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瑜说的这话字字诛心,一屋子的官员脸色变来变去,原本喧哗的室内瞬间鸦雀无声。
宋育为看向赵瑾瑜的目光变了变,他以为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太子殿下是个只会做烤鸭的草包,没想到竟是他看走眼了。
他偷瞄了赵瑾瑜几眼后起身朝他行了个礼,满脸沉痛的哀叹,“殿下息怒,这话着实诛心,实在是江州的灾情太过严重,百姓卯足了劲儿囤粮,粮仓压力大,这才难以控制住粮价飙升。”
赵瑾瑜端起酒杯又重重放下,杯中的酒水撒在桌面上,淡然的说道:“在座的各位都是江州的父母官,不若明日各位大人随孤出去走走,也为江州的蝗灾出出主意。”
一众官员在他这里碰了个一鼻子灰,不敢提赈灾银的事儿,面面相觑半晌集体看向宋育为。
宋育为无奈只能带头应下,让他交出赈灾银的事只能等回去了再议,“灭蝗本就是微臣等人分内之事,自当奉陪殿下。”
众人见宋育为应了也一起附和着同意,故意在赵瑾瑜面前高谈阔论起了灾情,好让赵瑾瑜知晓他们并非没有作为,而是灾情严峻,控灾非一朝一夕就能有成效的。
秦断章从赵瑾瑜进门就没讲过话,冷眼旁观的看着一屋子戏精,借着喝酒悄悄的打量赵瑾瑜。
赵瑾瑜自然进门就注意到他了,见他一直不吭声也就没再看他,直到感受到他的注视才朝他投去一眼。
秦断章朝他行了个臣礼,举起手中的酒盏遥敬了他一杯。
赵瑾瑜冷漠的别开眼,厅中的舞姬翩翩起舞,有侍女贴身伺候他吃酒,他皱了皱眉,那侍女见他躲避笑盈盈的将他贴的更紧,丰腴柔软的月凶月甫故意他的手臂上蹭。
赵瑾瑜心里不喜,冷声道:“孤不用人伺候,你下去吧。”
他的东宫一向不用侍女伺候,除了照顾他长大的吉祥如意四位姑姑能近他的身,身边清一色的侍卫内侍。
那侍女非但不听反而整个人都靠在他的身上,直往他胸前蹭,柔若无骨的芊芊玉手也往他大腿上摸去。
赵瑾瑜不为所动睨了眼那侍女,语气平缓的问她:“宋太守家的姑娘都是如此吗?”
那姑娘朱唇微张,手上的动作顿住,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他,“殿……殿下是如何得知……”
赵瑾瑜默不作答,将酒杯放在她手中,隔着衣袖捏住她的手腕将酒盏送至她唇边,在她惊愕的眼神中一杯酒便滑下了肚。
“咳咳咳……”反应过来的宋三姑娘扔掉酒盏就去抠自己的喉咙,想把入喉的酒水吐出来,却被赵瑾瑜甩在了一边。
宋育为脸色灰白的看着自家狼狈的女儿,赶忙叫人将她拖下去,忙不迭的告罪求饶,“小女脾性顽劣无心冲撞殿下,只是听闻您今日会来赴约,便想瞻望殿下圣颜,是微臣管教无方,还请殿下原谅则个。”
赵瑾瑜对他的解释置之不理,只专注的看着厅中的歌舞,那酒他端起来就知道里面下了药,就像那日与陈琬琰喝的那杯合卺酒一样。
那次是他没见识,听她娇滴滴的叫自己一声夫君又要与他共饮合卺酒,心里慌乱草率了,这回却是不会再昏头。
“小女无意冒犯殿下,实乃仰慕殿下天姿……”宋育为还在奋力的替宋三姑娘描补,赵瑾瑜却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一想到陈琬琰抱着自己他就浑身燥热的厉害,那是他头一次与女孩子那样亲密接触。
他从小就知道那人是他未过门的太子妃,好奇的偷偷看过她一回,从没对她起过旖旎心思,他本就对情爱之事不上心,母亲说过了十五岁便要娶她过门,他也只说她年岁尚小不想这么早掬她在宫中,多等两年也无妨。
可自那晚过后,他便会时不时的想起她,有时也会耐不住心思想见见她。
她与李珩进宫谢恩,他明知道她已嫁人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脚,别扭的守在他们必经的路上等着。
下着雨的安国寺,看到她站在树下,他便孟浪的约她去了偏僻的树林说话,见她收了伞生怕她淋了雨,便让自己湿透了背。
他本是一个冷情的人,也不知道她有什么不一样,让他的心一点一点燥了起来,甚至因她一句去那么久,便脱口回哄她一句会早些回来。
他还未离开,便已归心似箭。
回了驿馆赵瑾瑜命人抬了水沐浴,内侍取下头上的檀木簪放置在一旁,这是他带陈琬琰逛夜街那晚买的对簪,在京都时因着身份不能佩戴,离了京都却是日日都簪着。
月上中天,陆机才踏着夜色而归,他一身狼狈让赵瑾瑜蹙了眉。
“殿下,秦断章等在外头要见您。”陆机摘掉身上的草屑。
“交代你的事儿办妥了?”赵瑾瑜点了个内侍替他将半干的头发用檀木簪束好,便将房内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出去。
陆机颔首,道:“赈灾粮已经全部入仓。”
“请他进来吧,你先去洗洗。”赵瑾瑜坐在软榻上,陆机走过来为他剪了灯芯,等屋子里比刚才亮了些才走出房门,请在门口等候多时的秦断章入内。
秦断章进门就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赵瑾瑜起身走到窗边,夹着丝丝凉意的夜风迎面吹来,让他昏沉的头脑瞬间清醒。
“秦大人为何而来?”
秦断章跪在地上身子挺得笔直,道:“微臣敬仰殿下德行,愿意效忠殿下。”
赵瑾瑜合了窗户坐回软榻上,沉吟片刻,问道:“孤如何能信你?”
秦断章朗声道:“微臣为殿下准备了一份大礼,希望殿下能满意。”
赵瑾瑜打量了他半晌,波澜不惊的说道:“起来吧。”
秦断章起身将一本册子递到赵瑾瑜面前,赵瑾瑜随手翻了翻递还给他。
“这东西你给了孤,还有命效忠孤?”
秦断章眼神微闪,道:“有了这个账本,就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赵瑾瑜失笑摇头,“那群人里,也包括你。”
秦断章低头不语,赵瑾瑜指了指矮桌上的灯,道:“就像这灯一样,若将它的芯子抽了,便再燃不起了,屋子黑了,眼也就看不清了。”
与其让他们换了新的芯子抓瞎,不若按兵不动,悄悄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