘,咱们真是有缘,万仙山分别不久,又在此地相见,正好赶上了喝俺老袁一杯喜酒。”
张正道:“袁寨主大婚,可喜可贺,不知女方家是武林中哪家闺秀?”
袁宝庆道:“这就让你见笑了,是前面庄上王员外的女儿,不是武林之家,你哥哥是个大老粗,世家大族的小姐们也看不上我呀。”说着,又是哈哈大笑,
张正道:“大寨主过谦了,您是绿林豪杰,威震一方,寻常人家还不敢高攀呢。”
袁宝庆叹道:“你这话听着不错,可俺老袁名声在外,刀头舔血,亦正亦邪,谁肯把女儿放心的交到我手上。”
郭采莹道:“怎么没有,王小姐不是看上你了吗?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
袁宝庆笑道:“对、对,王小姐慧眼识珠,可见是个有福气的。张兄弟,郭姑娘,我正愁没有迎亲的嘉宾,你们两个就到了,这真是天意安排,说不得,就陪哥哥走一趟,接接新娘子吧。”
张正不愿跟他过多来往,假装为难道:“哎呀,真是不巧,我和师妹要赶往沧州,家师与众同门已经到了,实在不能耽搁。”
袁宝庆脸色一沉,说道:“怎么不能耽搁?你们鬼手门的祭祖大典十天后才举行,这里离沧州不远,加把劲一天就到了,这不是借故推辞,不给俺老袁面子吗?”
张正解释道:“我是师父的嫡传弟子,哪能当天赶到,怎么也要早到几天,领了执事,做做准备呀。”
袁宝庆哪里肯依,说道:“你师父有嵩山派的海掌门撑腰,帮忙的大有人在,不差你一个,就是他新收的弟子也有二三百人。再说了,我十几个老婆都跑了,还不是因为你?让你帮我娶一个你都推三阻四,太不够意思了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张正倒不好强行推辞,又怕他忽然翻脸,斗不过他,只得道:“大寨主诚意相邀,我们只好从命了,也祝大寨主和王家小姐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袁宝庆大喜,笑道:“好、好,借你吉言,多谢你了。”
众人一起往前走,队伍中只有袁宝庆一人骑马,其他人都是步行。
袁宝庆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兄弟,我这马让给你骑吧。”
张正笑道:“你是新郎官,我骑马,你在后面跟着,算怎么回事。”
袁宝庆又道:“郭姑娘,花轿闲着也是闲着,你先坐会儿吧。”
郭采莹道:“我师兄不骑马,我也不坐轿。”
袁宝庆笑道:“兄弟,你看看,郭姑娘就等你了,你还不抓紧点,别再让哪家的少掌门抢走了。”俯下身子,在张正的耳边轻声道:“不比以前的杨姑娘差。”
他说话时,离张正的脸很近,张正猛然回头,瞪了他一眼,袁宝庆倒吓了一跳,连忙在马上坐直身子,笑道:“你还年轻,不知道成亲的好处,哥哥今天就带你见识见识,这拜堂成亲啊,可快活了。”
袁宝庆的天龙寨远在山西,他在肃宁县城包下了当地最大的客栈迎娶王家小姐。因男方家没有家长,双方议定了在女方家拜堂成亲,礼成之后,袁宝庆把新娘迎回县城包好的客栈,三日后王小姐回门,然后袁宝庆就带王小姐回山西了。
王员外是王家庄的大户,祖上还有过功名。王家嫁女,一庄子都轰动起来,男女老少都到街上看热闹,小孩子跟着迎亲的队伍跑前跑后。
将近王家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群人乱哄哄的进了王家大门。
进门之后,似乎比外面冷清了许多,也没几样喜庆的布置,郭采莹小声道:“师兄,袁寨主说拜堂成亲可快活了,这也没什么呀。”
张正低声道:“是有些奇怪,先看着吧,反正跟咱没啥关系。”
袁宝庆的脸上也有些尴尬,连声道:“快请岳父岳母大人出来,小婿迎亲来了。”
院中的仆人见他大叫,纷纷往两旁走避。袁宝庆带着人走进大厅,只见厅上大喇喇的坐在一个青年人,剑眉星目,肤色较白,正在举杯喝茶。
袁宝庆大声道:“你是什么人,我岳丈大人呢?”
