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班长在班会上问大家谁记得自己父母的生日后,九龙想过试着每周给父母打一个电话,不管有事没事,即使是叫一声爸妈,听听他们的声音,也有必要给他们打电话。他记得小时候,那时家里还没有电话,外出打工的哥每次都会把电话打到权仁叔的小卖部里,然后权仁叔跑来通知父母,他们就会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儿,跑过去接电话,一般都是母亲接电话,父亲站在一边侧着耳朵静静地听,不懂事的九龙有时候会跟过去,站在一旁跟权仁叔的儿子玩耍,吵声大的时候就会被父亲呵斥,有一次还被正在接电话的母亲在屁股上喘了一脚,灰溜溜地哭着回去了。之后好几天,父母都会议论起哥说的话和猜测他那边的情况,那时候还以为父母对比较稀罕的电话机很感兴趣,而后来才知道,那是父母对漂泊在外的儿女的信儿的希望的实现!其实,九龙恨不得回到家乡,陪在父母身边,时时刻刻能够和他们说话谈心,更别说是每周打一个电话了。但是打了电话,除了问他们吃饭了没有,最近在忙什么,他们身体怎么样外,还能说些什么,就算自己不说,他们也会问到,那该怎么回答他们,难道要跟他们撒谎说自己的学习和心情吗?所以,九龙还是不会主动给家里打电话,也不愿意家里来电话,但是有时候他也觉得很奇怪,当心情极其糟糕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拨打那个似乎有些神秘的号码,清清楚楚地听他们的回答,稀里糊涂地回答他们,挂掉电话后,心情会立刻平静很多,心中那根无形的线又一次绷得紧紧。
来这里两个多月后,九龙唯有一次在电话里主动告诉母亲他在班里的情况,那是被评上甲等助学金的晚上。其实,当初班里评助学金时,九龙被同学们投票选为丙等助学金,后来上交申请表和村委会开出的证明信复印件时,辅导老师看完后问九龙家里的情况是否属实,九龙点点头。没过几天,班长在班会上再次宣布最终校方审核后的助学金名额和等级,当读到九龙被评为甲等助学金,而当初被评为甲等助学金的那位女生被改成丙等助学金时,大家在下面嚷成一片,互相议论着其中的缘由,坐在九龙附近的同学实在忍不住,就直接问九龙是怎么回事,九龙也是一头雾水,皱着眉头说不清楚,他们有些不信任,很多同学都向他投来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后来,九龙私下里拉住班长,问他是什么情况,班长说这是辅导老师对比并调查完你们的实际情况后决定的。当时,九龙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满脸的笑容。而在当天的晚自习上,一个男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九龙真有一手,竟然一下子能多得两千元的助学金,九龙一下子来了火气,不好语气地对那位男生大声说加入我爸妈是都是健康的,你爸要是得了心肌梗死,你妈是残废,甲等助学金给你,我另外再倒给你两千元,就算卖血也把这钱给你!那男生也来了火,瞬间互相吵骂起来,其他同学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就厮打起来,还好旁边坐着几个个高力大的同学,立刻把他们俩拉开,彼此还在指着乱骂,在两个班的班委们的努力劝说下才平息了。
九龙隔三差五跟姐互发短信,九龙告诉她自己在迎新晚会上表演了一个节目,叫做《唐伯虎点秋香》,自己扮演一个强盗,那天晚上正式表演时,大家都穿着从外面租来的古装戏服,整个节目表演得还算成功,特别是自己出场时,台下欢呼声和尖叫声一片,在场坐着观看的学生们都站起来一个劲往前面挤,出现如此效果,完全超出自己的想象,而且自己一下子被学院里很多学生认识,包括学院里几位老师。其实,九龙尽管在舞台上能够放得开,但在实际生活中沉默寡言,性格内向的近乎孤僻,孤僻的似乎怪癖。当初他参加协会的目的是在大小例会上站在讲台上能够像很多学生那样,滔滔不绝地想说多久说多久,而且不会偏离主题,特别是表情丰富生动,而结果却每次都不敢站起来走上讲台,嘴巴干干的,两手手掌直冒冷汗,有次在大例会上被一个学姐强推上去,吞吞吐吐说了几句就下去了,台下的掌声使他觉得更难堪。另外是他跟班里的所有女生都近乎断了交往,上课时他不好意思跟女生们坐在一起,也不愿意跟部分男生坐在一起,所以他不管是坐在前排还是后排,周围都没有几个同学。他只有在路上遇上她们时微笑一下,笑得腼腆和僵硬,包括那位叫李娟。没过多久,九龙就对她有了烦感,她平时的很多举止显得很不协调和自在,甚至有些幼稚。她说话也比较直接,似乎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也不分场合,记得有一次,九龙跟几个同学到市里做兼职发传单,顶着烈日走了一天的路,赚了六十元钱,路过一个小摊时花二十元钱买了一个墨镜,坐公交车回到学校,走在公寓门口时碰上刚从图书馆出来的她,大家闲聊起来,她见九龙手里拿着墨镜,便非要九龙戴上它看看效果,九龙戴上后,本以为她会刻意夸几句,没想到她竟然说九龙戴起来像个盲人,气得九龙晚上连饭都没吃;另有一次,那是九龙跟那个男生打完架的第二天晚自习上,九龙跟一班的几个平时也说得来的男生坐在一起,其中一个问九龙为什么打架,又问谁胜了谁败了,九龙知道他是故意说着玩的,就笑了笑没理他,而坐在前面的她倒是耳朵挺尖的,嘴巴也够长的,回过头说就因为助学金的事,九龙还被打得摔倒在地上了,九龙又被她气得差点失眠;九龙觉得最受不了的是他们在一起排练迎新晚会的节目时,表演秋香的她老是闹情绪,老是抱怨发牢骚,一会拍一会不拍的,九龙憋了一肚子火就是不好意思说她,但是那个演唐伯虎的男生突然就不演了,说是嫌“秋香”长得太难看了,他演不出那种感觉来,于是中途换了个“唐伯虎”,那天晚上九龙睡觉的时候还在笑。
