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琬琰看了眼屏风另一侧的赵瑾瑜,蹙眉问道:“袁承志是蒙国皇室的人?”
“我也不清楚,但那些人都很听他的话。”而他对陈明真很好,好到没有训斥过,一点也不像一个父亲,倒像是主仆。
“那你是怎么知道陈明真是蒙国的宗室子?”陈琬琰不能理解。
“他哄琬瑛时说的,至于真相如何,我也不知。”她是没能力去查,谁有本事谁去查去吧。
她曾因为这件事,怀疑过陈明真不是袁承志的儿子,一个人怎么能让自己的儿子去强上自己的女儿,这太丧心病狂了,但事实如何她都不会知道了,她等不到真相大白的时候了。
她的女儿自从当了皇子妃,就被权利彻底熏了心,满心满眼的想当至高无上的皇后,无论二皇子和陈明真谁当了皇帝,她都是皇后,多美的梦啊!
该醒了。
“我要见琬瑛。”如果说她还有什么愿望,那就是让她放下执念,好好的活着。
外间的赵瑾瑜坐着没动,侧过头淡淡的问了句,“他们选择的不只二皇兄是吗?”
秦姨娘愣了愣,她躺着看不到屏风后面,也不知房间里什么时候多了个男人,她心如死灰的躺着,“他们选的还有大皇子和六皇子。”
嫡长继承制大皇子肯定是要封太子的,他没了以后,他们的目标就是沈皇后嫡出六皇子。
昭和长公主不肯将亲事定下,等六皇子因为天花殁了,陈琬瑛与赵瑾瑜年岁相差太大,肯定是没有希望了,他们就开始在刚出生的太子身上动手,只等赵瑾瑜夭折就另选联姻的皇子。
可公主救了赵瑾瑜,还被诊出了喜脉,沈皇后当下便大张旗鼓的与她定下了亲事。
而赵瑾瑜没死成了,还被保护了起来,他们就在各势力出谋划策,策划废太子,可十六年过去了,太子也没被废掉。
那些人的建议正中了各势力的下怀,得他们庇护,活得不知多自在。
那些皇子也不是好操控的,太子废不了,他们察觉到危险就互相结盟抱团,袁承志他们也束手无策,想要将那些皇子逐个击破,必须要废掉太子,最后他们选定了最受宠的二皇子。
二皇子势力最大,相对也比较好相处,虽然心眼也多,但只要尊着他,伏低做小,他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也不太爱刨根问底的管闲事。
只要除掉太子,他最长,当太子的可能性最大,他的野心也最好培养。
“你最好不要和孤打太极,孤再问你一遍,他们还选了谁?”
那些人如此狡猾,不会把全部希望压在一个人身上。
蜀国已经知晓陈琬瑛的身份是假的,他们怎么可能把宝全压在一个随时可能暴露的人身上,一定还留了后手。
“你是……太子?”秦姨娘倏地睁大了眼,她努力想看赵瑾瑜一眼,却根本看不到,甚至连他的一片衣角都看不到,只能从他的自称上断定来人的身份。
“你们想装神弄鬼的骗我吗?太子是不可能来的。”陈琬琰根本不敢让皇家的人听到这些。
这事若是让皇家知晓了,她陈家逃的了罪责吗?
若是能让皇家知晓,蜀国早就与赵国皇室通风报信了,还至于偷偷摸摸的保护陈明玄吗。
“你以为你不说孤就不知道了?”赵瑾瑜声音冷咧,秦姨娘却根本不怕。
“无论你是谁,你若是知道又何必问我。”
赵瑾瑜轻捻手腕上的琉璃手串,他是知道,不过是来确认一遍罢了。
手法如此单一,很难猜吗?
他轻嗤一声,忽然问道:“张若华怀孕又流产,也是你们策划的?”
