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瑜见她冷着脸走了,冲身后的福多打了个手势,福多不动声色的落到众人身后,转道去追陈琬琰了。
一行人刚进东宫第一道门,就撞上了气急败坏的沈括。
“微臣见过殿下!”沈括强忍住情绪波动,在一群人里面巡视了一圈,没看到陈琬琰才散了怒气。
“你这是找谁呢?”赵瑾瑜问道。
“微臣谁也没找。”
赵瑾瑜这几日为了给沈家疏通人脉,同中书门下二省的官员走的较近,这一群都是那些人家的公子,小姐是他们硬塞来的。
“表兄先带人去崇文馆,林太傅一会儿来讲学,孤回去换身常服。”
沈括看向林太傅的嫡女林钰,她已年过二十还未许人家,听说很喜欢赵瑾瑜。
林太傅就是在东宫挂了荣誉头衔,每月一次在东宫的崇文馆给选拔出来的二十位皇族贵戚,二品大员之子讲学,平日与赵瑾瑜的往来不多。
林钰对上沈括的目光,大方温婉的对他施了一礼,沈括蹙了蹙眉,带着人往崇文馆的方向去了,心里更急着说服赵瑾瑜先和自家妹子定下。
赵瑾瑜回了丽正殿,将福满招来询问情况,半晌才回过神,“吵起来了?”
福满掏出一个小本子,上头详细记录着陈琬琰和沈括的对话,赵瑾瑜接过看完,无语了一瞬,问道:“没了?”
福满点了点头,“奴才按照您的吩咐,只要是郡主说的话,一字不落的都记下来了。”
赵瑾瑜捏了捏眉心,鸭王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与鸭子近距离接触,还是那年到江州治蝗灾,他是统领了好几万只鸭,那他也和鸭王没关系!
牛郎和小馆楼又有什么关系?
他将福满挥退,问陆机,“她最近去倌楼了?”
陆机目露迷茫,“郡主找不到陈将军,整日在府里捣鼓鸭毛,好些日子没出府了。”
赵瑾瑜:“……”
她被鸭子啄了?
可自己又没招惹她,她怎么把自己也当鸭子一起恼上了?
难道还在气他把她禁锢在皇陵?
可她不是不生气了,还心疼自己了吗?
“她最近被鸭子叨了吗?”赵瑾瑜茫然的问道。
陆机比他更迷茫,“没有吧……侯府里没有养鸭子,鸭毛都是从庄子送到侯府的。”
那她跟鸭子较什么劲儿?
正在思忖间,去寻陈琬琰的福多急匆匆的回来了,赵瑾瑜见他一个人回来,几不可闻的蹙了蹙眉。
“人呢?”
福多抹了抹脑门上的汗,将陈琬琰的话一字不漏的传达,“郡主说,我还要回府捣腾鸭毛,就不陪太子殿下寻欢作乐了。”
赵瑾瑜沉了脸,她这是把鸭子当自己,拔鸭毛出气?
陆机见他黑着脸若有所思,让战战兢兢的福多退了出去。
“你去查查,她是不是在外头养小白脸了。”赵瑾瑜道。
在皇陵的时候她就嫌弃他脸不白了,平日里瞧见自己恨不得黏在他身上,动手动脚的要亲亲要抱抱。
那日在皇陵抱过之后,她再没亲近过自己,别说亲亲了,主动牵手都没有。
陆机:“……”
陆机一言难尽的领命而去,赵瑾瑜行至镜前,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的脸,从前他也没多在意自己的容貌,如今竟然产生了危机感。
她那人好像对权势没多大兴趣,倒是瞧见长的好看的男子就走不动道。
想到这里,他危险的眯了眯眼,打算晚上夜探侯府去见她一面,瞧瞧她是不是变心了。
陈琬琰才不管他那么多,径直去了别院,吩咐人去收拾屋子,采买东西,自个蹲在池子边喂鱼。
彤云见她闷闷不乐的,也不知道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挑了个话头,说道:“主子让人做的鸭绒被做好了,用过的人说又轻又暖和。”
陈琬琰闻言来了兴趣,将手中的鱼食都洒进池子,问道:“出毛吗?”
出毛也是没办法的事,羽绒服的布料密度高还会出一两根毛,更何况是粗布呢。
“木棉外层套的有细棉网纱,出的不多。”那棉纱本是防棉絮粘被面的,倒也拦住了鸭绒。
“棉衣和被子浆洗几次试试,看看出毛多不多。”如果水洗几次出毛太多,这东西用不了多久毛就跑完了。
南面种植木棉的地区又是水患又是战乱的,明年的木棉减产是肯定的了。
六月底木棉成熟的时期她虽然收购了许多,但瞧着目前的严峻形势,市场需求大于供给,只怕未来二到三年,木棉的价格是降不下来了。
天气越来越冷,得想办法解决百姓保暖的问题,世道本就乱了,再让百姓冻死,朝廷的威信就会下降。
彤云说道:“其实出毛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被子脏了都是要拆开了被面洗的,毛少了还可以再往木棉里加。”
在她看来只要出毛量不是太多,能度过寒冷的冬日,天气热了用不上厚被子的时候就会拆洗,那时候往里填鸭毛也可以。
反正她在庄子里的时候,家家户户过完冬都会拆洗冬被,二三年还会弹下棉套,使棉被松软更保暖。
有些懒的就算不是每年拆洗,两三年也会拆洗一次。
陈琬琰愣住,“是这样的吗?”
