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润头疼。
萧靳林不提还好,一提施润就有点来气!
她上次打那通电话多久之前了?至少十天了雠。
除了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他本人一个字都没说就给她挂了,之后也没有任何表示紧。
现在人一来,倒是质问上小宝了!
这俩人,现在都叫她不顺眼!
“我打了两个,都没接通,你自己打去!”
施润没好气,瞥了这风尘仆仆的男人一眼,单薄的浅蓝色衬衫,米白色休闲长裤,白色手工皮鞋,商务休闲的气质装束。
他乘坐专机匆匆赶过来,香港的天气和这边差异太多,施润问道:“一个人来的?助理没给你准备厚衣服?”
萧如书在手术室,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萧靳林恐怕要在这里呆很久。
萧靳林没理施润,清俊精致的五官此刻发沉,身高腿长地走到一边,皱眉拿出手机。
施润哼了一声,这么生气怎么不早点来?小宝都不知道野多少天了!
……**……
过了会儿,施润见这男人从走廊远处回来,面孔更阴沉了几分。
“怎么样?小宝接了没有?”
萧靳林紧抿薄唇,视线看着手术室的门,估计也没接他的。
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走出来医生:“病患的一根肋骨插进心脏,头部受伤很严重,颅内压一直增高,现在需要家属签一份手术协议。”
唐意如听见这个消息,有点懵。
施润扶着妈妈起来,女医生把协议和笔递过来。
唐意如摇头,法律上她是萧如书的妻子,可她不能签这个字,没办法签。
萧靳林接了笔,签了字,深邃视线看了眼医生,沉声说:“拜托你们。”
沉沉的脚步声,施润扭头,萧雪政回来,应该也知道女医生拿来了什么,男人一脸沉铸,事不关己的漠然。
施润悄悄叹息,叔叔人能来,已经是莫大的慈悲。
萧雪政把大衣拎在臂弯,单手插袋伫立在走廊一侧,雕塑一般高大,白光打在他深刻的脸部线条上,他的眼底,像一个深邃的漩涡。
施润走过去,本能握住他放在西裤口袋里的一截手腕,宽厚坚硬有安全感,她轻声问:“要不叔叔你先回家?”
“你要留在这里陪岳母?”他拧着眉,略有情绪的问道。
施润望他,点点头。
他没有强硬地反对,尽管他希望妻子跟他回家,留在这里毫无意义,是他所厌恶的。
可唐意如在这。
他皱眉说:“我把孩子带回家。”
“恩,宝宝们都饿了。”施润招手,让孩子们过来,温柔地睨他,撒个娇:“晚一点我会回去的,叔叔在家好好带孩子。”
这人俯身抱起女儿,大手牵着儿子,不鸟她一眼,带着情绪走了。
一个多小时后,施润却看见王姐过来了,拎着大大小小很多餐盒。
施润先给妈妈打开,随后自己咬着筷子吃着饭,心里丝绒一般,给那个嘴硬心软的男人发条短信:叔叔,越来越爱您。
彼时,坐在沙发上陪儿子女儿看幼稚动画片的英俊男人,收到短信,手指酸麻一抖,手机差点没掉。
您……
什么意思?几个意思?!
这人脸阴沉极了,您,尊称,对年纪大的人的尊称……
小冰淇淋好奇,小胖手要抢爸爸的手机看!
“什么东东蜀黍脸好红哦好红哦!”
“别闹。”男人面色略有点薄红又青黑,眉心直跳。
紧张,被不知羞耻爱啊情啊挂在嘴边的太太弄得,在儿子女儿面前这张老脸都没处搁了。
和女儿抢半天手机,某人后知后觉,女儿根本大字不识一个!
