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克尔靠在门边,观望着眼前迎来新的一天的营地。
今天天气很好,天空澄澈,万里无云。太阳的光热毫无阻滞地洒向地面,笼罩住整个营地。被新一天的阳光唤醒的人们揉着惺忪睡眼走出简易搭成的房屋,在晨风的吹拂下甩去梦境的纠缠,逐渐清醒过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醒来的人越来越多,营地逐渐热闹起来,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平静祥和的氛围就在大家一声声日常的问候中被冲得了无踪迹。
日常问候结束后,大家配合治安队的指示,分批次前往治安队驻地领取一天的物资。好在克兰镇的大家都有过灾难演习的经历,知晓纪律的重要性,因此整个领取场面井然有序,鲜有意外发生。
领完物资后,人们以家庭为单位,对其进行二次分配。在这之后,大家开始了今天的工作:男人分成三个小队,一队前往镇子清理废墟,并按照指挥开始进行部分区域的重建;另一队拿起工具进入森林,以获取石料、木材等建筑材料;最后一队人则当起了猎人,通过狩猎森林里的魔兽来给营地里的大伙加餐。
男人们热火朝天,女人们也不甘示弱。她们分成数个小组,分别承担食物制作、医疗救治以及物资运输等方面的工作,不仅解决了营地内的大部分问题,还充分保障营地和克兰镇工地间的联系。
太阳不断攀升,大伙逐步进入工作状态,他们各自分工、协同合作,稳步推进镇子的重建工作。虽然劳累,但却无人抱怨,大伙的精神高度统一,凝聚成一股十分强大的力量。
看着眼前不断走过的人流,拉克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患处,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他随意走动,医生的诊断是他还需一个星期的治疗才能恢复基本的行动能力。在这段时间里,他只能待在房屋里静养,哪里都不能去,更别说加入镇子的重建工作了。因此,现在的他因为无法为镇子贡献力量而露出遗憾的神情——再怎么说他也是克兰镇的一份子。
“拉克尔,你怎么出来了?”
就在拉克尔惋惜自己不能加入建设队伍行列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的前方响起。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抬头,恰好看到安娅正朝自己走过来。她手臂上挂着一个篮子,里面放有一些食物和药品——很明显,她是来送东西的。
因为受伤,拉克尔现在行动非常不便,所以需要有人来帮他拿取一些必要的物资,于是安娅和安拉自告奋勇接过了这个任务。截至今天,姐妹俩已经过来送了好几次东西,可以说是给了他很大的帮助。
当然,一开始他还会被姐妹俩狠狠数落一番,拉克尔自然是知道对方是在为自己着想,而且自己确实因为大意而挂了彩,理亏在先,所以面对姐妹俩的责备,他都是笑着接受的,没有任何怨言。不过近几次安娅和安拉都没有再拿受伤这件事指责自己了,这着实让他松了口气。
“早啊,安娅。”拉克尔抬手朝安娅打了声招呼,看见安娅手臂上的篮子后,他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又麻烦你给我送东西了。”
安娅穿过往来不断的人流,走到拉克尔面前,她毫不在意地摆手,说道:“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你怎么出来了?”
“里面闷,想出来透口气。”拉克尔随便找了个理由,他觉得自己没必要把自己做了怪梦这件事说出来——就算说出来对方大概率也不会信。
“你身体还处在恢复期,这段时间还是别频繁走动的好。”尽管拉克尔的回答有一定道理,但考虑到他还是个正处于恢复阶段的病患,安娅还是希望他可以好好休养。
“来,我扶你进去。”说完,她走到拉克尔身旁,熟练地抓起他的右臂放在自己的肩上,搀扶着他回到屋内。拉克尔没有多说什么,乖乖顺从安娅的安排,并在她的帮助下重新回到床边坐下。
放下他后,安娅取下手臂上的篮子,将其放在床边的架子上,一边取出里面的东西一边像给出行儿女准备行李的母亲一样嘱托道:“这是今天的药和食物,放这里了,你要记得按时吃。”
安娅的语气十分认真,那严肃的口吻与其说是嘱托,更像是命令。拉克尔不自觉地坐正了身子,像个小孩子一样乖巧地点头:“知道了,会按时吃的。”
“你最好是。”听到拉克尔的回答,安娅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麻烦的事,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别跟我妈一样,嘴上说着会吃药,实际上半天都不见人影。”
“嗯?欣特莱雅阿姨不见了?”拉克尔露出诧异的表情,“她不是还在静养吗?”
