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美人登时惨白了脸,死死的盯着常采女,一句你怎么知道就在她的嘴边打转,硬生生的被她吞了下去。
她不能问,一旦问出口,就是不打自招。
常采女挑衅的直视景睿帝,她就不信放出这样的消息,他还能忍得住不处置肖美人。
景睿帝气急反笑,这常采女还真是会挑时候,他今日若是不将肖美人关起来,让她放出消息,岭南立时便要反了吧。
若是将肖美人关起来,消息也绝对瞒不住。
但他堂堂天子,岂能被一介妇人戏耍,他讥讽的看着嚣张的常采女,他难道就不能以复宠的名义将肖美人带出掖庭,把她囚禁在宫殿里?
“去给肖美人将她从前用的步辇抬过来,朕今日见到肖美人,心甚悦,幸于掖庭。”
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能被这点小破事儿气昏头?
他故意一步步的逼常采女就范,将她赶至和肖美人放在一起,不就是为了这一天,清算肖家给沈兰报仇。
她也当真没让他失望,花样繁多。
“你说肖家通敌蕃国,在山中养兵朕就信?朕看起来这么好骗?”不拿出点实际的东西,空口白话谁不会?
那陈琬琰编故事,还是在有证据的基础上编呢!
“陛下不信就去常家查查吧。”反正她现在只想求死。
只要景睿帝动了常家和肖家,天下学子就会爆乱,她凭一己之力祸乱了他的江山,也没白活一世。
他不肯现在动肖家,她就把常家搬出来。
除非他能忍住不查,只要他一有动作,哪怕是悄悄的动手,他们的人就会制造舆论引导学子暴乱。
肖美人都快被常采女自爆炸伤了,她委实想不通,常采女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这是个憨批吗?
要是陈琬琰在这里,指定要指着常采女骂一句,打不过就自曝的傻鸟!
肖美人无辜的眨巴着眼睛,“陛下,您一定要还臣妾和臣妾娘家一个清白,臣妾真的没有害六皇子。”
景睿帝被气了一天,这会儿听到肖美人还嘴硬,都淡定了,他对肖美人露出一个微笑,淡淡的吐了个,“好。”
肖美人见他展颜,也不知他心里如何想,双目含泪的跪行至他跟前,将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腿上,柔声诉衷肠。
“臣妾记得阴雨天您总是腿痛,最喜欢臣妾给您按腿,臣妾一直惦记着陛下。”
景睿帝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肖美人的眼泪无声落在他的手指上,顺着手指流到了他的手心。
“臣妾不在的日子,常福可有伺候好您?”她不知景睿帝信了常采女几分,事情有变,她必须要稳住景睿帝,尽快将消息传出去。
岭南还没部署完,蕃国那边也还未商议好,不能仓促起兵。
“朕很好。”
常采女满目讽刺的看着景睿帝与肖美人互相演戏,想起了她刚和姚婕妤进皇子府的时候,皇子府的女人一个挨一个的怀孕,每个进府的女人不出二月就会传出喜讯。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好色无能之辈,就连先皇和先太子也这样以为。
怀孕的女人不能侍寝,他不想留谁的孩子,就对那个人特别的好,姚婕妤或者其他争宠的女人就会因为嫉妒下手。
有时候没能把孩子扼杀在肚子里,生出了男孩,那孩子也指定活不到上玉牒。
皇子府的孩子扎堆出生,从二皇子到八皇子年龄相差不过二岁,自八皇子之后皇子府再也没有男孩出生,女孩除了已经在腹中的,再未有人怀过身孕,都传他纵欲过度伤了身子。
可他在当上皇帝后,又让沈兰生出了个小太子。
她曾以为景睿帝对姚婕妤是真爱,即使姚家被诛九族,他也依然待她如初见,其他残害他子嗣的女人都被他处置了,唯独姚婕妤从来没有被他罚过,他对姚婕妤可以说是捧到了极致。
她听过他在床上一遍遍温柔叫姚婕妤的名字,那一声声玉儿,从他口中叫出来是那样的好听诱人,她原本都快忘了,她名字里原本也有个玉字。
可寂静的夜里,听着床榻的吱呀声和他一遍遍的呢喃,她便想起来,为了要避讳姚婕妤的闺名,常明玉从此只能叫常明。
