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真阴鸷的盯着她看了会儿,僵硬又有些怨念的说道:“屋子久未修缮,大风吹坏了窗子,刮倒了屏风,砸倒了烛台,烧了帐子,炭盆翻了,点了书桌。风太大,院中下人太少控制不住火情。”
自从他被关起来,除了吃食顿顿按时送来,房屋许久未修,昨夜风格外的大,窗户都刮掉了,吹倒的夜灯烧了帐子,炭火倒了点了书桌,火见风就燃了起来。
他睡在千工床里一无所觉,若不是有暗卫护着,估计等他醒来,都没逃生的机会了。
偏偏他住在前院的南边,离后院很近,火势很大,一路顺风的烧到了后院空置的院子,烧完了秦姨娘的院子,又烧了几座空院子火势才被控制住。
现在半个将军府都烧毁了,一股子焦味儿。
“这火该不会是四哥哥故意放的吧。”陈琬琰惊讶的看着他,一点也不愿意背他甩过来的锅。
怪她不让人给他修房子,也是够了,他对自己下了狠手,没让他住在漏风漏雨的破房子,都是她人美心善了。
“我放火烧我自己?”陈明真甩锅不成,还被她按了放火烧屋的罪名,恼怒的反问。
他有病吗放火烧自己?
“难道四哥哥不是因为想解除禁足才放的火?”陈琬琰故作天真的说道。
陈明真明显呼吸一滞,有人替他办事,解不解禁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区别,但他也想出去逛逛。
他已经安分守己的在院子里待了半年,外面也没有发生大事,他也很安全,说明陈琬琰并不知道那对玉佩的用处,也不知道自己拿玉佩做了什么。
他只等陈琬瑛解禁,就能让她想办法解除自己的禁足,他用得着放火?
本来陈琬琰将他院里丫鬟小厮撤去了不少,只留了庶子应有的规制,多余的人一个也没给他留。
他也乐的如此,府里的人都是新换的,他还怕院中人多眼杂,办事不方便呢。
他居住的院子原本就环境清幽,府里不当值的下人离他的院子又很远,昨晚那场大火也因此救援不及时,才蔓延了半个将军府。
若非将军府所在的坊里值勤的金吾卫发现,带人来救火,又有望火楼的值守及时调配了潜火兵,估计整座将军府都要烧没了。
“原本因为年节到了,陈家只有你一个男丁撑门户,打算过几日放四哥哥出来的,没想到你如此心急。”陈琬琰又补了一句。
陈明真差点没被她气疯了,火不是他放的!她就像认定了一般非要安在他的头上,难道还想以纵火罪将他关去刑部大牢不成?
“你要是来落井下石的,就出去,我没什么和你好说的。”陈明真不客气的说道。
他是真不想看到陈琬琰这副幸灾乐祸的嘴脸,前几次都没能杀掉她,短短半年她在京都掀了那么大的风浪,他派暗卫数次去杀她,但她身边高手如云,实在是没机会下手。
如果想杀她,至少要动用二三十名暗卫才有可能成功。
可他不敢动用这么多人,目标太大了。
而她明明白白的与他撕破了脸,一旦她死了,很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坏了他的大事。
“你一个奴婢养的庶子,也敢这么跟本郡主说话?”