既然目前的出毛量不算什么大问题,那就好办了。
她活在好时代,没见人拆过被子,就算拆洗也只是洗被罩而已。
来到这里她根本就没做过家务活,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个时代好像没有被罩?
她想了想说道:“你让人做几件被套,套在被子上,被子脏了直接将被罩取下来洗,棉衣也多做一层可拆卸的外罩衫,这样就不用洗棉内胆了。”
被子好解决,可是棉衣总不能穿一冬天不洗吧,浆洗出毛的问题不解决,还是劣质品。
她形容了一下被套和外罩的样子,彤云立马就顿悟了,这东西没什么难的,量好尺寸缝合就完事了。
被套方便清洗,被子拆洗一次太麻烦,用久了不洗细菌多不说,味道也不好闻。
她的被褥都有人打理,但是府里的丫鬟小厮肯定难得拆洗一回被子,她倒是可以发展被套业务,顺便给布庄拉生意。
冬日入夜早,李珩踏着夜色回来,陈琬琰让人给他炖了滋补的汤,李珩明显的有些抗拒。
陈琬琰也不逼他,只让他吃合自己心意的饭食,吃完带着他在园子里消食。
“我在皇陵日日都读经书,后来有人往我的经书里塞条子,说我父王反了,诓我出皇陵。”陈琬琰笑着说道。
“京都的事我完全不知道,看到条子心里慌的不行,要不是我没能耐出去,我就真跑了。”
“是谁要骗你出去?”李珩问道。
“方榜眼。”陈琬琰说到这里眼神闪了闪,随后又若无其事的继续说道,“他前前后后给我塞了好几张条子,大意就是太子殿下去抓我父王了,我再不跑,就要被押解回京砍头了。”
“那你也没跑,你信任太子殿下。”
陈琬琰摇了摇头,“这与信任无关,是我跑不了。”
就像他姓李,是宣平侯的长子,周新月是他的母亲,这是既定的事实,他也逃不了。
既然逃不了,就要勇敢去面对。
“我每天活动的范围很有限,皇陵守卫森严,若是那么轻易就能溜出去,他就不用处心积虑的诱骗我,直接绑我出去就是了。”
“那你一定很害怕。”
陈琬琰用力的点了点头,“后来我被他吓的坐不住了,就让人把他绑了,从那天起,我开始接收到京都和凉州的消息,也不怕了。”
李珩讪然,“他保护了你,也测试出了你对他的信任,而你其实从来没想过逃跑。”
陈琬琰语塞,她确实没想过跑,但凡她有一点想逃跑的念头,方羽霄都会在暗中尽力的协助她。
李珩就像那时的她,夫人就像太子,而周姨娘她们就是方榜眼。
她若是知晓那不是普通的药物,又怎会让李珩吃下。
“夫人的出发点是可以理解的,但背后有人算计,这天底下爱你的人永远不会伤害你,她是你的母亲,伤在你身上,她也会心痛呀。”
李珩正是因为信任才喝了那碗汤,可也正是因为这份信任让他不能释怀。
设身处地的去想,当时如果她揭穿了方羽霄,彤霞还是不肯将京都的事告知于她,那她也会怀疑赵瑾瑜。
赵瑾瑜不是神算,彤霞也不是粗心大意的人,定是彤霞早就发现了条子,与他及时做了沟通。
“你想我回去,问问母亲事情经过?”李珩问道。
陈琬琰挠了挠头,若不是有彤霞在中间帮他们二人做沟通,她应当就被方羽霄坑了,“人与人的沟通很重要,若是有误会,难道不该及时解开吗?”
李珩沉默不语,他那日醒来就离了府,再没回去过,这里头有什么内情,他还真是不知道。
“等你不恐惧那碗汤,你才会想去解决目前的困境。”陈琬琰停住脚步,与他面对面,“让你不恐惧的良药就是与夫人沟通,解开心结。”
正是因为赵瑾瑜允许她打探京都和凉州的消息,她心中的恐惧才渐渐消除,老实安分的呆在皇陵。
李珩也一样,与其在心里恼怒他母亲给他下药,不如去问问她有没有内情,消除心里的痛苦。
李珩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我知晓了。”
赵瑾瑜得知陈琬琰和李珩在别院过夜的消息,闷了一肚子的气,将脸上的脂粉洗掉,急冲冲的赶到别院,就看到俩人面对面的站着,李珩的手放在她脑袋上。
她跟个小狗一样,笑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就差跟着胖团儿学着摇尾巴了。
等他们二人相携回房梳洗休息了,赵瑾瑜还在寝房窗外站着吹冷风。
陆机看不下去了,小声说道:“殿下,咱们回去吧……”
赵瑾瑜抿着唇,如同雕像一般伫立不动,他招了招手,陆久不知从哪个黑影里走了出来。
“他俩这么好了,怎么没上报?”
陆久不解的说道:“不是还和从前一样吗?”
赵瑾瑜噎了一下,冷冷的扫了陆久一眼,飞身上了房顶。
陆久不知自己说了那句话惹了太子殿下,用眼神询问陆机。
陆机无声的说道:“郡主移情别恋,还给咱们主子甩脸子了。”
陆久一脸问号,用口型说道:“郡主最近成天和鸭毛打交道,没见过别的男人啊?”
陆机也想到了鸭王这茬,问道:“你认识牛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