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琬琰从看到这份家产单子,就一脸的戾气,眼里似是要冒出火了,一会儿冷笑,一会自言自语,状态十分吓人。
“没什么问题。”陈琬琰忽然想起,张若华曾经打听过她的嫁妆,动了动眼珠子,将单子卷好塞进竹筒。
那时将军府被秦氏都搞空了,张若华肯定是知晓的,打听她父王是否私下又给她一笔嫁妆,她在怀疑陈家还有私产?
还是在打她母亲嫁妆的主意?
毕竟将军府的产业里,不包括她母亲的嫁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狗日的!”
张家就这么确定她父亲扛不住?祭出了她陈家的家产,暗示众人陈家有钱。
只怕遵圣意去凉州,不是为了劝她父王回京都,而是要火上浇油激怒她父王,好接稳镇西军的兵权。
“主子,殿下留了书信给您。”彤霞担忧的拿起陈琬琰随手放在桌案上的竹筒,从里面倒出一截手指长的细纸卷。
陈琬琰接过展开,纸就巴掌大,大意就是张家的事无须动怒,老实呆在皇陵,陈家不会有事。
看完赵瑾瑜的信,她敲了几下木鱼冷静了一瞬,将张家的事先抛到一边,和父王比起来,张家有什么重要的,赵瑾瑜早已知晓了这单子的事,敢放暗箭,他们自有食恶果的一天。
陈琬琰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问彤霞,“他们没有弹劾我父亲吃空饷吗?”
军队七千士兵谎报一万,吃朝廷三千空饷的事儿海了去了,十抓九准,他们没告这个,肯定是镇西军不存在这个问题。
彤霞被她问的一愣,回忆了一下,“好像没有……”
克扣军饷,私卖军粮,吃空饷,卖军功,卖官位,这么多中饱私囊的法子不去干,和敌国一起打假仗闹着玩呢?
陈琬琰呵呵笑了几声,“这些黑心肝的,是揪不住我父王的错处,绞尽脑汁栽赃陷害他。”
打输了朝廷要罚,赢了朝廷有赏。打假仗还得算好了输赢对半开,还得打个势均力敌,将军一声令下士兵就得往上冲,刀剑无眼是那么好控制的?
兵士牺牲还要发放抚恤金,消耗财力人力,兵器战车损耗了还得去求工部再拨一批,指着打胜仗犒赏那点东西,能补回损失?
噢,如此说来,打假仗虽然不一定能富了她陈家,倒确实能消耗国库。
“去给我造个韦尚书的私印。”诽谤陷害就他季从之和韦尚书会吗?
“主子您是想……?”
“韦珍珍一件衣裙价值千金,韦家几位公子撒白银捧伶人,私宅养娇女,他韦尚书那点俸禄养的起?”韦尚书掀了她陈家的底,她陈琬琰就其人之道还其彼身。
她弄出会员卡的目的不光是在创收,还是为了拿捏住那些官员收受贿赂的把柄!不贪不收他们能挥霍的起?
布了那么久的网,也该找个人开刀了。
韦尚书家的几个公子,没少用别人送的会员卡在乐园消费。
彤霞眼眸亮晶晶的,“奴婢这就让人去做。”
“把韦珍珍参加宫宴那套衣饰的价值,在京都好好宣传一下。”
韦珍珍及韦家其他的女眷可是姚娘铺子里的常客,她们也没少在姚娘推荐的首饰铺子定制首饰。
她的情报网虽然不如帝王的强大,并不能完全洞悉韦尚书的贪腐详情,但将他家的奢靡生活公开,剥掉韦家一层皮还是可以的。
她只要透出点消息,引着大理寺的人去乐园和姚娘的铺子里查账即可。
她一分不少的缴商税,为的就是此时身正,不畏惧人反咬。
“帮我给二皇子递封书信。”她要和赵锦锋牢牢的绑在一处,让他的人出面弹劾韦尚书以权谋私。
绝不能让赵锦锋和许家把她陈家甩开。
都知道乐园是她和赵锦锋的,她不在京都,由赵锦锋的人出面弹劾是最合适的,否则帝王就会嫌她手太长,眼线太多。
赵瑾瑜将她从漩涡里捞出来,就是为了让二皇子挡在前面!
“主子不用忙了,殿下离京前已经安排好了。”彤霞道。
“他……安排好了?”他怎么会知道许家最终会选择维护陈家?
“许贵妃经常私下派人去照拂晟儿,一来二去就和晟儿身边的细作勾结上了,郭家人一直在晟儿身边守株待兔,虽然他们不能确认那些人的身份,但……晟儿是袁琬瑛的儿子。”
许贵妃与袁琬瑛联手毁了她和赵瑾瑜的亲事,蒙军当时反常的举动,她们有很大的嫌疑通敌,郭家早已有所怀疑。
许贵妃已经知晓晟儿的身世,还要去接触他,明显就是想联系袁琬瑛他们留下的人脉。
即便许贵妃不知那些人的真实底细,她也是哑巴吃黄连。
秦氏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陈家那么多资产,实力不容小觑,陈琬琰铲除掉的只是冰山一角,许贵妃想收拢那些人为她所用,其目的不言而喻。
“二皇子不知她私下接触晟儿吗?”陈琬琰狐疑的问道。
赵锦锋早已知晓赵锦锡的怀疑,他不可能瞒着许贵妃,许贵妃怎么还会做出这种蠢事,她在深宫与外人接触不易,想与那些人联系必得有二皇子或许家的帮助。
许家会瞒着赵锦锋帮她?
