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各位大人一寻思,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莽古德那话听着逻辑确实没有问题,但是却漏洞百出。
扶持势弱的太子当皇帝,难道不是更简单粗暴?
原本觉得莽古德说的有理有据的大人,此刻便有些许的动摇了。
明威将军岳正武轻嗤,“你说陈将军恨赵国,郡主也不愿意嫁进皇家,简直是笑话,我国的太子殿下文武双全,追求者众,你这理由说出来有人信吗?”
壮武将军卫风附和道:“分明是你们打不赢,就使计破坏了我们太子殿下的亲事!想借此陷害萧王,除掉我国大将,犯我国门。”
莽古德被他戳中心中所想,冷哼了一声,说道:“确实是有人求我骚扰赵国边境,毁了贵国太子的亲事,就算不是萧王,也有旁人。”
莽古德一看拉不动陈青岩,就想把赵国的朝堂搅的更乱些,陈琬琰把与她亲事有关的所有错,都推到了秦氏等人身上,他是知道的。
但秦氏和袁琬瑛既然是为了皇后之位,为防花落许家,自然是留了一手,莽古德手中有许贵妃参与的铁证,赵国已经反了一个皇子,再反一个才好,只要镇北军一动,蒙军就又有机会了。
他也算戴罪立功了。
赵瑾瑜适时出言,“孤与五乐郡主的事,先前已经查明,此乃我朝的事,不在今日对证的范围,莽古德将军心太急了。”
二皇子懵懵的看向赵瑾瑜,不知他为何要替自己解围,若是他不出来说话,他母妃就又要被拉出来顶风了。
莽古德赤红了脸,道:“方才提到的有关书信,如果贵国陛下需要,我可修书一封,让亲信随使团一起进谏,呈至御前。”
二皇子被放出来之后,就想办法联系了许贵妃,许贵妃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把柄落在袁琬瑛手里,但她劝说景睿帝赐婚是不争的事实。
景睿帝如同一个冷眼旁观的路人,只是静坐着观察众人的反应。
太子替许家挡了那么一下子,救了他母妃与许氏一门,但凡老二有一点良心,就该放过他,和他兄友弟恭。
“准。”景睿帝沉声道。
正午下值的鼓声响起,朝会也该散了。
因为蒙国要派使团谈和,想赎回被赵国俘虏的一众战将,景睿帝也没亏待那些人,将他们从刑狱放了出来,安置在鸿胪寺,除了限制他们的自由,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陈琬琰百无聊赖的在东宫的前厅等赵瑾瑜,她许久没来,突然发现东宫好像多了不少人。
尤其是之前冷清的崇文馆,现在有太傅经常来讲学,还有勤奋的学生。
“果然是不一样了。”她小声的嘀咕。
赵瑾瑜的伴读她知道的就梁欢、沈括还有冯四公子,以及几个一品散官家的公子,他们早就结业了,平日里太子三师和三少在这里授课,就赵瑾瑜一个人听众。
她刚才数了数,那里竟然坐满员了。
平日孤立赵瑾瑜的皇亲,竟然占了总人数的三分之一。
而更让她郁闷的是,东宫竟然有女人了。
几个女子穿的五彩缤纷,围成一群谈天说地,也没人搭理她。
“郡主,要不您去殿下的丽正殿,奴婢让人做几样您爱吃的膳食过去。”如姑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小心翼翼的说道。
“不用麻烦了,我午后还有事,先走了。”
陈琬琰起身往外走,那群女人能进东宫肯定是赵瑾瑜允许的,看她们那熟稔程度明显是没少来,这个点儿还不走,只怕是要留下来用膳,她有病才留下来。
如姑姑也不知该不该留她,正踌躇犹豫间,那一群姑娘嬉笑打闹着往这边走了过来,而陈琬琰脚程快,已经和她们撞在了一起。
并且被她们撞坐在了地上。
陈琬琰在心里骂了句娘,在地上打了个滚,推开压在她身上的几个人,刚准备爬起来,就被人在手上踩了一脚。