秦姨娘微微一怔,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起了张若华,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也没必要隐瞒,坦白道:“是。”
陈青岩十分宠溺陈琬琰,策划张若华流产,就是为了让她不与陈琬琰往来,那女人心眼小,心思重,她怕张若华去陈琬琰跟前说有的没的,挑唆陈琬琰回来找茬,暴露了他们的计划。
这才让人用陈琬琰的事奚落她,又换了她的安胎药让她流了产,这才让她恨上了陈琬琰。
赵瑾瑜来就想问这一句,解了惑便起身抬步出了屋子。
陈琬琰也跟着起身,秦姨娘不见到陈琬瑛是不会说更多了。
她肯说这么多就是想让自己与袁承志对上,给陈琬瑛搏条生路,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你给陈琬瑛留了退路吗?”她临走前问道。
秦姨娘无声的笑了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明知前路是悬崖绝壁又怎会不做一点准备。
“如果我帮了你,求你放她一条生路。”
陈琬琰冷凝着眸子低头望向她,淡淡的吐了句,“看她表现。”就扬长而去。
只要不再害她,饶她一命也不是不行。
就当替她那善良的母亲做件善事。
毕竟她是想放秦姨娘母女一条生路的。
赵瑾瑜一身姜黄色常服,站在院中等她出来,见她犹豫的站在廊下不肯过来,对她伸出手,柔声道:“我们回家。”
陈琬琰怔了怔,走下回廊,将手放在他的手中,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不会害了陈家,但她想搏一把,信赵瑾瑜一回。
他进来的时间很微妙,他早就来了却不肯进来,一直等到秦姨娘将与蜀国有关的事情说完,他才踱步进来,这是他给她的信任和支持。
置之死地而后生,本就是瞒不住的事,主动揭发总比东窗事发再补救更简单。
与其被陈明真连累,不如直接将他从陈家剔除出去,她陈家也是受害者。
她需要时间将陈家和蜀国完完全全的摘出去。
陈琬琰走后,秦姨娘便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等她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了,两个医女正在替她处理身上的烧伤,全身疼的抽搐。
其中一个医女见她醒了停下手上的动作,端了一碗汤药喂她喝了,随手将药放在一边,又用夹子夹着泡了酒的木棉给她清理伤口。
“嘶~啊,疼啊!”秦姨娘疼的不行,这简直就是非人的折磨。
陈琬琰那小畜生折磨人的手段怎么这么多!
“是她让你们来折磨我的?”她哑着声音问道。
贾医女本不想理她,见她疼的厉害,嘴还贱贱的,不客气的说道:“郡主就不该好心替你这坏良心的医治伤口。”
郡主给了她一坛子药酒,说是她找人精心提炼出的酒中精华,掺了珍贵的草药,还说在伤口涂上药酒,既能让秦姨娘疼的死去活来,又能给她医伤口,她原本是不信的,但她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个口子试了下,果然很疼!
而伤口也真的慢慢愈合了,没有出现其他的不适。
“我什么时候可以见二皇子侧妃?”
“等安排。”贾医女说完就不再理她了,专心致志的替她处理伤口去了。
郡主说留着秦姨娘还有用,她会替她母亲和老郎中讨回公道,让害了他们的人全部伏法,让她先以这样的方式解解心里的恨意,开启新的人生,迟早不用东躲西藏的生活。
郡主让人准备了止疼药,告诉她如果她觉得这样的方式不能缓解她心里的恨,就让秦姨娘生生受着。
或许是止疼药的起到了作用,秦姨娘并不再大呼小叫的喊疼,而是侧头呆呆的望着窗子。
她并没有阻止医女喂她吃止疼药,老郎中跟她说过,医者仁心,无论面对的是什么人,首先你是医者,而他是病患。
他说,学医天赋很重要,医术可以不好,医德一定要高,绝不可用医术害人。
他说,他在学医上没有天赋,他说他的父亲很厉害,用药很大胆,救了很多人,可是却没能善终。
他说,行医保命守则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他说,这是他父亲临终时嘱咐他的。
他遵守了一辈子。
她也能做到。
用余生来做。
贾医女抹了抹泪,郡主说这个药酒可以给伤口消毒,还告诉她用木棉花沾着用能用很久,她仔仔细细的替秦姨娘的伤口消完了毒,又替她抹上烧伤膏,才和另外一个医女一起帮她全身包扎好。
她原本对郡主的安排不满,并不想来伺候秦姨娘,她只想让秦姨娘死,而不仅仅是折磨她。
现在顿悟了郡主的苦心,她是不想自己一朝能报仇雪恨,便被仇恨蒙了心,迷了智。
郡主说,伤口好医,心伤难愈。
她现在懂了,郡主想让她的余生都充满阳光,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放下,那她会耐心的等待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已经等了二十多年,她等的起。
十二月十五,陈琬琰进宫同赵瑾瑜领宗亲祭奠沈后,景睿帝亲点了她年宴上跳鼓上舞,为来年讨好彩头。
因为不是开场舞,她也没办法推脱,等内教坊的歌舞毕,各府的公子小姐献完才艺,评出胜负,她给那些公子小姐的才艺比拼收尾。
后面还安排内教坊的歌舞,让她不用担心,夹在中间出不了太大的风头。
陈琬琰总觉得有些不安,先前景睿帝并没有让她献舞的打算,这个时候提起,难免让她觉得有些奇怪。
等宫宴那日,她看到了站在景睿帝身后的姚婕妤,才知道是姚婕妤的提议。
陈琬琰穿着太子妃的正装,站在赵瑾瑜身侧,面无表情的听姚婕妤笑盈盈的问她:“听闻郡主一舞动京都,嫔妾去岁未能得见好奇的紧,便去求了陛下,郡主不会生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