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信常采女的目的是等他病入膏肓,知道真相时才后悔没多与她相处。
常采女止住了狂笑,阴恻恻的勾了勾唇角,她当然是想让他发现烛台的秘密,求得他的信任,然后揭发他后宫的女人做下的龌龊事。
凭一己之力搅乱他的后宫,让他亲自动手处理掉那几个争储的皇子,功成身退,再推个懦弱听话的皇子上位,毁了他的江山。
虽然她没有完全成功,但如今赵国天灾不断,皇子内乱,敌军虎视眈眈,朝堂上不断有人提出召回陈青岩,景睿帝急的焦头烂额,正是激怒他的好时机。
“臣妾是想告诉陛下一个秘密,但臣妾又害怕那些宠妃反诬陷臣妾,臣妾害怕,不想无辜受罚。”
景睿帝的脚重重的在她身上碾了碾,加重的呼吸,证明了他此时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了。
常采女又将恰到好处的假笑挂起,真心实意的劝道:“陛下可要爱惜龙体,毕竟气坏了自个儿,可没有人疼。”
她还不想景睿帝这么快就死了,毕竟还有三个羽翼已成的皇子没有除掉,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敌军入侵的时候,如往常一样抱团,一致对外呢。
常采女刺激够了他,便缓声道:“肖美人害死了陛下的六皇子。”
景睿帝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刚压下的怒气又涌上心头,他身子微晃,常采女感受到他脚上的力度锐减,便知景睿帝对她的话信了三分。
“陛下对您后宫的嫔妃千防万防,却忘记了防您的小公主,肖美人让人从外面带进来了一匹彩色软纱,给三公主做了一件独一无二的彩裙,您还记得吗?”
景睿帝自然是记得,那时他还处在丧子之痛中,因为那条彩裙训斥了肖美人母女,并且叫人在她们母女面前烧了那条彩裙。
“染了天花的小孩在那匹布上头滚过,所以三公主穿着那件衣裳抱了六皇子,他才出了天花。”
常采女笑的花枝乱颤,她守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就这么说出来,高高在上的帝王在他面前露出受伤的神情,真是大快人心。
常福扶着景睿帝,出声呵斥,“一派胡言,若是那衣裳有问题,三公主怎么没事?”
景睿帝道:“去将肖美人给朕带过来。”
他不会偏信一词,他要将人带过来对质。
“那纱衣是个半袖又罩在外面,里头还有好几层绸缎隔着,绸衣领高,长袖遮住了三公主的手,她根本没有接触到,况且穿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脱了。”
常采女怕景睿帝不信,补充道:“肖美人因为害怕自己的孩子染上天花,让那做衣裙的宫人单独住一间房,衣裙做成前不许她出屋。”
“衣服做好了之后,肖美人让那个宫人将纱衣给三公主罩在裙子外面,后来她就借着您训斥了她这个由头,将那个宫人发配到了掖庭。”
那年的掖庭天花大爆发,死亡了好几百的宫人,她因为要留人证,就让人给她送好药吊命,用复仇刺激她的求生欲,险险救回她一条命。
景睿帝冷凝着眸,对她的话已经有了八分信,那年的天花确实爆发的蹊跷,除了掖庭大面积爆发和几个守门的侍卫,就只有六皇子出了天花。
三公主在六皇子殇亡后不久,也因高烧不退烧傻了。
“那宫人是谁,给朕带过来。”景睿帝收回腿,寻了个位置坐下。
常采女的目的非常明显,就是要激怒自己处置肖美人,四皇子这时已经快到岭南,若是听闻了他处置肖美人,定然不会再回京都了。
她要说的绝对不止这些!
单单是陈年旧事,他大可以等到四皇子回京都,再与肖美人清算。
“是您的宠妃利用了自己的孩子,害死了您的六皇子。”常采女总结了一句。
肖美人被人押到常采女的屋外,还未进门就听到她在说当年的事,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事儿她做的十分隐秘,常采女怎么会知道!
