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官员皆松了一口气,千两他们还是能接受的,他们不缺钱,但却不敢明说钱财的来历,若是回回都捐上万两,他们唯恐晚节不保,毕竟俸禄都是有数的。
自从水患报到京都,他们便知有捐款捐物的一日,只是不知到底该拿出多少才合适,如今赵瑾瑜给了他们一个界限,他们自然是不会越过太子。
“微臣愿意捐出一年的俸禄,以及职田所产的粮食以慰灾民!”翰林院大学士带头响应景睿帝。
“微臣也愿意捐出一年的俸禄,以及职田所产粮食救助灾区。”底下立马有人附和。
“微臣附议。”
景睿帝对他们的反应十分满意,当下便允了,又道:“捐赠乃是个人行为,不可强迫下属捐纳。”
毕竟还有许多清官廉吏手头不宽裕,总不能为了灾区的百姓,让人没口饭吃。
众人连忙应是。
“儿臣请命前往岭南救灾。”四皇子道。
景睿帝虎目望向他,神情似是有些不悦。
四皇子连忙道:“儿臣外祖出自岭南,家乡受灾,外祖愿意捐出全部家财救助灾区百姓,为从前犯下的错误赎罪,儿臣亦如是。”
景睿帝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他的儿子里除了赵瑾瑜的母族出身显贵,就属岭南肖家最显赫,许家和郭家都是跟着他发迹的。
其他权贵家的女子,要么生下的都是女儿,要么就是流产伤了身子无所出,还有诞下皇子就撒手人寰的,那些曾经显赫的世家,这么多年都因为没有皇子立足沉寂了。
也有为了稳固手中权利,与有皇子的嫔妃交好,甚至与之联姻,继续投资。
他九子十三女,除了沈兰育有三子,肖氏一子一女,郭许两家各育有两子。
他不会允许那些权贵家的女子诞育皇子,这就是他平衡朝堂的手段。
若非他的皇长子被人毒杀,他不会让沈兰再孕育子嗣,使她落入险境,然而只有一个嫡子,实在是难以保障嫡支顺利即位,这才有了赵瑾瑜。
只是万万没想到刚传出沈兰有了身孕,六皇子就殁了。
他只能对梁沈两家动手,让她式微保平安。
当时沈兰腹中胎儿尚不知男女,郭贤妃受了惩治十分低调,许贵妃刚得盛宠,二皇子还不能成事,最有可能被封太子的就是他的四儿子。
四皇子被景睿帝锐利的目光看的冷汗涔涔,就在他快坚持不住的时候,景睿帝才悠然说道:“既然如此,便由驸马都尉高世显与你一同前往,你可莫要叫朕失望。”
沈兰从来没让他失望过,在六皇子殇后,诞下了第三子赵瑾瑜。
除非他支撑不住,赵瑾瑜实力不足坐不稳江山,否则他没想过这个位置换人坐。
他想这得来不易的儿子好好活着。
四皇子领了命,便安静的退到自己的位置上,默默的打起了自己的盘算。
高世显是长平公主的驸马,他与长平公主关系向来亲厚,与高世显也走的很近,跟他一起去岭南再好不过了。
还有两月孝期便要结束,他必须要让他的外家重归朝堂,治理水患就是最好的契机。
景睿帝又让人安排了分属太常寺的太医署,殿中省的尚药局分别派出司医数名,带着药物随行,防范灾区突发瘟疫。
又钦点了太府寺少卿龚先带领常平署令、丞、监事六人,平准署令梁准与平准署丞、监事四人、诸市署令许承鹤与诸市署丞、监事四人,协助当地官府稳定当地物价。
工部侍郎聂远游领头自荐,率水部郎中及员外郎,带领一众水部官员一同前往排查治理水患。
赵瑾瑜不动声色的抚摸着手腕上的琉璃手串,等救治水患的事安排完,就该议凉州被焚烧的稻田之事了。
“因水患而流离失所的难民涌向各地,当地官府须得将人好生安顿不可轻怠。”
岭南的灾民大多数都逃往黔中道,岭南道西面以及剑南道方向避难,结伴成群的灾民更得注意安抚,有些州县官员为了政绩或是嫌麻烦,拒绝安顿灾民,被驱逐的灾民无所依情绪失控,爆发动乱的事屡见不鲜。
景睿帝又点了十几名官员任黜陟使,前往各地州府巡视了解情况,对各州官吏进行政绩考察奖惩,访民间疾苦,赈济穷乏。
水患的事暂时安排完了。
兵部尚书韦大人立马出列道:“凉州数万顷稻田被焚损失惨重,微臣以为应当立即召萧王回京,另派守将去凉州,并派巡查使去凉州了解情况,蒙军焚田造成数万顷成熟的稻子绝收,萧王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许尚书立马出列反驳道:“微臣以为不妥,凉州战事不断,此时更换守将容易军心涣散于战事不利。”
韦尚书叱道:“凉州自年后便一直在打仗消耗粮草,如今粮食已经长成却被烧毁在田中,凉州所需粮草皆须从各地调动,微臣怀疑蒙军犯境是假,萧王刻意消耗国库是真。”
许尚书眸中闪过一抹诧异,这话说的诛心,只差将陈青岩通敌挂在嘴边了。他寻思着陈琬琰临走前说的话,她一早便知有人要弹劾陈青岩?
那韦尚书所言可是真?
他还在思忖前阵子发生的事,赵锦锋出列驳道:“凡事都讲求个证据,韦大人话不要乱说。”
“若是他心中无鬼,为何拒绝姻亲张家的儿郎去军营历练?”
