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同意。”沈括瓮声瓮气的说道。
陈琬琰闻言差点笑出来,出言讥讽道:“不同意是因为他比你们聪明,若是你们是太子,这辈子最高成就也就是个太子了。”
既想借她家的势,又将她家撇除在外,他陈家得到什么了?
景睿帝已经给她父亲封了亲王,试问赵瑾瑜得势后,还能如何再给他加封?
她不知道赵瑾瑜对她有几分真心,是真的喜欢她,还是为了稳固地位假装深情,但最起码他明白,他不能撇开陈家。
沈括被她呛声,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不是吗?”陈琬琰似笑非笑的说道,“我陈家如何二位不知,家中长辈也不知吗?”
他陈家明哲保身不好吗?
非要给人当跳板。
等新帝即位,他陈家能得到什么?
功高震主?
被动等死?
他们三家一但有了后人,首要对付的就是陈家,瓜分凉州兵权,支持自家的皇子入住东宫吧。
她不是恋爱脑,她尝到过权利的滋味,心中非常清楚,在这权利的旋涡中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不变的利益,她必须得承认,她骨子里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她可以尽全力的帮赵瑾瑜,他娶谁都可以,但不是沈括将他们对陈家的利用,说的这般理所当然。
直接让张家代表她陈家,可问过她陈家愿意否?
她陈家为何不可以在这场角逐中独善其身,目标达成之后功成身退,为何非要同张家绑在一起。
“我陈家没有女儿嫁给殿下,你们是不是都在偷着乐?”
如果她家还有女儿能嫁给赵瑾瑜,皇后之位、太子之位,他们谁也争不过。
如今这样,他们倒是还有得争。
沈括噎了一下,生硬的回道:“并未、”
梁欢轻嗤一声,语气不善的问道:“所以,你除了二皇子侧妃,是与二皇子达成了某种共识吗?”
陈琬琰果然如他父王所言那般,算计的十分精细,如果对她没利,她不会做出让步。确如她所言,他们三家达成共识之后,都挺开心的。
二皇子纵着她处理掉了袁琬瑛母子,想是许诺了她后位,赵锦锋这些日子过的比三皇子如意,赵瑾瑜是怕娶妻纳妾激怒了她,才不敢松口?
他们这样的安排,对她陈家没有一点好处,她确实没必要冒险。
“你说呢?你们要么给我好处,要么就安分守己,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如果都做不到,也别来摆布我。”陈琬琰冷声道。
沈括知道她为人自私又冷漠,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能让她站在赵瑾瑜的立场考虑。
“可你也不能让他膝下无子,若是他有子嗣,也许之后的路会好走些,他对你好,你总该替他考虑考虑吧。”
陈琬琰羽睫轻颤,敛去满目寒光,“我何时不让他娶妻生子了?”
对一个人的好,难道只是为了换取利益的吗?
那她是不是可以认为,赵瑾瑜对她的容忍都是有目的的?
她也不知自己何时有了这么重的疑心病,或许是拜袁琬瑛所赐,她挑拨的话在她心底牢牢的扎了根,也或许她本性就是如此,只不过被袁琬瑛激发出来了而已。
“你费尽心机除去陈侧妃,难道不是为了辖制太子殿下,让他只宠你一人?”梁欢问道。
“我那日在紫宸殿说的很清楚,她不是我陈家人,秦氏杀了我母亲,以及数百名侍卫,袁琬瑛数次暗算刺杀我,我是为母报仇。”
他们将她想的那么狠毒,陈琬琰对他们也没什么好脸色,嫌恶的看着他们二人,“你们想如何便如何,无须来劝服我,我做事只凭心。”
对于她说翻脸就翻脸,沈括也见怪不怪,只道:“殿下不肯娶,今日来便是请你帮忙劝劝。”
“那你们得在一旁听着,否则劝说无效,你们又该觉得又是我在搞鬼了。”陈琬琰讥讽的望着他们二人。
梁欢蹙了蹙眉,只觉得她嚣张跋扈,想起坊间传言顾家的事,又觉得还是听沈玥的话,不招惹她的好。
这女人心狠又绝情,沈玥说她宫宴那日一腿的血窟窿,硬是用纱布紧紧的缠了腿,站回了大殿。
他本就不太同意沈括的做法,现在就把家中的姐妹送到赵瑾瑜的跟前,难免会让她感到不快,看李珩与她新婚二年无所出,便知她不是个能忍的。
沈括还想说什么,梁欢拉了他一把,缓和了语气说道:“我们并无他意,只是殿下拒不肯纳娶,所以才来同郡主商议。”
是商议还是求助陈琬琰分的清,若是赵瑾瑜同意他们的提议,他们会来吗?
历经阴谋诡计,她早已不是初来驾到的那个纯真善良的姑娘了。
“殿下的婚事皆有陛下做主,同我商议有什么用,你们操心自己就是了。”
皇子的正妃都是由圣上选出来的,纵是有他们母妃插手,也得圣上点头,更别提赵瑾瑜是储君,他的亲事就是他自己也作不得主。
这事儿她都知晓,沈括他们能不知?
赵瑾瑜将那些私下送他小妾的官员都拒绝掉,是因为他脑子清醒,不触景睿帝的逆鳞,否则都不需要别人对付他,他自己就把自己作死了。
赵瑾瑜为什么难搞,就是因为他完全顺从景睿帝,又有手段自保,景睿帝乐意让他当太子。
“姑母不在了,你如今在陛下面前也说的上话,何不替他说上几句。”沈括道。
若是姑母在世,赵瑾瑜娶纳之事自是有她斡旋,他何须来找陈琬琰。
“你们均已成婚,让你们一次娶上好几个,每天睡在不同女人的床上,为了让她们背后的人都满意,必须耐心哄着供着,你们愿意?”