那人放下茶杯,往外看了一眼,冷冷道:“人家不想见你,让我跟你带句话,王小姐不嫁了,让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以后不许再登门打扰,无事生非。”
袁宝庆满心欢喜而来,兜头一盆凉水,又有张正和郭采莹在场,脸上如何挂的住,勃然大怒道:“好小子,敢坏你家黑爷爷的好事!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人脸色一变,沉声道:“袁宝庆,你别不知好歹,我看你一把年纪,往日里对我们华山派还算恭敬,这才不治你强抢民女之罪,你还不快追走,一定要小爷给你点颜色看看吗?”
袁宝庆听他自称是华山派的,倒也不敢小视,问道:“你是华山派哪位高人的弟子,姓甚名谁?”
那人傲然道:“我乃当今华山派掌门人的关门弟子,华山四秀之一,玉面少侠封云极,你好生记下了。”
郭采莹“噗嗤”一笑,心想:“这人年岁不大,派头不小,人家问一下名字,他说了一大堆,最后还叮嘱人家记下,怎么这般无聊。”
张正赶紧拉了她一下衣襟,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
封云极听到笑声,瞪了郭采莹一眼,有心发作,又觉得她是个美貌姑娘,唐突佳人,有失自己的少侠身份,向袁宝庆摆了摆手道:“赶快走吧。”
袁宝庆成名数十年,还未被人如此轻视,再也忍耐不住,仰天一阵大笑,声震屋瓦,大厅里众人的耳朵一阵刺痛,跟随袁宝庆来接亲的人大部分是他临时雇来的,纷纷向外奔走。
封云极心头一震,才知袁宝庆确有真实的本领,但他年少成名,极为自负,从没把袁宝庆这样的草莽英雄看在眼里,既然拿了腔调便不好前倨后恭,挺身站起,手按剑柄道:“姓袁的,你走是不走,有什么好笑?”
袁宝庆大声道:“我笑你乳臭未干,冒充华山弟子,想把俺老袁骗走,自己鸠占鹊巢,和王小姐成婚。呸!想瞎你的狗眼。”
袁宝庆自从休妻之后,一直孤家寡人。他找老婆确实不太容易,高不成低不就,已经是成名的绿林豪杰,又不好公然去抢,软磨硬泡了好几家,肃宁的王员外禁不住纠缠,同意把女儿嫁他,心里实是不大情愿。华山派的封云极和师弟途径王家庄,知晓了此事,对王员外说不必烦恼,包在我师兄弟二人身上。
此时已是迎亲的当天,封云极命师弟在后堂保护王家老小,自己在大堂等候袁宝庆。本想着自己是堂堂华山派少侠,袁宝庆之流做下此等卑鄙之事,撞在自己手里,还不得立时磕头赔罪,任自己处置?哪料这袁宝庆出言不逊,竟说自己华山派弟子的身份是冒充的,还要鸠占鹊巢,和王小姐成亲,倒像是自己和他争风吃醋一般,登时气得脸色煞白,点指着袁宝庆道:“你住口!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袁宝庆瞪眼道:“没功夫跟你废话,你把我岳父和我新媳妇藏到哪里了?赶快交出来,如若不然。”大红袍下一伸手,亮出单刀,续道:“我跟岳掌门是好朋友,收拾你们这些冒牌的华山弟子正是理所应该。”
他再次提到对方是冒牌的华山派弟子,以便将来和华山派分辩此事时不致过于被动。
封云极听他一声长笑,已知他功力在自己之上,但既然管了这件事,就没有退缩的余地,何况袁宝庆屡屡提及自己假冒华山弟子,这口气如何咽的下去?眼见他亮出单刀,反手拔剑,喝道:“袁宝庆,少跟我装傻充愣,等我们华山派剿灭你的天龙山时,你不要后悔。”
袁宝庆脸上微微变色,随即冷笑道:“你打得过我,才是货真价实的华山派少侠,若打不过我,嘿嘿,就是个冒牌货,我还要替华山派剿灭你呢。”
封云极大怒,将身一纵,一点寒光,指向袁宝庆眉心。
袁宝庆向旁一侧身,封云极的身子跃至厅外,回过身来,长剑一摆,喝道:“姓袁的,滚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