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琬琰轻笑一声,“不过大师也说了,待过了四月十四,那人便克不得本郡主了。”
她语毕,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人接话,她就那么笑盈盈的看着顾夫人,顾夫人硬着头皮说道:“可,方才已经商议好了,三日后抬我女儿入府。”
陈琬琰惊讶的扫视全场,见众人都是一脸的尴尬,“那看来,得委屈顾小姐先暂居别院了。”
顾盼姿不可置信的瞪大眼,“郡主的意思是要将民女养在外头?”
“不然呢?”
“郡主既然有自己的府邸,为何不去住?”
“顾姑娘这意思是本郡主碍着你的事了,见着你也需得避让?”陈琬琰沉声道,“你一介商户之女好大的架子,想必令尊平日里目中无人惯了,叫顾姑娘也学了个十成十。”
“郡主仗着身份欺压百姓,难道还要民女忍气吞声?”
陈琬琰蓦然起身,老夫人却拉住她的手,低低唤了她一声,“琰儿。”
她也知道是委屈了这孩子,可她背后是整个李家,她这次不能容许她的任性。
这不止是长房的事,而是整个李氏家族都陷入了危机,那些人贪心太大,她侯府便是再富有,也填补不上那么大的窟窿。
“祖母知晓这次是委屈你了,只要有祖母在的一天,就没人能越过你去。”
陈琬琰愣了下神,老夫人一脸的倦容,眼皮浮肿,下眼睑眼袋臃肿下垂,浑浊的双眸渴求的望着她。
这个老人从她入府便时时护着她,她听说过她年轻时的故事,对她很敬佩。
宣平侯府可以说是她辛苦支撑起来的,她心里没有家族概念,此时看到老夫人憔悴的脸,以及眼底的哀求,终究是狠不下心。
“顾小姐伶牙俐齿,希望你能得偿所愿。”陈琬琰傲然屹立厅中,淡默的扫视顾家母女一眼,“也烦请二位转告顾老爷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她对老夫人行了礼,便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回到阆苑就看到焦急等待的刘善瑶。
刘善瑶见她回来连忙起身,动作太急带倒了几案上的茶具,茶水浇了她一身,“琰儿,你伤可还好?”
她数次往宫里递牌子想去见她,皆未能如愿,许贵妃压根不理会她,这还是宫宴之后二人头一回相见。
陈琬琰拿了帕子给她擦拭衣裳上的水渍,“好了,别急有话慢慢说。”
刘善瑶本也不是多在意这些细节的人,此时又心急的厉害,连忙拉住她问道:“你手中的生意可有不妥?”
陈琬琰颔首,“货源断了。”
“你可有解决的法子?”
陈琬琰不语,她心里也没底,问道:“你娘家与郑家如何了?”
“我娘家还好,父亲本就廉洁,族中人皆要仰仗他,有他的约束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郑家家大业大,夫君虽早有提防,但仍是……哎!”
陈琬琰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梁、沈二家何尝不是如此,宣平侯这样精明的人都陷入了困境,就算再人间清醒,也避不开别人精心设计的陷阱。
设计陷阱的人早将他们的产业摸清,而正是因为他们家大业大才更难以避开,所有的事都是手下的人来做,业绩增长对铺子里的管事和伙计来说是好事,等他们察觉有异报上来,已然无力回天了。
“你可将缺货的单子带来了?”
刘善瑶今日就是就是来找她帮忙的,因此随身携带了货品的单子,她从袖中掏出缺货的单子,陈琬琰接过看了看,写的很详细,连欠谁家的货都写的清清楚楚,一看就是郑清之列的。
上面以布匹、茶叶、纸张、陶瓷、脂粉、酒水为主,翡翠、玉器、珠宝首饰为次。
数量很大,比她的缺口要大的多,她所有囤货加起来也不能补足这张单子上的缺。
“收了全额的订金吗?”
“没有,都是按规矩收的半数订金。”
陈琬琰点了点头,“你们府上还能撑多久?”
“三五天……”若非如此,她不会这般急着来寻她求助,实在是撑不住了。
陈琬琰沉思,她要帮赵瑾瑜稳局势,也不能抛下郑家,否则就会让她们寒了心。
“定国公府如何了?”她问道。
“与郑家的情况一般无二。”刘善瑶道。
陈琬琰揉了揉眉心,情况可比她想象中的糟糕多了,是她太想当然了,她手中的货物跟这缺口比起来简直是杯水车薪,难怪赵瑾瑜控制不住局势了。
就算她能从赵敬淮那里弄来货,三五天也运不过来!
弃车保帅,会让陈家这边的姻亲与她彻底离心。
选择了赵瑾瑜,就顾不上定国公府这边,选择了他们,势必要放弃赵瑾瑜。
诛心!
她沉默的坐了半晌,而后才略有些疲惫的说道:“我想想办法,你们尽量拖延。”
刘善瑶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憋了回去,她点头道:“好。”
其实婆母说只要陈琬琰去求二皇子帮忙,这些事就不难解决。
刘善瑶走后陈琬琰静坐了会儿,提笔给陈青岩写了封求助信。
永嘉县太远,走水路虽然方便,但她的船只不多,一次运不了太多货物,仍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况且她也不知能从永嘉县弄多少东西过来。
凉州距离京都较近,陆路运输虽然很慢,但陈家的经营的重心一直在那边,从陇右道弄出点货应当不是问题。
她叹了口气,关键时候还是得拼爹。
只是,他爹动作再快也得二十来天。
彤霞见她愁眉不展,静静的守在一旁,良久才说道:“前些日子丹云姑娘来寻过郡主,她那边的生意也出了问题。”
陈琬琰怔了怔,她现在是明白赵锦锋的那句话了,外头确实是翻天了。
丹云手中不过二三间铺子,连她都遭了殃,她都不用深想,就知道梁沈他们几家的窟窿有多难补。
大世家嫡支旁系众多,人心不齐,这时候若是厚此薄彼,只怕他们会起内讧,被舍弃的人定会心寒,若是被人利用生了怨,颠覆一个家族并非不可能。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要么就全部放弃,要么就全部捞起,这就是荣辱与共的家族文化。
可是要怎么捞,她没有那个能力。
她又呆坐了一会儿,道:“去把丹霞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