儿子双手抱胸,全程看老爸遮遮掩掩。
不知道别人家有一车钱的老爸是怎样?是不是爱指挥老婆,没时间搭理儿子女儿,倒有时间出去花天酒地。
总之冰淇淋他家的这个恋家老男人,是妈咪赶也赶不走,晚上就窝在家里守着三个大小宝贝哪儿也不去,饭局酒局牌局夜总会局什么局他都不心动。
从前没有太太的日子,这些地方去的太多了,越是热闹,越衬出他的孤僻。
而今,儿女膝下,太太如花,外面那些灯红酒绿妖娆烈火再入不了他的一双稳重顾家的好男人眼睛。
……**……
夜里十一点,手术室门还是没开。
这场手术做了快七个小时。
施润知道劝不走唐意如,妈妈心里深深的自责着,萧如书毕竟是为了救妈妈,奋不顾身不要了这条命。
凌晨差几分,唐小夕来了。
给施润打的电话,问手术楼层。
施润赶紧地起身,边说电话边看了眼墙壁上靠着闭眼的男人,这人一脸地冷鸷。
施润气的踢了踢他的白色手工皮鞋。
萧靳林睁眼,这个时间点医院安静,光线也暗,男人的一双眼眸暗如沉潭,薄唇抿成一线,拿过了施润耳边的手机。
电话里唐小夕的声音在冷风里有些瑟瑟的小小的:“施润,是在d区二楼东面的手术室吗?我正往这边走。”
萧靳林攥紧手机,转身大步往走廊尽头走。
走到走廊的出口,唐小夕已经过来了,光源束着那束清瘦矮小的身影,跑过来的。
跑到门口,唐小夕猛地停住脚步,呼吸一下子被冰封了一样,两只黑白分明的的眼睛发愣了片刻。
她的手往身上的宽大的衣服里缩了缩,接着没事一样低下头,眼睛盯着远处的施润,往她的方向直走。
经过萧靳林,唐小夕头皮发麻,仍旧能听到心跳鼓鼓,不断拧着打着的声音。
很久了吧。
坚持了一个多月,没有见他,没有想他。
可是隔得一米多,她却叫那清冽的薄荷味道,蛰得神经泛起丝丝的疼痛。
唐小夕咬咬牙快步经过他。
男人的目光冰冷得拉低了整个空气的温度,浑身摄出一股子戾气,盯着唐小夕身上那件宽大明显是男士的青色羽绒服。
萧靳林往走廊出口外走,白色手工皮鞋蹬得地板直响。
伫立在门口的位置,阴郁的视线扫过外面。
什么也没看到。
萧靳林把手从白色长裤口袋里拿出,抬手捏了捏发紧的挺直鼻梁,半阖的眼底,沉黑且充满怒气。
“你怎么才来?”
施润迎向唐小夕,打量她身上那件不是她的羽绒服:“自己一个人来的?”
唐小夕没有回答,视线下意识避开看过来的唐意如,问施润:“我爸爸还在手术?”
施润点头,安慰着说:“马上第八个小时,医生没出来,我们提着心也放着心,至少证明萧老先生还在。”
唐小夕怪异地扯嘴一笑,走到手术室的门边上,在那个位置站着。
她低头脸在阴影里,距离每个人都很远,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不再说话,安静等待。
萧靳林在走廊的窗户口,戒烟这么多年,烦躁得第二次抽了根烟。
凌晨过半,手术室门终于打开。
唐小夕第一个看见萧如书被推出来,她走到推床边,却没有伸手握住爸爸冰冷的手,她的眼睛里,不断的是复杂,冰冷,可又有泪痕。
手术医生走过来交代情况:“救过来了,但醒不醒得来很难说,未来七十二小时要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可能陷入长期昏迷变成植物人。”
大家都算平静,因为料到了这个比死亡稍微好一点的糟糕结果。
施润搀扶着唐意如走过去,跟着推床,进了重症监护病房。
病房里,医生在忙,几个家属却都没说话,安安静静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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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靳林在和医生沟通,安排看护这些事宜。
探视时间一过,都得出去。
萧靳林对施润说:“你和如姨回家,如姨的身体也不好。”
唐意如点头,同意回家,明天再来,希望萧如书度过这七十二小时,不要变成植物人。
她内心就像一个亲人生病受伤了一样,会难过,盼萧如书好好的,不要让她愧疚增加更多。
萧雪政安排了司机过来接老婆岳母,施润母女得等半个小时左右。
看护来了,萧靳林走远接了个电话,回来和专业的看护沟通,合适的话雇佣下来。
那边唐小夕从椅子上站起,平着目光也不知道是对谁说,声音较轻:“我走了,明天下午过来。”
施润和唐意如都扭头。
和看护说话的男人,清雅的五官瞬时结冰了般,视线寒恻地也看过去。
唐小夕镇定得很,裹了裹身上那件萧靳林几乎用眼神撕了无数遍的男人羽绒服,转个身当真就走。
她不需要别人明白,为什么爸爸手术可能会变成植物人,她不着急担心,她当女儿的不在这里陪夜,悉心守护?
