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八皇子给常惠心下生草乌,她来宫中求救,她就知道事情瞒不住了。
景睿帝轻嗤,“就不能是朕查出来的?”
常采女恢复了惯有的假笑,“二十多年您都没去查,可见您并不在意姚婕妤的生死。”
景睿帝眼里的温度骤降,他的确不在意,他为何要在意一个差点害死他长子的女人呢?
他的长子才两三岁,那么小的孩子,她都容忍不了还想害沈兰和她腹中的老六,他为何要在意。
“是臣妾在她生下孩子之后,在她的补药中添加了过量的生附子,毒死了她。”常采女大方的承认。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八皇子突然窜了出来,凶狠的瞪视着常采女,全无往日的高贵儒雅。
常采女不屑的朝前走一步靠近他,“是她逼我去害大皇子和皇后娘娘腹中的六皇子,她不死,我就要被她害死,我不想死。”
他以为他那个娘有多好?
“不可能!父皇与我母妃感情甚好,她没道理这样做!”八皇子怒道。
“她刚进皇子府就得了宠,把怀孕的皇后娘娘推入池中,反陷害大皇子嫉妒她受宠,要推她入水,她躲闪不及,才失手拉了皇后娘娘跌入池中。”常采女缓声说道。
“她将皇后娘娘的头按在水中,差点让她窒息而亡。”说到这里常采女嗤笑道,“皇后娘娘也是个狠人,挣扎了几下就闭气装死骗她松了手。”
最后她们二人都没事,在岸上的她却受了罚。
三十板子都没将她这个替罪羊打死。
“她一计不成就买通了大皇子的奶娘,让她把大皇子带到假山上推了下来,磕的头破血流。”
“那时沈家老国公还在京都,你母妃将我推了出去,你父皇想息事宁人,不肯处置你母妃,沈家哪里肯咽下这口气,就把皇后娘娘接回了沈家。”
八皇子不信的说道:“不可能!我母妃不是这样的人!”
“你母妃是不是这样的人,你问问你父皇不就知道了。”常采女怜悯的看着他。
景睿帝沉默以对,那时他确实需要姚家就偏袒了她,沈兰回沈国公府之后,姚婕妤就怀了老八。
“大皇子跟着皇后娘娘走了之后,她又要我去害许贵妃肚子里的二皇子。”
常采女无奈的叹了口气,“许贵妃也不是吃素的,联合了府中所有怀孕的妾室,孤立你母妃。”
“就是这样还让你母妃得手了好几次,你若不信,大可以去问问宫中因为落过胎无子的嫔妃,是不是都受过你母亲的毒害。”
这都是景睿帝的刻意纵容,若非他维护,姚婕妤也不敢如此嚣张。
但姚婕妤很快就尝到了恶果,那些被她害的不能生育的嫔妃,联手起来除掉了姚家,姚婕妤没了靠山,她才敢下手毒死她,抢了她的儿子,代替了她的位置。
“若非我养育了你,你以为你能活到今日?”只怕早就被那些失了孩子的嫔妃害死了。
八皇子呆滞的听完,整个人都快灵魂出窍了。
这和他查到的不一样!
“姚家就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若不是为了你,你父皇根本不会替姚家翻案,不然你以为你父皇为什么只追封她一个三品婕妤?”
常采女嘲讽的看向景睿帝,他利用给姚家翻案,诛杀了好大一批权臣。
首当其冲就是拿那些除掉姚家的大臣试水,收回了一部分权利,如愿立了沈兰当皇后,又大刀阔斧的除掉了先皇养肥的贪官立威。
还反手将八皇子外家带给八皇子的污点洗净了,帝王心术玩的不要太高明。
他对沈兰真的好啊,布了那么大个局,为她报了仇又推她当了皇后,却没料到依附他而壮大的郭家毒死了他的长子。
她这个局外人什么都知道,但她什么都不会说。
“没有我帮你,你这辈子也不可能做皇帝!”常采女厉声道,“你父皇根本就不会传位给你!”
或许这么说不够准确,只要沈兰的血脉还在,他就根本不可能传位给其他的皇子。
“我根本不想做皇帝,是你们突然推了我出来!”八皇子怒急,他父皇就在这里,若让他知晓他曾有争夺他皇位的心思,他日后肯定没有好日子过了。
“你不想当皇帝,你会和季婉儿偷偷在一起三年?”常采女无情的拆穿他的谎言。
八皇子语塞,他确实有过争储之心,不过他现在已经没有那个想法了,他争不过,认命了,只想替母妃报仇。
“当初我亲眼看到你扔了太子进液池。”八皇子颓废的立着,语气透着一股莫名的悲凉,“太子的奶娘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努力的举着他,为他争取一线生机。”
那天他偷偷跟着常采女去了掖池边,看到有常采女故意去亲近赵瑾瑜的奶娘,让她的宫人支开了赵瑾瑜随行的宫人,夺走了奶娘怀中的赵瑾瑜扔进了液池。
赵瑾瑜的奶娘跳进了液池将他高高举起,他的哭声引起了昭和长公主的注意,才得以脱险。
赵瑾瑜险些丧命,那些伺候赵瑾瑜的宫人因为失职怕被惩罚,众口一词说是奶娘要害赵瑾瑜。
事后,任沈皇后如何查都查不到是谁收买了奶娘,人已死此事不了了之。
八皇子惨淡的笑了起来,“因为根本就没人收买那个奶娘,她是被诬陷的。”
“后来我听说,御医诊断出太子中了慢性毒药,就一直偷偷的观察你,亲眼看到你将一包药粉洒进了液池销毁。”毒死了液池不少鱼儿。
他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孩子,父皇对他不喜,他不敢告诉父皇和沈皇后真相,常采女在日常生活上也并未苛待他,若是他揭发了常采女,换个嫔妃养他,不一定会善待他。
这么多年,他一直将这件事儿深藏在心底。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常采女面色如纸,万万没想到她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却百密一疏。
“只要他活着,你就不可能当上太子。”
当时郭贤妃因为毒死了皇长子,而偃旗息鼓。
许贵妃是个人精,生怕有人嫁祸给她害了二皇子,恨不能抱着她的两个皇子,找个壳躲起来。
要了六皇子命的人,也不敢贸然出手对付赵瑾瑜,那就只有她趁热打铁弄死赵瑾瑜,让沈兰无子,再将大皇子的事和六皇子的事都爆出来,一下就能除掉三个有力的竞争对手。
她顾忌着姚婕妤的死因,怕旧案重审,不敢让赵瑾瑜死的太快,因此只是分批小量的给他下毒,可药量已经过了,他还活的好好的,她就只能亲自出马溺死他了。
哪知道会冒出个昭和长公主,坏了她的事!