“得益于朱迪阿姨的治疗,我妈她这段时间恢复得还不错,前天就可以下床走动了。”放完东西的安娅在床边坐下,跟拉克尔简单说了一下欣特莱雅的近况,“本来以为她会好好调养身体,可实际情况是她这几天全都在往调查队的驻地跑。药没吃就算了,就连饭都没有好好吃上几口。也就是朱迪阿姨现在忙得没空管她,不然她高低得被抓回来,好好接受一番教育。”
说到这里,她轻轻捏了一下自己的鼻尖,想来是为自己母亲的身体状况操碎了心。
拉克尔听完她的抱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好,思来想去,最后也只能挤出一句“你辛苦了”。
“这倒不算什么,遭遇了这样的灾难,大家都很辛苦。”说话间,安娅身体微微后仰,活动了一下发酸的关节,目光转向房屋外面,嘴角微微勾起一个角度,“好在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拉克尔跟随安娅的视线,也和安娅一样放松了下来。两人坐在一起,一边看着外面忙碌的人群,一边闲聊起来。闲聊的内容很平常,就是说一说自己这些天都有些什么见闻以及整个营地周边发生的事情。
拉克尔倒是没什么话题可以聊,所以他老老实实坐在一旁,专心听着安娅说话,并时不时表达自己的看法。
阳光从窗户洒进屋内,整个房间充满了惬意的气息。时间在轻松的话语中被拉长,外面鼎沸的人声仿佛被滤网筛去了一般,不再嘈杂喧闹。两人就在这温和宁静的氛围中,享受着片刻的闲暇。
闲谈的时光一晃而过,算了算时间,是离开的时候了。
安娅拍拍手,站起身子:“好了,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养伤了。”
“行,那你慢走。”拉克尔点了点头,他清楚安娅这段时间还在为毕业考核和升学考试做准备,也不打算再给她添麻烦。
没办法,全国性的考试并不会因为一场地震灾害就延迟开考,更不可能停考,所以作为应考生的安娅必须花费比其他人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可是眼下的重建工作正如火如荼开展着,安娅没有办法置身事外,这无疑会占用她大量的时间,因此她只能尽量利用每一个休息时间,来保证自己的学习进度。
像是给拉克尔送东西这类事,算是她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了。现在她觉得自己得到足够的休息,该回去继续学习了。
“你好好养伤,我走了。”
“别把自己绷得太紧。”
“知道啦,你还是好好关心你自己吧,大病人!”安娅俏皮一笑,在拉克尔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还不等拉克尔有所动作,她便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房屋,如同水滴一般融入进往来的人流之中。
安娅离开后,拉克尔小心挪动身子至床边缘,用手抓起架子上的几个药瓶,拧开瓶盖,将其中的药丸倒了出来。看着掌心中黑白交错的药丸,他感到自己胃部一阵痉挛,想必是身体本能地在拒绝眼前的这些药物。
可如果拒绝服药的话,不仅他的身体无法快速恢复,他本人还会受到安娅的责骂。因而在做足心理准备后,他深吸一口气,横下一条心,十分干脆地将它们送入口中。
药的苦味顺着食道发散开来,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劲疯狂冲击他的神经,扭曲了他的表情。
“哇,真苦!”
抱怨声回荡在房屋的上空,许久未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