她曾幻想过自己是姚婕妤,躺在他身下的是她,他口中的玉儿叫的也是她,她也曾少女怀春,可无论她怎样勾引,他都不曾多看她一眼。
就如同现在,他专注的陪着肖美人演戏,二人你侬我侬,当她不存在。
一直到姚婕妤死的那一天,她亲眼看到景睿帝站在她的棺椁前,他笑的儒雅温和,对了无声息的姚婕妤说:“这府里的人谁都能让你欺负,唯独她们母子不行。”
那时她才知道,他对姚婕妤的宠爱都是假的。
后来他当了皇帝,亲自给沈兰写了册立诏书,尽是溢美之词。
沈兰被册封为皇后的第二日,后宫的女人去关雎宫向她问安,他亲自给沈兰送了贺礼,其中有一幅沈兰的画像。
画像上提了八个字,玉承明珠,花凝晓露。
那日的景睿帝浑身都沐浴着喜悦,红光满面的对一众妃嫔说道:“朕初见皇后脑海空空,就只有玉承明珠,花凝晓露这八个大字。”
她这才知晓他初见沈兰时,沈兰在他眼中人比花娇,这八个字脱口而出,而沈兰小字玉凝,二人因此而结缘。
她终于明白景睿帝口中的玉儿,唤的从来都只有她沈玉凝。
后来皇长子、皇六子接连殒命,姚婕妤忌日那天,她穿着一身素衣,刻意等在御花园,问景睿帝,“陛下还记不记得八皇子的生母,姚玉娥。”
景睿帝说了句晦气,便沉着脸拂袖离去,从此再也没唤过沈兰玉儿,还顺便给姚婕妤改了个名字。
所有的皇子中,只有沈兰的血脉名字最后一个字带玉,死了两个儿子,他认为姚婕妤沾过玉字不吉利,规规矩矩的给刚出生的赵瑾瑜取名赵景铄,避开了玉。
可他一心想着给沈兰的儿子搞特殊,普通皇子中字从锦,他偏要给他换个景,让所有皇子都要避着他的名讳。
等赵瑾瑜从液池中捞上来,他竟然又给他改了名字,加了两块玉。
赵瑾瑜也当真是争气,顶着两块玉顺遂的长大了。
“陛下,肖美人的步辇来了。”
常采女将思绪从回忆中拉回,她神色未明的看了眼肖美人,她很快就会知道什么是绝望了。
害过沈兰与她孩子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这个男人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爱妃,你先回福宁宫等着朕。”景睿帝含情脉脉的说完,对常福使了个眼色。
肖美人用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湿润,乖顺的起身跟着常福走了,她已知自己的儿子去了岭南治水,肖家再过不久便能重回朝堂,便是常采女舌灿莲花,景睿帝此时也不会动她。
内侍去抬步辇的时候,就将景睿帝在掖庭宠幸了肖美人的事传开,掖庭附近围了不少宫人。
常福便亲自跟着肖美人的步辇回了福宁宫,肖美人复宠的消息不胫而走,许贵妃和郭贤妃二人各有盘算,听了这新鲜出炉的消息都很淡定。
她们各自有各自的筹谋,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只看谁能争夺先机,她现在出来确是晚了。
肖美人被常福领到福宁宫的一处宫殿,将她安置好,又派了几个哑奴伺候她,便将宫殿锁了,所有窗户都钉死。
“不许任何人与里头那位接触,听懂了?”常福无视肖美人拍门呼救的声音,对守门的内侍和侍卫说道。
福宁宫是景睿帝的宫殿,自然都是他的心腹,侍卫分属禁军十六卫,日常就是互相监督对方,保护圣上安危,得了常福的吩咐自然是用心做事。
常采女看着端坐着的景睿帝,痴痴的笑了起来,“帝王心果真深不可测,臣妾自愧弗如。”
她竟然忘了,这位是出了名的能忍,靠着一个忍字躲过了先太子的残害,登上了皇位。
“陛下故意让臣妾在肖美人面前说出肖家通敌豢养私兵,就将她带去福宁宫,是为了试探叶家的忠心。”叶家掌管禁军十六卫中的左威卫,叶将军的女儿是四皇子的侧妃。
他这是想把四皇子的党羽一锅端了!
原来这才是他只给自己留了大半条舌头的目的,他知晓自己卖了肖家之后不会说出更多,利用她将话说一半,逼肖家一党上绝路。
景睿帝看着她不断变换的脸色,便知她想明白了,漫不经心的问道:“常明玉,知道朕为何不动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