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睿帝冷笑一声,“是啊,怎么会这样。”
他又将陈青岩的密信看了,才从上一封密信带来的影响中逐渐冷静下来。
京都对陈青岩的弹劾愈演愈烈,陈青岩知晓了岭南的灾情,想结束凉州的战火,国内乱成这样,边境只守不攻,再拖延下去只会拖垮朝廷。
必须以战止战,至少要打的蒙军偃旗息鼓二三年,给朝廷喘息的机会。
赵瑾瑜伏地叩首,“父皇,儿臣愿意去助陈将军一臂之力。”
景睿帝深吸一口气,他一直不肯同蒙国开战,就是因为内政不稳,儿子们大了,心野了,他吃不起败仗,不能失去陈青岩,更不敢放手一搏。
“你先起来,此事容父皇再想想。”战场凶险,若是他的太子被自己人在战场上算计了,他该如何同沈兰交代。
赵瑾瑜恭顺的起身,道:“儿臣还有要事要禀报。”
景睿帝示意他直说。
“儿臣在外城的安逸坊,发现一处通往城外的密道。”
赵瑾瑜观景睿帝面色发青,一鼓作气的说道:“父皇下令扩建都城之后,就将那密道出口包在义县了,那些人又挖到了义县的城墙外的一处荒庙。”
景睿帝气急冷哼,“这些人真是好样的,都快将朕的都城挖穿了!”
他气完了又觉得好笑,一条密道挖出百十里地,真是前所未闻,他皇宫的密道都没那么长。
赵瑾瑜也跟着他笑了笑,义县除了原先就住在那里的人家,其余房屋都是朝廷建造的,目前只租赁不卖,那些人就是想买个离城墙边近的宅子,挖出城也是不能了。
只能接着那条密道挖出去。
城墙的地基深,挖出城很难,挖一条需要很多的人力和物力,挖出义县想必是因为兵未进城,才发狠下了血本。
“儿臣已经派人去清查与密道相关的几个坊,宅邸归属,外城郭急需一次人口清查,以及密道回填。”堵住密道严守城门,将他们送进京都的兵清点出来,瓮中捉鳖。
这条密道已经暴露,他们想再悄无声息的买下大半个坊,挖一条出来怕是不能了。
他们要真有那本事早把内城挖穿,挖进皇宫了。
“各坊宅邸的问题查清即刻报与朕,其他事宜朕派人去办。”
景睿帝一点也不怕他们往内城挖,内城官僚多巡防严,各坊宅子少,某个坊突然多出许多生面孔,太过招摇,密道根本藏不住,有那功夫还不如拿下外城,直接攻打内城门。
“吾儿是如何得知那条密道的?”
“五乐上回失踪,就是掉入了那口井中……”既然父皇知晓了密道,此事也瞒不住,索性摊开了说,还能给她讨点赏。
景睿帝无语的问道:“她怎么掉进去的?”
他还以为陈琬琰被人绑架了,派了金吾卫四处寻她,她可好掉人井里去了。
“她在外面听了那书上的内容,跟踪人……躲避时掉进去的。”
“福祸相倚,她可是立大功了。”这都能让她误打误撞,这人怕是福星转世,专门来护佑他赵家的。
景睿帝一扫之前的阴霾,父子俩乐呵了一会儿,张御医等人便带着御药来了,众人一一尝过,赵瑾瑜也接过饮了一口,景睿帝才饮了。
景睿帝留了赵瑾瑜用晚膳,等他离去,常福才从宫外匆忙归来。
常福离开时景睿帝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会儿瞧着倒是心情十分舒畅的样子,他也跟着开怀。
“陛下,您许久没这般开怀了。”
景睿帝愣了下反问道:“是吗?”