为什么呢?
不是因为萧如书没有这样守护过她,唐小夕内心并不狭隘,只是呆在这里,显得可笑,显得滑稽,呼吸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要窒息般悲伤。
萧如书来了a市,不是为她这个女儿而来。
来的那天唐小夕很高兴,因为唐意如说她是孽种,她太难受了,想着爸爸来了,见一见爸爸,和爸爸依偎哪怕片刻,她都有了支撑一般。
但萧如书的眼里,真的没有她。
来了后匆匆见过一面,只问唐小夕唐意如的事情。
见了唐意如被拒绝后,萧如书也没答应女儿的请求,和女儿住在一起相互支撑依靠。
他单独另外找了房子,他很颓废,很悲痛,沉浸在失去的爱情里,心心念念只有那个女人。
所以唐小夕算是真的无家可归了吧。
有家,有个豪华的很大的家,可她心里空空落落,她谁也不曾拥有,她没有家了。
唐小夕走出一段距离,萧靳林面色紧绷地跟上去。
施润看他那怒火绷不住的架势,怕他发火,上前阻拦。
萧靳林俊脸青沉,一把拉开施润。
唐小夕失魂落魄地下楼,走出门诊楼,寒夜白雪飘飘,落在她的头顶,眼睫毛上,她冻得哆嗦了一下。下台阶。
停车区域,一辆养眼的兰博基尼车门向上打开,高个子男孩嗞着呀冒寒跑过来,气的骂她:“戴上帽子傻妞!”
唐小夕皱眉:“不是叫你回去吗怎么还在这里?”
“老子大半夜看雪不行!”陆铭朝她瞪眼,伸手把她的羽绒服帽子一拽给她戴上,胳膊一把搂住了她的肩,肩:“喂,你爹死了?”
唐小夕不知道怎么的被气笑,抬腿踢他:“你爸才死了。”
陆铭躲,她追过去,两人推推搡搡上了车。
大雪鹅毛般的冷夜,随后跟出来的男人,在玻璃门边看着这一幕,手中的手机,几乎叫他的手指捏碎了。
是种什么样的糟糕感觉?
萧靳林只觉得胸腔里那些他可以控制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灼烧他的血液到了愤怒的沸点,身体的温度,却比这隆冬寒夜更冰人彻骨。
兰博基尼飞驰在午夜空旷的道路。
车后另一条道,不远不近跟着一辆白色路虎。
兰博基尼在二十四小时的快餐店停了,个高个子穿毛衣牛仔裤短靴的男孩下车,进了快餐店,出来拎着一大包东西,打开副驾驶车门,东西扔了进去。
距离有些远,萧靳林听不见两人说话,却看见副驾驶座那个女孩,抱住那堆吃的,挑着眉似生气又似娇嗔,在骂扔东西的男孩。
兰博基尼继续行驶。
路虎车里,手机几次响起,萧靳林看到来电显示,均没有理会,
拨通施润的号。
施润不能瞒着,就把小宝身边那个男孩叫什么名字,简单的身份信息都说了,医院里,猜到是陆铭送小宝来的,小宝身上那件羽绒服是男孩款式。
兰博基尼停在一栋高档的公寓前。
路虎在一棵树下面停泊,车里萧靳林点了根烟,面无表情看着那对男女进公寓,电梯上楼。
五层,灯开了。
车上没有烟灰缸,因为车主不吸烟,所以不配备。
萧靳林烟雾里自嘲眯起一只眼睛,男人的眼眸惯来清和,此刻却如鹰隼般盯住那五层窗户口透出的明黄光线。
驾驶座车窗外的水泥地上,烟头堆了好几个。
萧靳林一直没有下车,脑海里幻想的却叫他越来越要失去控制。
他在心里不停地骂自己,管的多宽,妹妹而已,妹妹交了男朋友,二十一岁的成年女孩子,夜宿男朋友的家里有什么?
没有什么,你真的管不着!你心里为什么不舒服的想要杀人了?
脑袋后仰,他发疼地板在座椅上,紧闭眼睛。
像是有感应般,等他骤然睁开,公寓五层,明亮如昼的窗户全部陷入黑暗。
关灯了。
男人铁青下脸,眼神寒冽,长腿几乎是踢开车门,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