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那日亲眼见证了赵瑾瑜对陈琬琰的承诺,闻言有些愣神,若那日他真的施展美男计给陈琬琰下套,就为了将她困在皇陵,那他的心可真够深的。
“韦尚书弹劾陈家,太子心属韦家女,韦尚书推举他去查捷报丢失的案子,怕是要诬陷萧王自己劫了捷报,定死萧王通敌的罪名。”赵锦锡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小郡主听闻这个消息,估计是要发狂了。
“不过是离京查个案,父皇竟给他点了三千精兵,倒是真心疼他。”七皇子羡慕的说道,他一直表现的很平庸,父皇对他的喜爱就如同他的排行一般,卡在中间不上不下。
赵锦锡不屑的冷嗤,“三千精兵护送又如何,等他回来,这京都的天都要变了。”
就是有三万精兵他也无力回天。
况且他也不一定回的来了。
赵锦锡眼中的狠戾,随着赵瑾瑜渐行渐远而逐渐增多,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不好对他下手,在百里外还奈何不了他吗?
“听闻樊家纠缠你那姑娘回京都了?”他问道。
七皇子想到樊嘉恩就有些头痛,他以为一二年过去,她已经死心了,刚回京都她就又缠了上来。
“我不喜欢那姑娘。”
赵锦锡收了手中的折扇,樊嘉恩的事他早有耳闻,樊家先是在沈家与老七两下徘徊,拒了沈家选了老七,被老七拒了又去缠沈括。
“随你吧。”
七皇子小心观察了赵锦锡一眼,轻轻抿了抿唇,他自小就知道母妃与郭家的重心都在他皇兄身上,他没生出过争夺之心,府里的妻妾的娘家官职都不高,且都在三皇兄的掌控中。
在自己亲兄长手下讨生活尚且不易,若是那位置换成其他兄弟,日子只怕是更加艰难。
至于拒绝樊家,他纯粹是不愿意得罪赵瑾瑜。
毕竟鹿死谁手还不知,他既然不敢肖想那个位置,也没必要堵死自己的路,他的亲兄长能登上那个位置固然好,但父皇的心思莫测难以揣摩。
二皇兄刚被禁足,他就宠幸了四皇兄的母妃,提防着三皇兄一家独大,动摇他的皇位,让四皇兄与三皇兄互相制衡。
三皇兄想要那个位置,只怕不容易。
他只盼着能早日封王就藩,远离京都纷争。
陈琬琰看着佛经里夹着的字条有些怔忡,这佛经是她每日都要翻阅的,一直是彤霞收着的,是什么人能有那么大本事,在她眼皮子底下塞个字条进来?
尤其是看到上面的内容,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陈家已反,太子前往凉州捉拿反贼,速回凉州。
写这纸条的人简直有病,太子都往凉州方向去了,还让她往凉州跑,万一路上撞见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再说了,她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嘴炮选手,她能跑得出去?
好歹也约个时间来营救她一下吧?
现在骗子都这么不走心了吗?
陈琬琰将字条收好,招呼彤霞过来,问道:“京都发生什么事了,一五一十的说来。”
“京都一切都好。”
“南边还在下雨吗,涨起的水退了没?”
“雨水一直没停,岭南道受灾的州河堤几乎全部决堤,下游州县受灾严重,江南东西二道又淹了几座城,尤其是江南东道受灾十分严重。”
江南东西二道在岭南道的下游,岭南道的防线守不住,水都往江南东西二道去了,因着地势,流入江南西道的水又涌入了江南东道。
三道的交界处已经成了人间炼狱。
“怎么会这样……”陈琬琰拧眉,临海地区河渠治理都是有具体规划的,境内河流多,河道分流做的十分的到位,河道畅通水分流入江河,按理说不该发生这么严重的洪涝才对。
况且那三个地方本就属于雨水偏多的南方,朝廷会在雨季来临前清理河道淤堵,修理堤坝,每年耗在这上头的钱财无数,那么多州被殃及这太不合理了。
她对这方面不懂,景睿帝已经派了工部精通水利的官员去治水,想必很快就能解决目前的困难。
“最近朝中是否发生了大事?”陈琬琰问道。
彤霞闭着嘴巴不说话,水患已经不能转移陈琬琰的注意力了,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搪塞她。
“与我陈家有关?”
“太子殿下不让说?”
面对陈琬琰的追问,彤霞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哀求道:“主子就不要逼奴婢了,殿下都是为了您着想。”
陈琬琰心都被她说凉了,陈家肯定是出大事了,难道那纸条上写的是真的?
“陈家出了什么事?”她接不到外面的消息,彤霞又做这般姿态,陈家就算没有造反,如今的处境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赵瑾瑜把她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殿下往凉州方向去了?”她试探的问道。
彤霞沉默着没说话,陈琬琰继续问道:“我父王遇上大麻烦了,有可能性命难保?”
彤霞不语,陈琬琰的猜测与她得到的消息差不多,她仔细的观察陈琬琰,生怕她一时冲动吵闹着回京都,盯着她看了许久见她还算冷静,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莫名松了一口气。
“主子不用忧虑,殿下会想办法解决的,而且陛下派了定国公去凉州,陛下还是信任陈将军的,只是碍于朝中压力,不得不诏他回京。”
行军打仗最忌讳阵前换主将,若是突然换人定是发生了大事,被召回的主将也八成没有好下场。
陈琬琰一想到这里,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了。
“主子,您就听殿下的吧,留在皇陵没人能伤的到您。”
“只要我不出皇陵,他就允许你将京都的事说给我听?”