“是五皇子帮着许贵妃斡旋的。”五皇子是二皇子的胞弟,一直都是他在接触晟儿,“二皇子与许尚书去安国寺接晟儿的时候,他已经被人带走了。”
陈琬琰愣了愣,“带走了?带去哪里了?”
“五皇子府。”
“既然在五皇子府上,那对二皇子也造不成威胁。”他还是可以袖手旁观。
“二皇子不知道人在五皇子府上……”彤霞道。
郭御史弹劾许贵妃那日,景睿帝就下令不许人再接触许贵妃,二皇子没有在安国寺接到晟儿,也联络不上许贵妃,五皇子听从许贵妃的话,也没有将晟儿的事透露给二皇子。
后来二皇子被禁足,五皇子也联络不到他了。
“殿下与定国国公离开京都之后,许贵妃的事就被闹到了朝堂。郭家咬着许贵妃通过晟儿联系陈将军,二皇子一派现在已经同郭家闹起来了,陈家的事除了韦尚书,暂时没人提了。”
陈青岩在京都的日子,和二皇子以及许家走的很近,陈家一旦罪名被落实,郭家就会逮住机会咬死许贵妃通敌,许家如今最好的选择,就是帮着陈家对付韦家和郭家。
陈琬琰哑然失笑。
祸水东移。
好深的算计!
彤霞说完讨好的看着漠然无语的陈琬琰,替赵瑾瑜说了句好话,“主子,殿下真是为了您和陈家好。”
陈琬琰若是在京都,一定会揪着韦尚书和郭御史不放,二皇子一派只会在背后出二成力推波助澜,坐享她的战斗结果。
她争赢了也只是能还她父王清白,还让人觉得连帝王也奈何不了她陈家,帝王最厌恶的就是震主的臣子。
把她留在皇陵,让人以为陈家彻底完蛋了,逼的二皇子一派出来反咬抨击陈家的郭家和韦家。
“他才十八岁……”怎么会有这么重的心机,将所有人玩弄在股掌。
陈琬琰握着书信的手不自觉的颤抖,一旦二皇子开始反攻郭家,他就算斗赢了也讨不到好。
他插手了江南东道,景睿帝迟早要和他清算。
一切都算计的都恰到好处。
赵瑾瑜布好了局,转身就离了京都,让自己置身事外。
难怪他被众皇子合力攻击,还能在天下第二的位置上稳坐这么久。
他把人心看的太透了。
彤霞办事很快,第二日就把韦尚书的私章仿造好了,还顺带仿了一个季从之的,连擅长临摹字迹的高手都带来了,陈琬琰享受着一条龙服务,心里畅快的不得了。
让那人带着手套,先以季从之的名义写了封给韦尚书的信,就写了八个字,事已办妥,静候佳音,打算夹在季从之送往京都的胡椒中,送到景睿帝面前。
又以韦尚书的名义,伪造了数封与季从之商议合谋吃空响,倒卖军粮谋财,陷害陈青岩夺取兵权谋私利的书信。
她就不信韦尚书没有贪没过军饷,没有收收过贿赂,这东西一送出去,他想必就要被仔细的查一查了。
“这东西,送去谁手里合适呢……”陈琬琰有些犯难。
送到许家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但却显的太急功,有可能会打乱赵瑾瑜的节奏。这东西也不能往自己人手里送,首先就要排除掉大理寺。
御史台和刑部的长官皆与三皇子关系匪浅,现在送过去恐怕会被扣下来。
“奴婢觉得送到中书、门下二省的谏议大夫手里,是个不错的选择。”
谏议大夫是个散官,手中无权柄,却又是天子近臣,干的就是规谏君王讽谕百官的活计,既无足轻重,又重要无比。
御史纠察官员违法乱纪,谏官纠正三省六部的失当举措,投递给他们再合适不过。
“彭大人!”陈琬琰闻言豁然开朗,袁明真的老岳父不就是门下省的谏议大夫吗!
他不是细作嘛!
现在应当最怕被打上通敌标签,让人一窝端了吧,这信送到他手里,刚好试探一下他和韦尚书是不是一路的。
她将东西交给彤霞,“让人去办吧。”
她此时才明白赵瑾瑜为什么只送了彤霞过来,她性子沉稳聪慧,彤云与她相比有些急躁沉不住气,在分析时局上差了些火候。
若是问彤云,大抵是要将她难住了。
彤霞刚走到门口,却又被她叫住,陈琬琰问道:“宣平侯被禁足,小侯爷可也被囚在府中?”
昨日被自家的事惊的乱了阵脚,竟是把侯府忘了个干净。
“小侯爷住在皇城不曾出宫,日日都在翰林院做事。”
陈琬琰深吸一口气,这是将李珩扣在皇城里了,她又问道:“侯府其他人呢?”
彤霞回道:“陛下并未限制其他人的自由。”
景睿帝已经将侯府的顶梁柱和继承人控制住了,其他人倒是无足轻重,放任他们自由,也刚好观察一下他们都与谁家走的近,捋清李家的关系网。
彤霞心知她担忧李家,出言安抚道:“主子放心,中书省与门下省的大人们正在考绩侯爷任职期间的工作,目前并未查出问题。”
“考绩?”这个词用的很有意思,要是宣平侯经得住查,是要再往上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