赵瑾瑜是人,不是工具。
“你们是为了他好,还是为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我只告诉你们一句,只要我在,我就不会容许有人强迫他,做他不愿意的事。”
赵瑾瑜是君,他们是臣,他们要做的是服从,而不是指挥赵瑾瑜。
如果梁沈二家靠不住,她会挖掘能靠的住的人家,送他坐庙堂。
既然沈皇后信她,她愿意尽她所能让他过的如意,无论将来如何,她都想他可以随心的宠爱自己心爱的女人,而不是为了取悦自己背后的势力,让自己变成一个牛郎。
这想法,从来没有变过。
他如果有了愿意娶的女人,她会将自己心中的情意断的干干净净,不会纠缠不清。
她话说的不客气,梁欢和沈括的脸色都不太好,那种心事被点中的窘迫让沈括涨红了脸,他想冲陈琬琰发火又不敢真的激怒她,只得黑着脸憋着怒走了。
陈琬琰被他撞的差点摔地上,梁欢伸手扶了她一把,“小心。”
“多谢梁三公子。”陈琬琰立稳,轻轻吸了口气,肩膀和手臂上的疼痛远不及她心里的难受。
“是我们兄弟思虑不周,今日多有得罪,还请郡主莫怪。”
陈琬琰摇了摇头,“你们的想法很正常,但我帮不了你们。”
丧期一过就连迎三人进门,那其他的朝臣闻风也要送女结盟,赵瑾瑜是拒还是迎,景睿帝会如何看他?
都知道赵瑾瑜娶妻纳妾是早晚的事,他们这么急急忙忙的选人往赵瑾瑜身边送,只是想抢占最有利的位置,优先生育子嗣罢了。
这里的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她既然活在当下就只能去适应,她只会对自己的夫君有要求,不会强迫与自己无关的人过一夫一妻无妾室的生活。
“殿下待郡主一片赤诚,在下可否问问郡主心中所想?”梁欢迟疑的问道。
“愿他所求皆所愿,所行化坦途,多喜乐,长安宁,岁无忧。”
她努力的在商场开疆拓土,不过是为了他岁岁常欢愉,万事皆胜意。
否则她要那么多银钱做什么,她又不懂享乐,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别人有的他也得有,这样他才能抵挡住狂风暴雨。
梁欢目光晦涩的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她这话说的倒像是母亲对儿子一般,他虽有不解,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了,冲她拱了拱手便走了。
陈琬琰背对着梁欢离去的背影,眸中尽是冷漠讥讽,她不过是在张家面前透露一句选的是君,他们就悟出意思巴结赵瑾瑜了?
她伸手揪了朵秋海棠,这花园中种了玉兰,秋海棠、牡丹和桂花,取玉棠富贵之意,可这海棠又被称作断肠花,秋海棠亦代表着苦恋。
赵瑾瑜下朝就见她坐在树荫下看书,阳光透过树叶洒落在她的身上,安静且悠闲,喻姑姑坐在她旁边做绣品,他脚步轻缓的走了过去,生怕惊动她。
如姑姑看到赵瑾瑜起身行礼,默默的退到了一边,陈琬琰抬头看到赵瑾瑜微微一愣,随即便将手中的书放下。
“这是什么?”赵瑾瑜指着书旁的一盘子瓣状物。
“油炸海棠花。”
赵瑾瑜眼皮跳了跳,问道:“早膳不合胃口?”
“不是呀,我就看这花开的艳,想尝尝好不好吃。”苦恋么,吃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赵瑾瑜瞥了她一眼,见她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瞧了眼她放在桌上夹了片金叶子的话本子,道:“我去换衣裳。”
他说罢看了眼如姑姑,便往丽正殿走,如姑姑吩咐宫人伺候陈琬琰,就跟着他走了。
待出了她的视线范围,赵瑾瑜才问道:“有人惹她了?”
拿花撒气?
如姑姑不知道沈括和梁欢同她说了什么,只是那二人走了之后,她对着海棠花看了会儿,薅了一篮子亲自拿去膳房炸了。
“方才沈公子同梁公子来了,奴婢也不知他们同郡主说了什么。”
赵瑾瑜脚步一顿,他大概是知晓他们说了什么,这事儿他也觉得头疼,到底是他的外家,处理起来也不能像那些不相干的朝臣那样不留情面,他已数次推脱,仍是不能解决。
况且还有个不死心的张家时时游说,他已经尽量避着了,他是真的不太会处理这些家务事。
赵瑾瑜换了衣裳,车马随从已经守在东宫外头,他们二人上了各自的马车,启程前往皇陵。
陈琬琰斜倚着软枕,心不在焉的看着手里的话本子,微微有些犯困,索性戴了眼罩遮光,扯过软缎盖在腹部补了一觉。
梦里赵瑾瑜一身红色喜服,迎娶了太子妃,而后又纳了数位妾室,东宫很快便传出了好几道喜讯,有个声音告诉她,等赵瑾瑜顺利继承皇位,她的任务完成,就可以回到她原本的世界。
她只是一个旁观者。
不该参与他的感情生活。
“郡主,咱们的马车坏了,太子殿下邀您去前面的马车。”驾车的侍卫在外面说道。
陈琬琰烦躁的扯掉眼罩,双目迷朦的望着车顶。
方才她好像做了个梦,内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郡主,殿下让属下请您去他的马车先行。”陆机守在马车外,见她久久没有反应,耐着性子催促。
“知道了。”陈琬琰整理了一下衣裙,才下了马车。
她跟着陆机朝赵瑾瑜的马车行去,狐疑的回头望了眼自己的马车,驾车的侍卫与随从都是东宫的人,几个人正围着车轮捣鼓,车马出马厩前都是要检查的,怎么刚走不远就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