活该她死那么惨。
让她吃自己的血肉,这都是她的报复!
秦姨娘不过是她手中的棋子,替她复仇而已!
景睿帝脸色难看的不行,颇有山雨欲来之势,他努力压下心中的怒气,他苦寻十六年的真相原来竟是这样。
“你是如何得知我用生附子害死了姚婕妤?”常采女问八皇子,她死也要死个明白。
“因为常家送你的那座烛台。”
因为那座烛台是玉雕的还带有香气,他十分的喜欢,常家便送他了一块巴掌大的边角料,他雕刻几枚玉佩给府中受宠的姬妾。
有一个对香味特别敏感的妾室,连着好几日都说头疼胸闷,很困就是兴奋的睡不着,后来拿到玉佩的妾室接二连三出现同样的症状,府中膳食也没有问题,他便怀疑是那玉佩有问题。
从府医处证实,那玉是在特制的药水里泡过的。
府医分辨出里面有百合花、夜来香、闹阳花还有生附子,并且告诉了他生附子用过量,会使人死于心疾。
“你就因那个烛台怀疑我?”常采女不敢置信的问道,一个烛台竟然引起了他的怀疑!
景睿帝看她露出懊恼,面色舒缓了一些,嗤笑道:“自食恶果。”
“联想到你洒在液池里的东西,我便怀疑是你害死了我母妃,寻了曾经在皇子府里供职的府医,询问了我母妃当年的死因。”
因为当年姚家是罪臣,姚婕妤又在府结了不少仇怨,她因心脉受损死的很快,府医并未在她的饭食药物中检查出毒物,也并没有七窍流血等中毒症状,只诊出她是因为突发心疾猝死,皇子府就将她下葬了。
而姚婕妤死了之后,受益人只有常采女一人。
“我将带有香气的玉佩给了常惠心一块,她根本就不敢用,我猜测她知道这玉佩的不寻常,便给常惠心下了药性稍弱的生草乌试探她。”
“她果然慌了,怕暴露了你,不敢直接进宫求救,就想借五乐郡主的手对付我,可是郡主又不傻,直接踢回给了你。”
还是赵瑾瑜来寻他说了此事,又询问他是否有冤屈,他那时还有争储之心,如何敢宣之于口。
直到他和季婉儿的婚事定下,他父皇如了季从之的愿送他去了剑南道,但却是一个小小的团练使!
他便知,他此生绝无登上皇位的可能。
若想活命,就只能乖乖的当个闲散王爷,他私下找了那些被常家笼络的大人,言明自己没有争储之心,所以常采女被送到掖庭受苦,朝堂上再无一人替她叫屈。
常采女脸上的假笑全然褪去,哈哈大笑了起来,“竟然是这样,哈哈哈,难怪那个五乐郡主见了我,总是阴阳怪气的。”
她还以为陈琬琰知道是她是细作,让袁承志撺掇秦姨娘将她母亲生刮了,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太可笑了!
原来做了贼,真的会心虚!
景睿帝让人按住几近疯狂的常采女,对八皇子道:“你先回去,朕还有账没同她清算。”
八皇子如释重负的同景睿帝行了礼,由宫人带领着出了掖庭,他出宫之前先去了一趟东宫。
若非赵瑾瑜保证解决了常家,就会替他求封王爵赴封地就藩,他今日也不敢主动来找景睿帝坦白心事。
“都说了?”赵瑾瑜淡淡的问道。
八皇子轻轻的点了点头,如今他在父皇面前言明了没有争储之心,竟是无比的轻松。
“八皇兄先回去休息吧,这才刚刚开始,答应你之事孤不会忘。”
八皇子头一次认真的打量赵瑾瑜,从前只觉得这个九皇弟十分平庸,除了样貌好看外一无是处,性子软懦好欺,如今看来众位皇子虽也都出色,却都不及他霞明玉映。
不过二年,他的变化竟然如此之大,果然是他父皇教养出的太子,虽然只是淡然伫立却不怒自威,了了几语就让他感受到了上位者的威压,只能顺服于他。
他的沉静是自内而外的,他心是安宁的,不知是他自信自己能登上那个位置,还是他根本就不在意那个人人都向往的高处。
等八皇子走没影了,景睿帝才一脚踹在常采女身上,将癫狂她踩在脚下,“你弄那个有毒的烛台进宫,目的究竟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