常福笑道:“您上回这般开怀的笑,还是在过年的宫宴上。”
他跟在景睿帝身边几十年,自认为还是能分辨出他的笑是否发自内心。
景睿帝想起年宴那日,他借着赏赐陈琬琰封赏了一圈,想为赵瑾瑜扶植一些可用的人,还没过几日,就遭到了他两位好兄长的联手打击。
还差点动摇了国本。
他神色暗了暗,那条密道带给他的喜悦也淡了几分,难道真要让太子去挣军功树威信?
“今儿去见着长平了吗?”他问道。
常福也收了笑脸,忙道:“见到了,长平公主咳的厉害,今日还吐血了。”
景睿帝嗤笑,是真吐血还是口中含了血包假吐血,他倒是好奇的很。
项太妃年轻的时候同人争宠没少咳血,后来彻底失了宠,咳血症便不药自愈了。
当年身体康健,同她争宠的嫔妃大多数都入了土,身体‘羸弱’的项太妃还活的好好的。
若不是他当年在御花园亲眼看到她将血包放入口,诬陷先皇的宠妃将她气病吐血,他就信了吐血的长平公主了。
第二日的朝堂依旧是围绕着陈青岩、宣平侯和二皇子等人展开。
景睿帝和赵瑾瑜父子沉默的听着那些人在底下争吵不休,为陈青岩辩解的人只有刘峘,郑国公偶尔也会抓住郭御史言语中的漏洞反问回去。
为宣平侯辩解的人倒是有一些,大部分人都在替被禁足的二皇子喊冤,努力将他从陈青岩即将倾覆的大船上撇出去。
谁的势力大,谁依附谁,一眼便瞧出来了。
陈青岩与景睿帝明显就是互相依附的关系,为宣平侯说话的大多是他的同僚,还有翰林院的几个大学士和太府寺卿耿淳。
为二皇子喊冤的基本都是他一派的人。
下了朝,赵瑾瑜将话本子还给了兵部尚书,便回了东宫。
陆机侯在东宫门口等他,一见他便匆忙走过来。
“殿下,安逸坊的住户已经调查完了,那边的房屋除了普通百姓外,有一大半都在孙家、长平公主和方家名下,还有几座宅子在方芽名下,有枯井的那座空宅子是孙家的。”
赵瑾瑜神情淡定的接过陆机递来的信件,上面详细记录了宅子的归属,他昨日观察过,安逸坊的空宅子不是很多。
他们宅子里住的人,或许大部分都不是普通的租户。
“方芽的宅子是方家前年过户给她的。”陆机道。
这些东西并不难查,房屋买卖都要过官府立文书,有心就能查得到。
“密道通往的其他几个坊,还没有整理完。”
那几个坊也同安逸坊一样都是千户的大坊,坊内住户约有万人,整理屋主信息有些麻烦。
赵瑾瑜颔首,关心的问道:“可有人受伤?”
陆机正色道:“殿下放心,没有人受伤。那条密道太长,废弃的时间又太短,只在出入口处设置了连驽,那点暗器他们要是都躲不过,就没资格当殿下的暗卫了。”
冬花看到项思纯的日子,刚好是他启程回京都的第二日,若是陈琬琰没被唐远扔下去,或许项思纯根本不会赶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京都。
密道一旦被弃用,项思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京都,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在他回京都之前,他们应当还在用那条密道,简陋的暗器应该是他进京都之后才匆忙布下的,估计是考虑到了他会去寻唐远算账,再去看那座枯井,不知道他们在这期间往京都送了多少人。
“去查查那些租户的来历,可有路引。”赵瑾道。
一个坊若有三五千人是从密道进京都的,那么目前所知的几个坊加起来便有上万人了。
幸好内城的住坊大多都是官邸,住户少,且出入管理森严,靠近内城墙的宅邸,都是朝廷便宜租赁给外地来京赴任的官员的,不好挖进去。
否则,真如他父皇所言京都都要给挖穿了。
他当下便去见了景睿帝,将查到的东西交了上去。
如果他所料不错,义县外面还有他们的人,里外加起来只怕有二三万人之多。
赵瑾瑜第二日如约去了兰若寺,丝毫不意外看到寮房里的假韦珍珍穿着道袍,背对着他跪在佛像前。
“背对着太子殿下乃是大不敬,韦小姐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福多呵斥道。
假扮韦珍珍的香草吓的半死,仍是倔强的不肯转身。
“臣女不敢对殿下不敬,实乃在佛祖面前起过誓,在殿下的孝期未过前不与殿下相见,臣女这么做是尊重皇后娘娘,希望她在天有灵,能看到臣女对殿下的的真心。”
赵瑾瑜冷冷的说道:“既然韦小姐这般真心,就不该在孤为母后服孝期间求嫁,韦小姐还是回韦家另行婚嫁吧。”
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若是还执意打着替他母后守孝的名义,巴着他不放,也就别怪他出手伤人了。
香草闻言慌乱不已,若是她搞砸了韦小姐的亲事,她指定是没活路了!