张若华目瞪口呆的立在一边,母亲说让她别插手陈琬琰的事,不知道她打了什么主意,让她跟来看看,为她洗清放火的嫌疑,再听听将军府产业清算情况,将军府的管家也鲜少去定国公府找她汇报府中的情况,什么都是陈琬琰在管。
她一早就让自己躲了出去,这时候自己再躲着难免会让人怀疑这火来的蹊跷,她们母女接受了陈琬琰的善意,无视了她的暗示,硬是跟了过来。
没想到她竟然理直气壮的说火是陈四公子放的,而陈明真还没办法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因为他自己说那火是他屋里烧起来的。
但她也不傻,自然是听出了陈明真话里的意思,他把大火都怪在了陈琬琰头上,怪她不让人给他修缮房屋,还撤走了他院里的人,才引起了大火。
“谁给你的脸面不敬兄长?”陈琬瑛跳着脚就想过来打她。
陈琬琰看了眼被护卫拦住的陈琬瑛,淡淡道:“既然你不请自来,那我就跟你算算这十五年的账。”
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新管事便站了出来,新管事姓金名山,是去年跟着陈青岩回来的,人有些瘦,平日里不苟言笑,十足的老学究模样,陈琬琰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但他不是奴籍,却深得陈青岩的信任。
金山来了一年,将秦姨娘把持将军府的多年的陈年烂账,理的清清楚楚。
反正陈琬琰是佩服他的,她看过秦姨娘弄的账本,那叫一个奇葩,看多了想吐。
金山道:“在下查了景睿三年至十八年将军府的营收情况,将军府的私产住宅被变卖了七十一处,共计四百三十万两。余下的二百一十九处,有九十二处常年租赁,年稳定收入一万八千四百两。另有各地庄园,经常租赁给当地富商举办宴会。”
“商铺四百七十六处,大小姐,郡主陪嫁各十五处。租赁七十处,年稳定收入三万七千两。被变卖一百九十处,共计四百零九万两,剩余一百八十六间,亏损商户七十二间,平账三十四户,盈利七十处。”
“陈琬琰你什么意思?”陈琬瑛慌乱的打断金山,那些偷偷变卖的房产铺子,都变成了她和秦姨娘还有陈明真的私产,到手的东西她还想让她们吐出来不成?
“把她的嘴给我堵上,她若再敢出言打断,直接掌嘴。”陈琬琰冷着脸说完,对金山行了个礼,“金叔父您接着说。”
金山还了她一礼,继续道:“将军府的铺子亏损原因郡主已知,在下就直接说这十五年亏损铺子流出的资金吧,每间每月保持在三百到一千两的亏损额,约有一千八百七十四万。”
陈琬琰冷凝着眼,“所以她们卖了宅子铺子,用那仅有的盈利铺子,租赁的房产,与铺子,还有各处田庄出产的蔬果粮食将亏损的账平了,假装在府里省吃俭用,其实是套走了将军府将近三千万两的银子。”
张若华被惊的半张着唇,好不容易才将理智拉回,一个姨娘,一个外嫁女,一个庶子,十五年从将军府挪走了这么一大笔钱,她简直不敢相信。
金山道:“不是将近三千万两,是三千四百六十一万两,除去日常的花销,他们还以各种名义从公中支取了六百余万两。”
金山说完将整理出来的单据,详细登记成账簿交给了陈琬琰,陈琬琰双手接过,这是个能人,父亲能把将军府的家底交给他查,这个人她得敬着。
陈琬琰面无表情的看着陈琬瑛,“说说吧,钱都运哪里去了。”
十五年几乎掏空了半个将军府,转移走了三千多万两不是小数目,平均一年两百多万,一个月也有十九万左右的支出。
他们的日常开支都由公中支出,吃穿用度从无短缺,还有宫中的赏赐的银钱都充入公中,就是房屋修缮也能从中克扣出不少的油水,这些都是小账,她懒得花费时间精力跟她们算。
这些年他们收买人心,但凡不服他们的,都被各种理由打发去了庄子或者外地,架空了父亲留下的亲信,好大的本事。
“刚才不是跳的高吗,让你说话的时候怎么不说了?”
陈琬瑛怒不可遏的瞪视着她,仿佛恨她到了极致,却不敢轻易开口说话,她也被这账目吓到了,她管家的时候虽贪了不少,但好像没拿这么多吧?
她求助的看向陈明真,陈明真却一脸疲惫的闭着眼,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半晌才睁开眼睛说道:“说完了吗,说完了我要休息了。”
那些东西与他何干,都是秦姨娘和陈琬瑛做的,他只是帮她们倒倒手,替她们寻账房管事,分得了一大杯羹罢了。
就算是查也查不到他的身上,毕竟府中的事务都是秦姨娘和陈琬瑛母女管的。
陈琬琰嗤道:“四哥哥这般富裕,烧了的屋子记得修好,毕竟是你放的火。”
陈明真没理她,只觉得有什么失去了控制,但又想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若是她发现了什么不会六个月都没动静。
难道她把丢玉佩的事说给陈青岩了?
“你为什么要做一对假玉佩?”他问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真玉佩早就被偷了?”他继续问道。
“明知故问有意思吗?”
陈明真忽然睁开眼,棕色的眼眸直直的盯着陈琬琰,“谁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