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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夫人也有些犯难,然而人已经来了,只能先到寮房门头看看了。

守在门边的宫人道:“请夫人稍候。”

随即便敲响了寮房的门,“韦小姐,韦夫人来看您了。”

语毕另一侧的宫人将寮房的门推开,香草背对着门口跪在蒲团上,韦夫人刚想进寮房,就被门口守着的宫人拦了下来。

“韦小姐不允许人进出她的寮房,还望韦夫人谅解。”

韦夫人抬起的脚缓慢放下,她刚才不过就是试探一下,“既然如此,我们就在门外同她说说话。”

陆机在树上静静看着吃瘪的韦家人,胆敢利用皇后娘娘在他们家殿下跟前耍小聪明,就得受着煎熬。

韦夫人磨叽了老半天,也没能将真假韦珍珍调换过来。

韦尚书晚上下职回了府,看到一脸喜意的韦珍珍,差点没背过气去,第二日在朝堂上不住的打量赵瑾瑜。

越发的觉得他这人心思诡谲复杂。

连合力攻击他的皇子们都放弃对付他,开始互相攻击了,这太子似乎真的没有他们评估的那般简单。

朝堂吵闹了四五日,四皇子便带着朝廷筹集的救灾银与物资启程去了岭南,刘扉也准备好了一应物资与人员随行。

四皇子带人走后的第三天,景睿帝秘密召见了樊千航,命他私下去江南东道受灾严重的地区察看灾情。

樊千航领了皇命带着侄子樊奇,以出门散心的名义,从山南东道途径淮南道的扬州,乘船从永嘉县进入了江南东道。

永嘉郡王收到他们入境的消息,第一时间便发密函回了景睿帝,即刻派人盯住了他们。

众人在朝堂上争执不休,直到九月十五日,兵部尚书韦大人在朝堂上放了个大招。

“微臣得到消息,萧王收取大量财物,助莽古德杀害图赫,放任其焚烧稻田立功,逃避蒙国皇室的追责。”

朝堂上原本吵闹的众人忽然安静,面面相觑,等着他拿出确切证据。

刘峘出列寒声道:“陈将军征战在外,你乃兵部尚书却一直追着他弹劾,岂不是寒了武将的心?”

殿中也有不少武将,经过朝堂这几日对陈青岩的不断弹劾,他们难免也有种兔死狗烹的感觉。

他们与陈青岩交往不多,但韦尚书是兵部的最高长官,应当对他们多有维护,实在不该如此对征战在外的武将。

“微臣有证据。”韦尚书说着从广袖中掏出一封密信,“这是陈家的资产清单,房屋田产铺子无算,富可敌国,如今有四分之三都在五乐郡主手中。”

赵瑾瑜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定国公,但见他十分淡定的站着,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清楚的知晓陈家家产的人,除了陈青岩父女和金山,就只有张若华了。

刘峘道:“这又能证明什么?”

“陈将军若是没有贪污军粮,收受巨额财物,仅靠他的俸禄与圣上的赏赐,是如何攒下这么多家业的?”韦尚书红眼道。

“陈将军一脉单传,未曾有兄弟分割,祖上的基业传至他这里多一些有何不可?”

陈家世代驻守凉州,财富积攒了几辈人,族亲不多,到了陈青岩这一代更是就他一个独苗,自然是比族人多又几次分家的世家富有。

这就好比一块糕点一个人食用,和一群人分食,自然是一个人吃到的多。

“刘大人不愧是大理寺卿,果真能言善辩。”韦尚书讥讽道。

“本官职业所在,一切都讲究一个证据,不能让守护边关的将领受屈蒙冤。”

韦尚书见他说的冠冕堂皇,将陈家的资产当着众人的面一一念出,紫宸殿中吸气声不断,景睿帝沉默的望着底下的大臣交头接耳。

刘峘虽然也被陈家的家业震惊了,但他最近没少抄没贪官污吏,单单一个二代为官的王林,资产就让他大开了眼界,因此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他冷声问道:“韦大人是如何将陈家的资产摸的这般清楚,又为何去查人家的家底?”

赵瑾瑜清肃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刘峘这个问题问的相当犀利,韦尚书一时语塞,殿中众人用异样的眼神望向韦尚书,生怕自家的资产也被他查个底朝天。

“陛下明鉴,这是有人匿名投到微臣府上,微臣核查之后才敢呈至御前。”韦尚书道。

赵瑾瑜十分清楚这份清单的来源,那日他就在陈明真卧房外听着,这是金山在陈明真面前报过的数字,是他交给张若华的假清单。

金山后来交给陈琬琰的那份单子,远比韦尚书今日报出来的要多。

陈青岩将这份假清单上剩余的产业,给他们兄妹分了家,真单子多出来的产业都给了陈琬琰,韦尚书说的四分之三产业,有一半是假清单上被秦氏等人卖掉的,并非陈琬琰后来追回的那些。

到底是她对张家留了一手,还是陈青岩在提防张家?

“既然如此,为何检举人不将此物投递到三法司?”他们三司才是审案的部门,就算他是兵部尚书,私下调查正一品的亲王也不合理。

眼见朝堂上的风向被刘峘给带歪了,韦尚书连忙换了另一个话题。

“微臣昨日接到季从之大人的寄来的密信,季团练使在剑南道抓获了一队扮作商人的蒙军,缴获了金银珠宝两大车,玉石翡翠三箱,皮毛毯子三百条,胡椒五百石,小茴香二百石。”

韦尚书说完殿中众人便被他吸引,不再跟着刘峘的思路走,他对各位大臣的反应十分满意。

板着脸继续说道:“经拷问得知,他们是莽古德派来给萧王送财物的,并交出了他们的立下的书信。”

有个武将疑惑道:“既然是蒙国的莽古德将军送给萧王的,不直接从蒙国送往河西的凉州,为何要横穿陇地,途径河西陇右去剑南道绕一圈子?”