“陛下,肖美人来了。”常福道。
“带进来。”
肖美人脚步虚浮的进了室内,她因为有个成年的皇子,在掖庭也未受挫磨,只是脸不如从前保养的好,未画浓妆,又少了华贵的衣裳饰品的装饰,姿色不复往日的艳丽。
景睿帝许久未见她了,从前觉得她在后宫一众妃嫔里样貌最是出挑,今日再一看竟然觉得十分普通。
“常采女的话你都听到了?”景睿帝收回目光,到底是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他还是愿意听她辩解一番。
“回陛下的话,臣妾听到了,是她陷害臣妾。”物证是景睿帝自己烧毁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还能查吗?
常采女料到了她会这么说,不慌不慢的说道:“肖美人预测到了陛下会命人烧毁彩衣,可预料到做衣裳的宫人偷偷藏了衣料?”
肖美人倏然侧头,按下心底的惊惧,她到底是与一群女人斗过的,岂会被常采女一句话吓到,就算留着那布料又如何,二十多年过去了,还能验出天花不成?
“那与我何干?你也可能为了诬陷我,将那彩纱给染了天花的人沾过。”
“我又不想死于天花,怎会做这种事呢。”常采女抿了抿唇,道,“你知道三公主是怎么烧傻的吗?”
“你什么意思?”
“是素霜拿着那片彩纱,告诉三公主是她穿的彩裙害死了六皇子,六皇子早晚会来寻她索命,她吓病的。”常采女说到这里阴险的看向门口,“素霜来了,剩下的你来说吧。”
素霜进门对景睿帝行了礼,跪在肖美人身侧,恨恨的说道:“奴婢若是知晓那纱被得了天花的人沾过,拼着一死也不会害六皇子。”
“你不是得天花死了吗?”肖美人低声喃喃。
她查过当时死亡宫人的名单,素霜名字是在的。
“是常采女救了奴婢,给奴婢改了名。”宫人改名最正常不过,到哪个宫伺候,都有可能被新主子赐名。
得了新名,报到内侍省登记就行了。
当年死的人那么多,常采女买通内侍省奚官局的人,给她换个身份又有何难?
“是你害了我的三公主?”肖美人问道。
“奴婢不过是拿着那片彩纱,对三公主说了实话而已,是三公主偷听到了你和心腹嬷嬷的谈话,害怕六皇子来跟她索命,自己吓唬自己。”
她买通了三公主跟前伺候的宫人,带着三公主去偷听肖美人亲口承认自己的罪责。
“你害了我的三公主,还想来陷害我?”
“奴婢有没有陷害你,三公主会还奴婢清白,只要三公主见了那片彩纱,自然会说出她听到的真相。”素霜从袖中掏出那片彩纱,举过头顶。
景睿帝嫌恶的往后避了避,常福使了个眼色,立马便有小内侍抖着手接过。
“奴婢自知难逃一死,苟活到今日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报仇,也是为自己害了六皇子赎罪。”
当年宫中和民间都在传六皇子是天煞灾星,害了几百宫人的性命,可她却知晓六皇子也是受害者。
她听常采女说,当时六皇子的病情本已有所好转,天煞灾星的传言被人刻意传到了他耳朵里,使他的病情极速恶化,当天夜里便去了。
景睿帝对接了彩纱的内侍说道:“你带着她,去三公主那里。”
三公主痴傻景睿帝便未给她开府,将她养在了宫里。
他又点了几个侍卫随行,“将三公主说的话,一字不漏的给朕记录下来。”
肖美人还憋着一口气硬撑,三公主已经是痴儿一个,根本就不会开口说话,除了笑就是哭,啊啊的说不出一个字,一片彩纱能让她开口才怪。
“你还有何事要说?”他问常采女。
常采女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她终于要解脱了吗?
景睿帝虽然语气平淡无波,但她却听到了无限的杀机。
“肖家联合岭南豪强私通蕃国,在岭南与黔中的山上豢养大量私兵,准备夺取陛下的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