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能大师抖抖眼皮子,他当然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他昨日夜观星象,今早一起床便为自己卜了一卦。
慧能大师吹胡子瞪眼睛的睨了她一眼,自顾自的说道:“此卦甚好,蔽日乌云去,柳暗花明时。”
“你可别云呀花呀柳的故作玄虚了,我压根听不懂,就想问问血封咽是不是真的无解?”陈琬琰打断他的故弄玄虚。
“无解,人的心脏若是坏了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陈琬琰目色凝重,问道:“那为何我没事?”
慧能大师白须垂在胸前,松垮垮的眼皮下耷,表情莫测高深,缓缓道:“极渊尽,轮回生,天道自然正心守神,周流六虚轮回不绝,一物尽才有一物生。”
“什么意思?”陈琬琰听得一头雾水,迷蒙着双眼问道。
慧能大师叹了口气,忽然目光凌厉的看了她一眼,语气也锋利无比的说道:“你既是往生之人,如何还来问老衲?”
陈琬琰吓得一哆嗦,虽然上次慧能大师便隐隐透露他看出自己是异世之人,这番听他真真切切说出来还是吓了一跳。
见她目露骇然,慧能收了眼刀恢复了正常,一脸悲悯的念了句慈悲为怀,道:“有事之人既已去,你自然无事。”
陈琬琰动动嘴,话到唇边也不知该如何说。
慧能大师看出她心中所想,叹了口气说道:“你不必去见她,她也不会再见你,便是瑾瑜在此,她也未必会见。”
“……”陈琬琰不知所措的蜷了蜷脚趾,咬着下唇不吭声。
“我已泄露天机,你还有想问的便问吧。”慧能大师好整以暇的拨了拨手中的佛珠。
陈琬琰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问道:“当年之事,您可有线索?”
慧能大师摇了摇大光头,诚实的说道:“此事老衲确实没有线索,你可以问些关于你的。”
陈琬琰摇摇头,迷茫道:“关于我的我一时不知道问什么。”
慧能大师笑眯眯的看着她道:“那你便将你那世的事儿说与老衲听听?”
陈琬琰呆愣一瞬,她那里的事?她那里与这里全无相同,她也不知从何说起。
慧能大师瞧她为难,便道:“说说你自己。”
“那我可太平凡了! ”陈琬琰顿时便悟了,可能是她在现代太平凡了,所以老天才把她送到古代彰显一下她的与众不同。
“我在我们那里活到二十七岁,毫无建树。”她说罢似是有些怀念,“我只是个平凡的小老百姓,从没接触过王公贵族。”
“你在那里可有牵挂之人?”慧能大师问道。
“当然了!”陈琬琰眸子灰暗无光,她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失独的父母以后日子该怎么过她压根不敢想,一想就想掉泪。
“你在那里成婚了?”不该啊,他那日算了她是命中孤寡。
陈琬琰闻言收起失落的情绪,睨了他一眼,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是个大龄未婚女青年。”
慧能大师颔首,说了句:“有人为你终身未娶,合该你补偿他未嫁才对。”
陈琬琰的伤感情绪被他一句话冲散,没忍住笑了一声,“正所谓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说的如此玄乎,莫不是打算告诉我,我在这里还能展开一段旷世奇缘?”
慧能抖了抖胡子,睨了她一眼不语。
她与赵瑾瑜的八字在一起和了个好,二人是命定的缘分。
但他亦不能与她说破,以免干扰她行事,只待日后看二人的造化。
见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陈琬琰觉得好笑,便问:“他是谁?”
慧能大师高深莫测的瞥了她一眼,说道:“老衲早已透露过那人是谁,施主自己想想吧。”
“千年修得同船渡,你若好好待他,此生能风雨兼备,圆满顺遂。”慧能大师忍不住又点了一句。
“风雨兼备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意思吗?”
慧能大师淡笑不语,这话他不接。
陈琬琰见他不理人,认真想了想也没想出他何时提示过,便摸了摸下巴看了眼坐在一边端着个架子的大光头,认真的说了句:“只要不让我同别的女人共享夫君,我感觉我这一生就挺顺遂的。”
慧能大师咧嘴一笑,“这世上男子虽多妻妾,一生一人也并非不可能。”
陈琬琰却嗤笑一声,并未作答,想了想她问道:“我上世是家中独女,不知我父母可还好?”
慧能大师叫她写了她父母的生辰八字,看了一眼掐指算了算,叹了口气道:“我等凡人掐算不出,想必你的父母功德甚高是极有福气之人,你不必记挂。”
他连她来自异世都知,却算不出她的父母?
听他如此说陈琬琰也不再纠结,反正纠结也没用,佛家诸事都讲究个缘法,强求不得。
慧能大师与她说了许多,天色将暗见她还赖着不走,便一挥手无情的将她赶走了。
他一个人盘腿坐在禅房,拿出龟甲又卜了一卦,半晌才叫了他最得意的弟子智善交代了几句,将一个盒子交与他便闭门打坐去了。
他并非算不出她写的一双生辰八字,而是惊鸿天威,只窥探一眼便够了。
他前些日子夜观星象,看到轩辕大星黯淡,月犯轩辕大星,女主忧。
今日观天象,日有蚀之,闻丧。
法杖轻捶地面,门外的智善听到此声跪在他门外久久未起。
李珩赶在关闭寺门前才一身风尘的归来,他今日不似前几日的开颜,沉闷的坐着发呆。
陈琬琰奇道:“你有心事?”
难道因为一日不见暖桃便想的很?
李珩回神,目神色不明的望了她一眼,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问道:“你头可还疼?”
陈琬琰见他兴致缺缺,收了跟他抬杠的心思,乖顺的颔首,道:“好多了,你怎么啦?”
二人正在说话间,安国寺一阵喧哗声起,已过了就寝的时辰竟然敲起了钟。
二人对视一眼顿感不妙,厢房外的小和尚早已没了踪迹,远处传来整齐庄严的诵经声。
李珩牵着她的手疾步前行,陈琬琰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今日慧能大师为何要与她说那么多?
她跟着李珩出了南厢房,蓦然回头看了眼水月庵的方向,一看之下惊骇莫名,失声喊道:“火,火,水月庵失火了!”
李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水月庵与安国寺在同一座山脉的两座山峰,两座庙宇遥遥相望,此时对面的山峰正燃着熊熊大火,那火光来势汹汹亮的仿佛要冲破天际。
寺门一入夜就关了,他们出不去安国寺,便是出去了也难赶去救火。
“快,快去叫人救火!”她拉着李珩要跑,只见李珩一动不动的站着,紧抿着嘴唇望着水月庵的方向。
“来不及了。”李珩声音不大,冲天的火光印着他的脸,陈琬琰却因他这四个字心里疼痛难忍。
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对面的山峰除了火光,就是木材燃烧的噼里啪啦声,根本没有呼救与吵闹声。
从安国寺到水月庵虽看着近,其实并不然,他们要先下到山底走另外通往水月庵方向的阶梯,一来一去水月庵只怕烧无可烧了。
“琰儿莫怕,不哭。”李珩替她揩去脸上的泪水。
“你今日午后去了哪里?”见李珩神态自若并未慌乱,陈琬琰忽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