“就是,舍近求远这不符合常理。”另外个武将附和道。

“据他们交代是去南诏国购买翡翠,蕃国买玉石、胡椒和小茴香的。”韦尚书道。

众所周知蕃国盛产玉石、胡椒和小茴香。

胡椒与小茴香是二十多年前,从蜀国流传到蕃国与赵国的,陇右道虽然也有种植,但因气候问题产量稀少而价比金贵,朝廷发给官员的俸禄里就有胡椒和小茴香。

武将本就不擅争辩,呐呐的不知如何反驳。

韦尚书成功的堵住了这两位的嘴,得意的继续说道:“据他们交代,这只是很小一部分,莽古德另外派人给萧王送去了马匹、牛羊等更多的财物。”

此言一出,紫宸殿如同炸了锅,郭御史适时的站出来问道:“难道萧王所谓打胜仗缴获的马匹等物,都是莽古德献上的?”

“季团练使的检举文书中是如此说的。”

韦尚书语毕将季从之传回来的书信呈上,那书信上有陈青岩的私章,这回还能让他跑了吗?

常福接过韦尚书递来的信件呈至御前,景睿帝打开看了一眼,便怒火中烧的拍案说道:“岂有此理!”

“微臣请求陛下召萧王回朝!”韦尚书道。

定国公出列道:“微臣不信萧王会做出这种让人不齿之事,微臣请命去凉州调查情况是否属实,劝说萧王回京都。”

赵瑾瑜在心底冷笑,劝说萧王回京都?

他父皇都没说召陈青岩回京,他这话一出,他父皇必然不能再继续扛着不下诏回令。

调查情况不是还萧王清白?他就这么肯定萧王勾结敌国大将不会回来,一句话就将陈青岩的路堵死了,萧王不回京都就是想造反。

定国公作为帝王派去的大臣,不管劝不劝的回陈青岩,理所应当的就会接管镇西军。

这么多天一言不发,一出口就是去凉州,偏生他话说的漂亮,让人听着他全是为陈青岩着想,是他的好亲家。

景睿帝静默了一会儿,准了定国公的自荐,又点了刚才提出异议的两个武将随行,便散了朝。

陈明玄守在紫宸殿外,听着紫宸殿内的动静,紧紧的握住手中的剑。

他只是一个负责保卫帝王安全的虎贲中郎将,作为侍卫只能守在殿外,听着里面的人抨击他的父亲,他什么都不能做。

定国公出了紫宸殿,看到穿着侍卫服站在紫宸殿门口的陈明玄,走到他面前,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放心,我此去凉州会尽量帮助你父王开脱的,就算你父王出事,我也会尽量保你平安。”

陈明玄面无表情的说道:“不是开脱,是还我父王的清白。”

定国公叹了口气说道:“将军府的底都被你妹妹曝到人前了,比我定国公府十倍还多,如此巨额财富如何能说得清。”

陈明玄紧抿着唇,“我家祖传的有钱。”

定国公被他噎了一句,缓了一口气说道:“我知晓你还气着我前些日子训斥你,你回京都不告知我就罢了,连若华都瞒着。”

“我也是为了若华和芙柔着想,我总归是你的长辈,她们是你的妻女,你还要一直同我们怄气不成?”

陈明玄松开手里的剑,倔强的说道:“我那日也说了,秘密回京都是想给若华一个惊喜,回京都后因事走的急,这才没能及时通知你们,并没有躲着不见你们。”

谁知道张若华因为这个一直抱怨他,还哭诉他一件事也做不成,连让她和家里的兄弟到凉州看看都不成。

陈琬琰倒是有本事,将京都戳了个窟窿收不了场,就躲在外面不回来,将军府的财物都是她管着,她自个儿回将军府,还要看下人的脸色过日子。

时刻担心他们父子反了,景睿帝会杀了她们母女出气,他一点也不为她们母女考虑,委屈的哭个没完。

定国公说道:“你妹妹带走了陈家全部财产,把将军府变成了个空壳子,你又失联不回来,朝堂上弹劾你陈家的大臣一波接一波,若华每日提心吊胆的睡不着觉,你也该体谅她。”

“小婿自认为没有不体谅若华。”这么多年她无所出,他也未纳妾室,也未短她吃穿用度。

他心疼张若华,任她数落,后来实在哄不住她,才请了定国公夫人来出主意,却被她们母女二人一起教训了一通,还说他要真有本事,就让陈琬琰交出将军府的管家权。

他耐心的解释现在将军府不归陈琬琰管,都是父亲派来的人在打理家业,作为长子没有与父亲分家的道理,却被定国公带着张家兄弟上门打了一顿。

还数落他们陈家亏待了张若华多年,受了他父亲姨娘多少气,现在没了姨娘,又要让奴才压她一头,让他别犯诨。

这些话将他仅有的愧疚也都击散了。

定国公见他犯了轴,也不再多言语,只说道:“将军府是你家,你成日住在外头像什么话,早些搬回去住,别叫人看了笑话。”

陈明玄沉声应了,他父亲和他说了,分给陈琬琰的那一半家产不是他给的,而是有人赠给她做嫁妆的。

至于是谁赠的他日后会知道,现在还不能说,让他和张若华别惦记。

至于陈琬琰从秦姨娘手里夺回来的资产,固定给他的分红,经此一事,他只会听父亲的话瞒着张若华。

赵瑾瑜站在紫宸殿内听了会儿他们翁婿二人的谈话,等定国公走了他才跨出紫宸殿。

“打架输了吗?”他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