“对不住……我刚才没瞧见郡主,您还好吧。”穿鹅黄色锦衣的女子跌跌撞撞的站稳,对她进行了温柔的问候,并且朝她伸出了友谊之手。
陈琬琰冷淡的瞥了她一眼,她确实是没看到,背对着她蹦来蹦去,怎么会看得到她呢。
“我手脏了,就不沾污姑娘的手了,日后姑娘还是莫要倒着行走,以免伤着自己。”
陈琬琰说着就想起来,屁股刚立地,又被一个站立不稳的粉衣小姐砸倒在地,那人的屁股刚好坐在她肚子上,她疼的倒吸一口凉气,眼泪都飚了出来。
“对不住,我刚才摔倒崴了脚,起来没站稳,郡主不会和我计较吧。”粉衣女子伸手用力按在她的肋骨,缓慢的从地上爬起来。
陈琬琰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如姑姑这时也回过神了,赶紧叫人去药藏局请医官。
粉衣女子急的都快哭出来了,“都是我不好,我要是没崴着脚,就不会撞到郡主了,您怪我吧。”
陈琬琰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冲她招了招手,使劲喘了口气儿说道:“你也是无心的,我不会怪你,但我要是被你坐死了,你会跟我一起见阎王。”
“还有你们,刚才故意踩我,踢我的,最好也关注点我的死活,我要是内脏出血死了,你们都是凶手。”
“这……我们几个在玩闹,是你撞过来的,这不管我们的事啊……”紫衣女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无措的说道。
“你当这东宫的伺候的人都瞎的吗?”陈琬琰疼的直抽抽,胃和肠子绞着疼。
“如姑姑,您快说句话啊,刚才您看到了吧,是郡主看到我们撞过来的。”蓝衣女子急切的说道。
“是呀如姑姑,您快说句话呀……”众人纷纷看向如姑姑。
如姑姑为难的看了眼陈琬琰,“奴婢确实瞧见是郡主走过去,田姑娘和韩姑娘背对着郡主,郡主没躲才撞在一起的。”
陈琬琰眯着眸子看向如姑姑,一把拂开她的手,冷嘲道:“姑姑好眼力。”
如姑姑面色如常,又招过来几个附近的宫人内侍,请他们作证,那些人听到了如姑姑的说辞,不管瞧见没瞧见,瞧见的是什么情况,都如她说法一致。
她陈家还没倒呢,这些人脸变的倒是快,这些女子具是大家族出来的,家族势力盘根错节,祖父、父亲都是朝中肱骨之臣,她一个在失势边缘打转的人,确实和人家比不起。
“奴婢扶您到屋里,让医官替您诊治一下,也好让几位姑娘安心。”如姑姑道。
陈琬琰忍着腹痛起身,挥开如姑姑的手,“不用了,我若有事,会有人来替我收尸,用不上你东宫的人,至于她们安不安心,关我何事。”
陈琬琰佝偻着身子出了东宫,如姑姑也不强求她留下来,只好声安抚几个被吓坏的姑娘。
“几位贵人别哭了,郡主没事,是她突然走过来,你们也不是故意的。”
原先太子殿下是没的选,如今他有大好的前程,也不必再与一个已婚女子勾搭在一起惹人非议,况且她连太子殿下的外家都不放在眼里,实在让人不喜。
这事儿自是没人多嘴告诉赵瑾瑜,陈琬琰强撑着出了宫门,一看到自己的马车就晕了过去。
彭通刚好在宫门口执勤,见她软倒在地上,赶忙跑了过去,喊同僚一起将她抬到马车里,车夫架马急行一路回了郡主府。
比起郡主府的人仰马翻,赵瑾瑜这边就要和谐有爱多了,他同崇文馆的公子们一起用午膳,小姐们虽未同他一起用膳,但也留在了东宫。
陈琬琰的手肿了,肋骨还断了一根,一直处在昏迷状态。
“奴婢也不敢保证郡主是否伤了内脏,只能开些止痛的药先用着,其他的只能等郡主清醒问过情况再定夺。”医女为难的对郡主府的长史说道。
长史也不敢擅自作主,让人去宣平侯府请彤云和彤霞过来,哪知她们二人被陈琬琰遣去了庄子,老夫人和府中的女眷去了安国寺,男人们都在宫里,府上只有一群做不了主的奴仆。
长史听了汇报,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将军府去报信了吗?”