赵锦锋被他噎了一下,许尚书道:“韦大人这话是从何处得知呢?”
“犬子尚武又与张家兄弟交好,闲谈时曾问过张家公子因何不去凉州从军建功立业,张家公子便将被被萧王拒绝的事说了。”韦尚书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同为武将出身,微臣犬子也曾想去军营历练,奈何萧王不收。”
有几个武将附和道:“微臣也被萧王拒绝过。”
景睿帝问定国公道:“可有此事?”
定国公拱手道:“微臣不敢隐瞒圣上,确有此事。”
赵瑾瑜冷漠的看着底下众人,原本是治军严明,不私自收权贵家公子进军营混军功,这时竟成了错。
他们若想去军营历为何要走后门,不去从小兵做起!
“儿臣以为这恰巧说明了萧王治军严明,并无不妥之处。”赵瑾瑜道。
赵锦锋亦道:“此事并不能算作萧王有异动的证据,只能说明萧王为人严苛,待诸位大人一视同仁。”
韦尚书被赵瑾瑜二人合伙噎了一句,顿时有些无语,他俩都与萧王无姻亲关系了,一个两个都被萧王家的姑娘折磨过,不同他一起踩萧王,还替他辩驳,简直昏庸。
郭御史见韦尚书被噎住,出列道:“前太府寺卿项珐亮指控萧王父女通敌叛国,他临终前留下一封遗书给微臣,指控陈青岩父女搅乱京都物价,与蒙军打假仗消耗朝廷粮草,疯狂敛财。”
赵锦锋眉头紧锁,凌厉的目光扫向他,郭御史并不看他,垂首而立在紫宸殿正中,从袖中掏出一张厚厚的纸高举在众人面前。
紫宸殿安静了一瞬,立马有小内侍接过他手中的东西上呈至御前。
景睿帝却并不接过,沉声问道:“为何早些时候不说。”
如今项珐亮已死,死无对证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郭御史道:“萧王之女五乐郡主乃是歪曲事实真相的各中高手,微臣没有证据不敢轻易弹劾。”
赵瑾瑜薄唇紧抿,冷声道:“项珐亮已伏诛,萧王父女皆不在京都,无人与之辩驳,郭御史此举不够光明磊落。”
三皇子质疑道:“太子殿下如此维护萧王父女,难道是他们许了殿下什么好处?”
宣平侯在一旁听的冷汗流直流,前几日还只是吵凉州万顷稻子绝收,今天忽然就变成了通敌,他蒙逼的站着一点应对措施都没有。
赵瑾瑜对景睿帝拱手道:“父皇明鉴,儿臣只不过不愿忠臣良将蒙冤,实在不敢当三皇兄诛心之言。”
景睿帝只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便接过常福递过来的指认状。
上面洋洋洒洒的写满了陈青岩的罪行,与蒙军打假仗向朝廷催发军饷,军饷下发之后便与蒙国停战,桩桩件件按时间顺序写的明明白白,以及他与蒙国如何取得联系。
而这些年蒙军与镇西军对抗,确实时常打这种莫名其妙的战役,一开始他们攻击很猛,都以为有大战,军饷粮草都运到了,蒙军就偃旗息鼓退兵了。
刻意被人点出来,确实很值得怀疑。
郭御史见景睿帝接了状纸,朗声道:“项珐亮指认袁承志乃蒙国细作,萧王与蒙国的消息传递皆由经他手,因项珐亮等人落网,陈青岩父女怕事情暴露,就先手杀死了袁承志等人。”
此言一出殿中哗然,赵锦锋心里冰凉一片。
果不其然就听郭御史接着说道:“五乐郡主嫁宣平侯世子,乃是许贵妃精心策划,意图掌控户部,为萧王消耗国库敛财提供便利。”
赵锦锋气急,他直接说他许氏一族,与陈青岩和宣平侯一起通敌谋反得了。
他还未来得及出言呵斥,就听兵部尚书韦大人道:“户部尚书李大人对于凉州粮草拨款十分大方,从不曾哭穷拖欠。”
宣平侯无语,他大方了说他手不紧,他哭穷了说他小气。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凉州战事吃紧,粮草供应不足将士饿着肚子如何御敌,韦大人这话实在让人心寒。”宣平侯委屈巴巴的说道。
赵锦锋这会儿也算是想明白了,郭家这是打算将许家、陈家和李家绑在一起,一网打尽。
难怪陈琬琰临走时让自己看顾李家,想是猜到了三皇弟的谋划部署了,现在真真是荣损与共了。
郭御史道:“李大人与萧王乃是姻亲,李世子又曾与二殿下为连襟,李大人这般帮助萧王挖空国库,是何居心?”
赵锦锋气极,郭御史不如直接说他联合陈青岩与宣平侯通敌,盗取国库,打算谋权篡位得了。
赵瑾瑜冷声道:“郭御史此言差矣,李尚书拨发军饷都是按规定拨款到兵部,再由兵部发放至凉州兵营,从无夹带私情多发,何谈挖空国库。”
宣平侯感激的看了赵瑾瑜一眼,他做事向来有原则,萧王也曾同他说过只要不拖欠镇西军军饷便可,无需优待。
他亦是严格按照军营的将士数量与官职、马匹数量以及胜仗奖励,兵器装备消耗统计等等拨的款,他问心无愧!
况且他是把银钱拨发到兵部,再由兵部往下发放,而非直接发放给陈青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