“不!不!殿下,臣女是真心倾慕于您,甘愿为皇后娘娘守满三年,换取嫁给殿下的机会,绝不嫁他人。”
赵瑾瑜抿着唇沉默了片刻,转身离开了。
香草继续说道:“臣女也知不该在殿下为皇后娘娘守孝期间求嫁于您,但臣女对您是真心的,求您不要生臣女的气好吗?”
香草还在喋喋不休的表真心,守在她寮房门口的福满实在听不下去了,翻了个白眼,讥诮道:“韦小姐,殿下已经走了,临走前交代,您不愿意见他也无妨,若您思念家人倒是可以见见他们。”
香草闻言愣了愣,也不知是不是得罪了那位殿下,赶紧想办法传信回韦家,她刚才都快吓死了,她只想快点出这间寮房,若是太子殿下再来一次,她怕是就要露馅了。
韦夫人接到香草消息的第二日,便带着蒙着面纱的韦珍珍,还有一群丫鬟仆妇去了兰若寺,这次禅院外的侍卫没有拦她们,福满带着她们十分顺利的进了禅院。
韦珍珍所在的禅院整整齐齐的坐了一院的宫人,寮房门口两侧也守了二十多名宫人,这些人都闭着眼睛在念经,连她们一行人进门也没有反应。
韦夫人诧异的问回府报信的小丫鬟,“她们每日都这般在院中诵经?”
小丫鬟低声道:“是……殿下派来的福满大人说,怕小姐一个人诵经祈福孤单,特意让她们在院中陪着,只有雨天她们才在自个的寮房中诵经。”
韦夫人无语了一瞬,她带了好多人来,是想你一言我一语,假借关心里头的替身,慢慢的围住寮房的门,将韦珍珍换进去。
她们这么庄肃的在院中念经,她们怎么好意思大声喧哗,争先恐后的围到寮房门前,以表多日不见的相思。
况且门口两侧一边守了十个宫人,夹道欢迎,她们怎么围过去?
福满站在一旁,笑着问道:“韦夫人这回可能放心了?”
韦夫人脸都快笑僵了,“放心,放心,太子殿下有心了……”
这跟坐牢有区别吗?
皇家的人最重礼仪,尤其是宫里出来的宫人更是守礼,这二十个人就是伺候寮房里头那个人的,她们守职就不用诵经。
韦珍珍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风吹起她帷帽上的罗纱她也无所觉,她低声呢喃,“这就是伺候皇后的标准吗?”
韦夫人闻言赶紧低叱,“在这里胡说什么!”
她从袖子掏出一个荷包递给福多,讨好的说道:“家里孩子口无遮拦,福满大人勿怪。”
福满不动声色的接过荷包,笑盈盈的说道:“奴才就不跟着过去了,韦夫人有事就让人去叫奴才。”
等福满走了,韦珍珍才如梦初醒般回神,更坚定了嫁给赵瑾瑜的心,不过她苦恼的问道:“守的这么严,要如何才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