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福恭顺的答道:“回陛下,是许贵妃遣人来问您今日可还去华清殿,许贵妃亲手煮了三淸汤等着您。”
景睿帝睨了他一眼,这人倒是耳聪目明,猜测太子无缘皇位,转而便替许贵妃邀宠,讨好声势最隆的二皇子。
“那便去吧。”
近日赵锦锋带领着许氏一系的各路人才,先是小小试探,夸赞他对于江州之事上的仁德。
监察御史许晖因办将州之事有功,回京都便官升一级,这回因马屁拍的好又给他加了官职,他心中妥贴便多去几回华清宫。
那许氏一族更是玩命的夸赞他,顺道求他褒赏赵瑾瑜,企图给赵锦锋立个贤德礼让的名声。
虽然前后转变功利心过重,结局却颇合他的心意。
他凝眸沉思,沈兰倒是眼光不错,给他们的儿子找这么个靠山,那丫头跟她爹一样是个死心眼,认准了谁就追随到底,真真是忠义两全。
他的就郎君天潢贵胄,注定命中不会只有一个女子,她便是有缺点,只要能让他的儿子一生顺遂,便算是将功补过了吧。
总归她那不如意的婚事是因他而起,赔个最爱的儿子给她便罢了。
他是想开了,什么都没有保护他与沈兰唯一的血脉重要。
他坐在御辇上阖目沉思这几日的朝堂局势,世家大族、权臣几乎都被他那几个好儿子笼络了,东南西北四方边境的主将,唯有一个陈青岩还恪尽职守的只忠于他。
其他还有些想站赵瑾瑜的墙头草,不顾太子丧期未尽便想蛊惑他儿子,思及此处不免冷笑。
那样的人会忠诚吗?若是他日赵瑾瑜失意,那些人难免不会落井下石卖主求荣,这般想想还是陈家父女更可靠一些。
他许是老了竟然思念起陈青岩了,他活了这几十载,自记事起就在勾心斗角中度过,知己不多陈青岩算是一个。
景睿帝一个人想的出神,常福不敢打搅他,沉默的跟在御辇左侧,走路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响声生怕惊扰了他,冷不防被突然蹿出来的一行人吓了一跳。
常福蹙眉低喝,“谁人这般无规律,胆敢惊扰圣驾?”
“奴婢是贤妃娘娘跟前伺候的,在殿门口除冰,脚下滑没站稳惊扰了圣驾,求陛下饶命。”
御辇前打头的小内侍举着灯笼在她们脸上一一照过,确认了她们的身份,又照了照她们摔出来的地方,道:“回禀圣上,地上确实结了冰层。”
景睿帝板着脸盯着那几个人看了一眼,大晚上的在殿门口除冰,也亏得贤妃想的出来。
早不摔出来晚不摔出来,偏偏等他来了才摔出来。
除冰是假,探口风才是真。
郭家联姻了藩王、郡公还不够,还想染指季家妄图兵权,野心勃勃。
景睿帝冷着脸没吭声,常福会意,尖着嗓子道:“陛下仁德,不计无心之失,夜里无人经过冰也不必再除了,日后当差都仔细着点。”
他说完瞟了眼景睿帝,见他面无表情,喊道:“起驾,华清殿。”
有个小宫女还待说什么,被常福一脚踩在手背上狠狠的碾了两下,疼的呲了一声,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
他冷冷的瞪了眼那几个宫人,敢在圣上面前耍心机纠缠也是不要命了。
常福随着御辇走了,被踩肿手的小宫女骂骂咧咧的站起身子,淬道:“一个无根之人,被人喊了几句大人,真当自己是个官了,比主子的谱都大。”
她身边稍微年长些的宫女在她背上用力拍了一下,低声训斥道:“常内监是圣上的近侍,掌管殿中省,还与士人共掌内侍省,有数个官职在身,你有几个脑袋够你在背后碎嘴的。”
“他方才分明是故意将我手踩肿的!”小宫女不服的说道。
“常大人踩你是在救你,我们今日扰了圣驾,圣上未让落轿,便是不打算进来,你还想左右圣上的心思不成?你若再敢多一句嘴,谁也救不了你。”
那宫女说完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除冰这么烂的借口来拦人,没被责罚已是幸运,这么冷的天,她可不想被连累受罚。
说完便自顾自的追着另外个宫女走了,还剩下一个小宫女怯懦的站在她身边左右看了看,也追着人跑走了。
唯独剩下这个肿着手的宫女,若有所思的看着御辇进入黑暗,转出了这条宫道,再看不见才转身回了朱门内。
见她进了门,守门的小内侍掀了掀眼皮,各人怀揣着不同的心思,当奴才的无论尽职还是敷衍,完不成主子交代的任务,请不回人,都一样要受罚。
果不其然没多久,就听见殿内一阵霹雳啪啦的声响传来,隐约还夹杂着几声叫骂,接着就见那四个宫人整齐划一的跪了一排,连每个人之间的间距都一样宽。
他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唇角。
景睿帝刚到华清殿,许贵妃就一脸喜悦的迎了出来,亲自为他盛了汤,见他喝给面子的喝了多半碗,故作不经意的抱怨了几句,她送进东宫的人事宫人又被赶了出来,暗戳戳的指出赵瑾瑜不喜女色好男风。
景睿帝正在为郭季两家的事头疼,心不在焉的听着,许贵妃不满的撒娇道:“陛下,您在听臣妾说话吗?”
景睿帝蹙眉,“许是太子没有遇上可心的,毕竟是头一回,他重视一些,想自己挑个如意的有何不对,喜好男风这话也是能乱说的?”
许贵妃被他一顿训斥委屈巴巴的望着他,说道:“臣妾也是为了太子殿下着想,锋儿不到十三就……太子殿下都十六又过四个月了,您这做父皇的整日忙于政务,可不得臣妾替他多操心一些嘛,万一太子殿下患有隐疾……”
景睿帝见她越说越没边,再说下去赵瑾瑜都不是好男风,而是不能人道了。
他阴沉着脸打断许贵妃,“太子仪表堂堂,许是你找的宫人都太丑,难以入他的眼,你就别操他的心,叫他自个儿寻天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