彤霞轻咬下唇,“殿下有交代,只要您不闹着回京都,可以说一些给您听。”
“你把朝堂上的事细细说来。”
彤霞见她生了怒气,犹豫了一瞬,言简意赅的说道:“郭御史弹劾陈将军和二皇子一派通敌,联合宣平侯掏空国库,韦尚书在朝堂上报出了陈家的家底,宣平侯与二皇子等一众官员都被幽禁了。”
陈琬琰动了动嘴没能说出话,脑子混沌不能思考,手心濡湿发烫,这简直就是天塌的大事!
她现在最怕的就是二皇子一系为保赵锦锋,将所有罪责推给陈家。
子虚乌有的事也会变成事实,二皇子一派为了确保自身的安全,就会在陈青岩回京之后,想方设法迅速除掉他。
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姻亲了,要下手也不必有太多顾虑。
陈琬琰脸上的血色极速褪尽,想来赵瑾瑜离去前此事便已经在发酵了,他将自己留在皇陵,避开了京都的腥风血雨。
彤霞急道:“主子别急,殿下奉命去高阳县追查捷报的下落,一定会替陈将军讨回公道的。”
过了好一会儿,陈琬琰才回神,她不解的问道:“捷报?什么捷报?”
“陈将军打了胜仗,捷报被人在途中劫了,一直到陈大公子回京,朝廷才收到消息,殿下去凉州方向追查捷报失踪一事了。”
“殿下不是去凉州了?”陈琬琰有些无语的问道。
彤霞肯定的说道:“不是,是去凉州方向的高阳县。”
陈琬琰被纸条误导,给自己挖了个语言陷阱,气的吐出了一口浊气,彤霞的话与字条上的意思虽有相似,却大相径庭。
她父亲将陈明玄送回京都,就是在安帝心,反是不可能反的,只怕是有人要逼他反。
“既然是打了胜仗,怎么又和通敌扯上了关系?”就算是通敌,那不应该是吃大败仗吗,通敌还有打胜仗的?
彤霞道:“韦尚书弹劾陈将军打假仗,骗取朝廷的犒赏,与敌军将领勾结,助对方斩杀与其不对付的大将,收取巨额财富,任敌军烧毁稻田。”
陈琬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韦尚书脑子有病吧?
打了胜仗缴获物资,上交于朝廷,朝廷犒赏三军将士的赏赐才会拨发下来,除大将以外,士兵的份额都是论功分配计算过的,怎么就掏空国库了?
无论是赏赐财物还是军功,都是人家真刀真枪赚来的,弹劾打假仗,不是制造卖命的将士与朝廷的矛盾吗?
这就好比他韦尚书出门被车撞了,判官非要说他是碰瓷的,不但没有得到赔偿,还得了个臭名,你说他气不气!
“韦尚书看到了我父亲收巨额财富了?”那他眼睛得多凸啊,看那么远!
怕是要凸出北半球了!
“季从之抓到了给陈将军送财物的蒙军,搜出了带有陈将军私印的信件。”彤霞弱弱的说道。
陈琬琰无语凝噎,这是抓到了确凿证据呗,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现在必须要弄清楚问题的关键,“我父王反了吗?”
彤霞肯定的说道:“没有!”
“这意思是我父王与蒙人有通,被季从之抓住了把柄?”
彤霞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总结下来就是这个意思。
“赤裸裸的栽赃陷害!不说季从之在剑南那么远的地方,既然蒙军是给我父王送财物,为什么要随身携带我父王写的密信?”
不说他们没资格带密信,就算是捎带,也是带蒙国人给她父王写的密信。
季从之和韦尚书简直就是癞蛤蟆追青蛙,长得丑玩的花。
彤霞眼前一亮,她听了此事也觉得十分的蹊跷,就是想不出哪里有不对劲,陈琬琰一提,她就想出哪里不对劲儿了。
太过合理,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陈琬琰沉着脸对彤霞伸出手,“把韦尚书爆出的陈家家底单子拿来。”
彤霞能说的这么清楚,就说明赵瑾瑜一直在往这边传递消息,要是陈青岩有异动,要么让人带她跑路,要么抓她回京都。
圣上既然已经宣召陈青岩回京都,不可能还留她安安稳稳的待在皇陵。
那么塞条子进来的人是想诱她出去,抓她威胁陈青岩。
“殿下派来了多少守卫?”她问道。
“一千七,还有三十多名暗卫。”
彤霞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竹筒递给陈琬琰,她伸手接过,打开塞子将里面的东西取出,纸张上详细的记录了将军府的资产情况。
只不过是金山做的假账目。
这张单子半真半假,不止余下的产业少报了,秦氏等人掌握的也根本不是陈家全部家财,她父王又不傻,怎么可能把偌大的家业全部托付给一个帐房班子。
“呵呵。”陈琬琰呵呵笑了声。
她父王要这么蠢,还当什么领兵打仗的大将军。
狡兔三窟,皇帝都不会只有一个宠臣,就像在现代,谁会把钱都存在同一个银行呢。
况且在陈琬瑛和秦氏手中亏损成那样都不管,他不给他的好大儿留家产吗?
“姓张的可真会落井下石啊!”让韦尚书在前面冲锋,他张家躲在后面吃屁,却不知这东西暴露了他们的野心。
看来金山那日之所以把数额报的那么详细,就是为了让陈明真兄妹思维混乱,糊弄住他们,让他们在张若华面前闭口不言。
当时她不懂父王为什么要让金山做一份假的,如今倒是明白了父王的一片苦心。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难道父王以前不过问京都将军府的事,都是因为张若华?”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主子,这单子有什么问题吗?”彤霞忧心忡忡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