小厮道:“王爷和世子都不在,门房进去通报了,说是世子夫人卧床养胎,不宜见客,奴才连二门都没进去。”
长史实在是没了办法,去太医署请医官手续繁多,他担心陈琬琰撑不住,只得先从外面请了声望高的郎中,亲自拿着贴着去了太医署。
来了几波人都与府医诊断相同,看着昏迷不醒的陈琬琰,长史竟然觉得她很可怜。
“有再多的银钱有什么用,病的要死不活的,连个管的人都没有。”他呢喃完,决定以后对自己家婆娘和儿子好一点,以免自己将来也这般凄惨。
陈琬琰下半夜起了高热,迷迷糊糊的一直哭喊肚子疼,府医给开了帖退热的药,喝了也不见效。
长史也急的团团转,生怕她断气,到底是郡主,他担不起那个责任,宵禁一解他赶紧让人又去了宣平侯府和将军府一趟。
然而情况与昨日一般无二,一个主子都没见到。
长史除了让人出去请郎中和干瞪眼之外,也没别的法子,只能默默的祈祷她能熬过来。
她这身份寻常郎中哪里敢给她开猛药,只给她开些温合无功无过的方子吊着。
一直到第三日,她才悠悠的转醒。
“水。”
陈琬琰肚子疼的厉害,喉咙干的都快冒烟了。
小丫鬟却端了水不给她喝,“府医交代您只能润润喉,不能多饮。”
她说着拿小汤匙在水里沾了沾,将湿漉漉的汤匙靠近她的唇,汤匙上的水滴在她的唇上,陈琬琰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对一个濒临渴死的人简直是天大的折磨。
她伸舌头舔了舔唇上的湿润,那水滴果真就润了润喉。
陈琬琰:“……”
她没什么力气,连呼吸都是痛的,府医过来询问了她具体情况,听闻她被人用力坐到了肚子,只觉得自己的内脏都跟着抖了抖。
府医掀开她的寝衣,手指轻轻按压她的腹部,半晌才说道:“应当是伤到了器脏,也许有轻微的出血,左侧有根断裂的肋骨,可能也影响到了您的内脏。”
陈琬琰听了之后没什么表示,直直的盯着帐顶看,眼泪不停的往下流,流到了她的耳廓,凉凉的。
过了许久她才问道:“几天了?”
府医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昏迷的时间,如实回答道:“三天半了。”
“有人来看过我吗?”
府医不知如何作答,陈琬琰见她回答的不干脆,便也了然了。
“有我父王的消息吗?”
“这……府里没人敢议论王爷的事。”她整日呆在府里,外面的事都是听府里的侍卫讲的,陈家的事倒真是没人敢说。
“你去歇着吧,这几日辛苦了,多谢你了。”
府医连忙说了几句好听的,又重新开了活血散瘀的药。
陈琬琰发了会儿呆,对小丫鬟说道:“让长史进来。”
长史就守在她寝殿外面,知晓她醒过来了才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进了内室,他对陈琬琰行了礼,见她呆呆的发愣,也不敢贸然开口。
“给我诊治的医女,赏二百两白银,照顾我的小丫鬟一人二十两,你这几日受累了,自己去支五百两,不用再往外递消息了。”
长史呆愣愣的,这府里主子不常来,轻松倒是真轻松,可是油水也不多,就因为照顾了郡主三天,一下子就得了五百两,他便傻眼了。
陈琬琰不用看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几不可闻的说道:“银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能买来的东西都不珍贵,珍贵的东西再多的银钱也买不来。”
她前世卡里钱,不也没跟着她来。
心和命一样珍贵,若是丢了,万贯家财散尽也买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