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珩垂眸看了她一眼,不语。
“你说啊!你去了哪里?”陈琬琰双目赤红的揪着他的衣襟,心中凄惶不安,眼泪不断从她眼中飙出,大声吼道,“你去了哪里!!”
李珩别开眼,看了眼水月庵的方向,“别问了,我不能说。”
陈琬琰闻言松开他的衣襟,一把将他推开,“你混蛋!”
李珩被她推的踉跄两步差点跌坐在地上,眼看着陈琬琰如旋风般冲了出去,许久李珩才跪下朝水月庵的方向磕了三个头,泪水滴在青灰色的地砖转眼便渗透地砖不见了。
下午他去见了王嫣然,并且在王嫣然那里见到了三皇子。
三皇子与王嫣然极力留他在城中,最后拗不过他一定要走,王嫣然只说了句让他今夜不要回安国寺。
陈琬琰用尽全力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当年在学校跑八百米她都没跑这么快过,越靠近慧能大师的禅房诵经声就越大,她的心扑通扑通狂跳,被门槛绊倒再爬起来,这段路长到她跑不到尽头。
她胸腔似乎被水填满,上气不接下气的跌在地上,手掌在青石砖的地面上擦出了血,膝盖的血染红了她的白色绸裤。
“火……救火!”她的胸口极速起伏,声音憋在嗓子眼,只有她一个人听得到。
她从来没感到这么绝望过,慧能大师的院子里密密麻麻坐了一院子的和尚,有些年纪小的都在院子外跪着。
并没有人关心水月庵的火,这群人仿佛老僧入定一个个神情肃穆的闭着眼,双手合十念着她听不懂的经文。
陈琬琰顾不得伤口的疼痛,爬到离她最近的小沙弥身边,颤抖着嘴唇问他,“你们在做什么?”
小沙弥诵经被她打断,语气不善的说道:“女施主请速速离去,我寺住持圆寂,施主莫要打扰弟子诵经。”
陈琬琰脑子轰隆一声巨响差点昏厥过去,慧能大师圆寂了!
怎么可能,今日他们还见过,相谈甚久,入了夜才分开。
水月庵的火刻不容缓,容不得她再想更多,她吞咽下口水艰涩的说道:“水,水月庵走水了,可否……”
她喉咙酸涩再也说不下去,小沙弥闻言眺望水月庵的方向,脸色忽然大变,起身跑到了一位青年和尚身边。
那青年和尚诵经被打断脸色青白,闻言亦是一惊,忙去汇报智善大师,智善对着水月庵的方向不悲不喜的念了句佛,便让他带上弟子赶去水月庵救火。
陈琬琰坐在地上默默的流泪,她想嚎啕大哭又唯恐惊扰了寺中弟子为慧能大师诵经,手指无意识的扣在青砖地上,指甲断裂也感不到疼。
血从她的指尖溢出,她只觉得满心痛楚,赵瑾瑜若是回来知道他母亲葬身火海又该怎样的悲恸。
是她负了他,才让他身处于水火,若非她嫁入宣平侯府,沈皇后也不会被废,不入了水月庵便也不会葬身火海。
“都是我,都是我来晚了……”她狼狈的跪在地上,仰头望着深蓝色的天空,眼泪飙出眼眶,肆意的滴落。
僧人双手合十,闭目诵念着她听不懂的经文,没有人留意她的失魂落魄,虔诚的诵经声不断涌入她耳中,普度众生,她只觉得无助绝望,这些事虽然都不是她做的,但却因她这具身子而起。
而她好像也对赵瑾瑜动了心。
这该怎么办?
陈琬琰是被李珩拖走的,待走的远了她才恨恨的问了句,“我再问你一次,你下午去了哪里?”
李珩目光凄然,良久才道:“不管你信不信此事与我无关。”
他是去见了王嫣然,他也很意外会在王嫣然那儿见到三皇子,三皇子劝说他娶王嫣然为平妻,他义正严辞的拒绝了。
三皇子走后,王嫣然哭着骂他负心汉,还说他会为他今日的决定后悔。
他闭了闭眼,他该如何和她说呢?
“琰儿你信我,此事我真的不知。”
陈琬琰头摇的似拨浪鼓,眼泪随着她头的摆动飞出眼眶,落在李珩的手背,烫在他的心里。
今日之事虽与他无关,但他亦说不清。
“你究竟是我大姐夫的人,还是三皇子的人?”陈琬琰恨声质问。
李珩不可置信的看向她,她到底知道什么?
“你同王家小姐的事,我说过你若愿意娶,我绝不会拦着,可你为何……要如此?”她刚才看到他后领的口脂印子,便猜测到他可能去见了王嫣然。
陈琬琰颤抖着手轻轻掸了下那个印子,噙着眼泪冷笑道:“无媒苟合,王家小姐也不过如此。”
这些日子她梳理了人际关系,知晓王家与三皇子有姻亲,也知晓宣平侯曾与三皇子走的十分亲近。
今日见他魂不守舍,还以为他一日都舍不得与王嫣然有几分相似的暖桃。
李珩面色苍白的扶着她,哑声道:“我同她并没有什么。”
陈琬琰心乱如麻的站着,根本无心听他和王嫣然的事情,这火来的莫名其妙,火光冲天而起,像一条火龙,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并不像简单的走水。
如果是人为的,那会是谁放的火,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抑或是其他皇子?
李珩又是否参与其中?
“皇后娘娘已遁入空门,为何还不肯放过她?”
陈琬琰浑浑噩噩的望着水月庵的方向,那里的火仍旧烧的很旺,亦有向山中蔓延的趋势,她满脸清泪迷惘的望向天空,只盼望能降一场大雨浇熄了这火舌。
“琰儿,你先冷静下好不好,或许这只是普通的走水。”李珩急的满头是汗。
“都是我,都是我害死了皇后娘娘!”陈琬琰嚎啕大哭。
李珩替她擦了擦不断滚落的泪珠,“不是你,不是你的错。”
天空忽然亮起了一道状若凰鸟的耀眼电光,其光灼灼把福宁殿照的通亮,随即雷声轰鸣又一道闪电舞于长空经久不灭,如同利刃在天空划破了个大口子,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陛下,陛下不好了!”
常福一路小跑进了福宁殿,见景睿帝穿着中衣呆坐在榻边,常福跪伏在地上,老泪横流悲怆道:“陛下,水月庵起了大火,皇后娘娘薨了!”
景睿帝身子晃了晃,半晌才哑着嗓子,茫然的问道:“什么?”
刚才他被炸雷惊醒,出了一身的汗。
常福见他如此,哽咽复述道:“皇后娘娘葬身火海了!”
“怎……怎会如此?”景睿帝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他前几日才去瞧过她。
他还告诉她会替他们的长子报仇。
为何?
“陛下节哀……”常福怯懦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道,“安国寺的慧能大师……圆寂了。”
景睿帝撑着软榻的手抖的厉害,浑身失力差点坐不住,狂风将窗户刮开,湿冷的风吹在他的身上,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水月庵的大火因何而起?”景睿帝冷着脸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