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兰仍旧是被关在那间屋子,虽不至于暗无天日,但除了一日三餐有人来送,其余时候皆不见日光。
这房子的窗纸糊的很厚,连白日都是昏暗的。
而且已经很久没有人同她说一句话了,今日突然看到门被推开,亮光从门口挤进来,入口一高一矮两道人影虽然挡住了大部分的光亮,但她仍旧不适应的眯了眯眼。
逆着光丁兰看不清来人的脸,但从服饰身型上大抵能猜出是来人是谁。
“世子爷……”
屋里长期不通风味道并不好闻,好在陈琬琰提前让人给她梳洗了一番,丁兰的形象倒不至于太过狼狈,身上的气味也还能接受。
陈琬琰打了个手势,郑山上前将固定着丁兰的铁锁打开,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将她架住,一行人就往暖阁去了。
李珩眸色复杂的看着形容枯槁,眼睛黯淡无光的丁兰,怎么也和从前那个娇柔少女联系在一起,可她除了手腕上缠着纱布,裸露的地方看起来并未受伤。
陈琬琰勾了勾唇,她特意嘱咐丹云给丁兰换件裸露些的衣服,就是为了让李珩知晓自己并未责打她。
比肉体挫磨更可怕的是精神折磨。
丁兰如一具了无生气的行尸走肉,跪在地上没吭声。
李珩狭长的双眸盯着她瞧了半晌,复又去看陈琬琰。
陈琬琰会意,慢慢的起身,道:“我去见见庄子的管事。”
陈琬琰一走,屋中伺候的人也都乖觉的退了出去。
李珩沉默了半晌,想起答应王嫣然的话,问道:“你可曾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丁兰闻言缓缓抬头,目光沉静的看着坐在上首的李珩,反应迟钝的问道:“是王嫣然让你来的吗?”
李珩颔首,“你知道王家的秘密?”
“王家的秘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王嫣然的秘密。”丁兰声音沉缓,听不出任何情绪,她问道,“世子爷想知道吗?”
“你有所求?”
丁兰点点头,她自然是要用秘密等价交换,她的卖身契已经不在王嫣然手中了,一个被囚在金丝笼里的鸟雀也没什么可惧的,但她却怕喂养鸟雀的主子。
“说说看。”
“我知道王嫣然是让你来取我命的。”
她并不打算和李珩多言,前天夜里丹云来时已经告知她王嫣然知晓她还活着的消息,这个时候只怕三皇子的人也已经跟了过来,只等李珩和陈琬琰一离开,她的命就算到头了。
李珩沉默着没说话,王嫣然只是让他来确认丁兰的生死,但他也知道王嫣然的目的没有这么简单,只不过他也想问问丁兰都知道些什么,让王嫣然这般的忌讳。
“王嫣然心比天高。”丁兰说罢冷笑了一声,说道,“世子若是能放过我,我定会知无不言。”
“我不会对你动手。”陈琬琰也不可能让他对丁兰动手。
就是因为知道他不会动手,所以才给他们二人留了独处的空间。
“世子爷带着催命符来的,您一走,我也就没了活路。”
李珩皱了皱眉,这种结果他已经预想到了,丁兰一定是知晓很多机密,否则王嫣然不会让自己来确认她的生死,而王嫣然的人应该已经跟来了。
“夫人既然没要了你的命,就不会让人伤了你的性命。”
从进了庄子他就感觉到庄子里的人都不一般,并不像普通的佃户奴仆,这里的人看似淳朴,但那警惕的神情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卫兵。
陈琬琰能将丁兰藏这么久不被人找到,也属实有些手段。
丁兰闻言浑身不可抑制的抖了抖,陈琬琰是不会杀她,可被她变着法儿的恐吓更是折磨,她曾想过逃出去,可她也知道即便是逃出去了,她也无处可去。
她作为王嫣然的贴身侍女,知道的太多太多,这里才是最安全的,所以她即便是害怕也再没生过逃跑的心思。
“我知道的都说给夫人了,世子爷既然不愿保我,我也无更多话说。”既然他将陈琬琰推出来,那谁能让她活命,她就听谁的。
李珩沉思片刻问道:“你知道谁要杀你?”
丁兰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外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房顶的瓦片被踩的咔咔作响,李珩脸色微沉的望向屋顶,此时偷跟来的人贸然动手定然是他问到了关键。
果不其然,就见丁兰跪着的地方插了一只半寸长的玄铁利箭,箭头深陷地里,可见力道有多大。
而丁兰也被破门而入的郑山拖到了墙边,此时苍白着一张脸哆嗦个不停。
裙摆的颤动无言的诉说着她的害怕,全身的重量都依在郑山身上,肩胛处插着一支冒着森森寒光的短箭,鲜血不断的往外冒,很快便濡湿了周围的衣衫。
李珩脸色黑沉,他没想到那些人竟然如此迫不及待,他人还未走就敢动手,快步行至丁兰身边,但见她脸色青黑已然昏死了过去,显然是中了毒。
打斗声渐熄,可见来人只为灭口并不恋战,李珩回头望着地上那支泛着幽幽寒光的短箭,心里有千百种说不出的滋味。
郑山什么时候将丁兰带出去的他不知道,直到陈琬琰回来他都还有些恍惚。
“我们都该庆幸我们生在勋贵之家,才没被当蝼蚁一般随意宰杀。”陈琬琰神色肃冷如寒冰。
那些人虽然时时刻刻都想要她的命,却也因她的身份还有最起码的顾忌,计划周详而缜密,不会像对丁兰这般随意斩杀,才让她有逢凶化吉的机会。
李珩重重的吸了一口气,问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带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