九龙按照院里学生会的要求,在班里组织了一次“安保大会”,这次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作为班里安保委员的作用所在,所以整整花了两天的时间策划如何将这个大家都觉得枯燥乏味的活动变得有声有色,有相关知识竞赛问答,有以上门做推销行骗的小品,有相关火灾逃生视频欣赏,还有现场使用粉末灭火器的演习,整个大会在建工大楼最顶层进行了一个多小时,虽然辅导老师之前答应来参加,但后来说有事就没来,不过来了很多学生会的学哥学姐们,他们都是其他班委们打电话叫来的,大会进行的还算顺利,唯一让九龙不能接受的是有十来个同学没有参加,其中有个同学恰好第二天晚上过生日,买了些零食和酒水,就在他的宿舍里宴请所有同学,而九龙没有去,即使只隔了两个宿舍。外面很吵杂,九龙关起门来坐在书桌前边看书边玩手机,突然有人敲门。
“九龙,九龙,你在吗?”
九龙听得出是团支书的声音,便懒散地过去打开门,然后又回到座位上。
“九龙,大家都在那边热闹,你怎么不过去呢?”团支书温和地问道。
“身体也不舒服。”九龙若有所思地说道。
“九龙,同学一场,就算身体不舒服不能喝酒,今天是他的生日,也该过去吃点零食,跟他说声祝福语,再跟其他同学随便聊聊啊!”团支书微笑着说道。
“我不想去!”九龙冷冷地说道。
“九龙,你心情不好啊,怎么了,方便的话跟我说说,或许可以帮得上。”团支书担心地说道。
九龙没有说话,只顾翻看着手机。
“你不愿说也没事,不管是什么不开心的事,但跟同学过生日是两码事,没必要混在一起,就过去玩会儿吧。”团支书说着坐在九龙对面的桌前。
九龙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微笑了下。
“九龙,我们有别的意思,只是猜测而已,你要不要多想,你是不是对他昨天没有参加你组织的安保大会有点看法?”团支书突然站起来关上门低声说道。
“不错,意见很大!”九龙将手机丢在书本上,恶狠狠地说道。
“其实没必要啦,咱们开班会的时候还不是照样有几个同学不来参加,特别是进行最隆重的团结月活动,还不是一样,他们就那样子,又不能说,也不是故意针对你,何必呢!”团支书唉声叹气道。
“有些同学不来我可以理解,但是另外几个不来确是有针对性的,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九龙略带气愤地说道。
“或许是你多想了,其实……”
“我感情没那么丰富,也没那么小心眼,我不可能连这点判断能力都没有,毕竟你不是我,也不是他们,有些矛盾和意见不需要说得那么清楚,也不需要有多么夸张的表情和动作,就从平时的一个简单说话和眼神的交流,就能非常强烈地感觉到,真的叫人很恨,很难受!”九龙打断他的话说道。
“你们之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不妨抽时间好好沟通一下,大家能成为大学同学,实在不容易,没必要因为些小事就毁了这段贵重的缘分,这样不觉得可惜嘛!”
“这么说吧,他们当中有几个是这样一类人,喜欢听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人家说那个西瓜是酸的,他还没去亲口尝一下,就也跟着说那是酸的,于是就不去吃了,这对别人很不公平,也是很幼稚的为人处事方法,我很恨这类人,我也试图试着用自己最真的方式来跟他们交流,但是他们根本就不懂的,就连个机会都不给我,所以我也罢了,没必要遮遮掩掩的,干脆撕破脸,就当从来没有见过!”九龙激动地说道。
“或许是没有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场合用合适的方式沟通好,我总觉得不至于到了这个地步!”
“我真的不欠他们,所以我就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拿热脸贴他们的冷屁股,另外,我并不比他们低一等。我说句实话,如果全世界的人都是那个德性,我宁可一辈子不说话!”九龙坚定地说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算了,你越说越激动,我也没办法处理你们之间的事,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和好!”团支书说完马上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