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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琬琰没醒多久,就又昏厥了过去,她感觉自己走了好远的路,腿都是沉的,想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等彤霞得到消息从城外的庄子赶来,已经是第四日夜里,问了府医情况,在床前守了一整夜,天一亮就拿拜帖去了张御医的府上,岂料他这几日都在宫中当值,并不在家中。

又去了王御医府上,得知他被陛下派去了岭南一直未归。

彤霞急的团团转,陆久被陈琬琰派去查王家了,找暗桩联系赵瑾瑜,然而早朝时间谁也见不到他,只能先给如姑姑留了话,等着赵瑾瑜下朝,让东宫的医官来瞧瞧。

这日的朝会和前几日一样,开到了午时才散。

陈琬琰感觉自己脑袋针扎似的疼,掀开沉重的眼皮,就听到彤霞略带沙哑的声音,“主子,您醒了?”

“疼……”她张了张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一个字。

“您一直昏迷,药也喂不进,奴婢给您施了针。”府医道。

“我父王……”

“主子别担心,王爷没事,这些日子他和公子在宫里住着,府上的人寻不到他。”彤霞赶忙说道。

“没事……就好。”她鼻子微微泛酸,启唇无声的说道,“我想回家。”

彤霞只看到她的嘴张张合合,却听不到她说什么,急急的问道:“主子,您说些什么?”

陈琬琰却不肯再说一个字了。

又休息了约莫一周的时间,陈琬琰的腹痛才减轻了些,也能活动了,她甩开彤霞出了郡主府,联络了蜀国的暗探。

第二日,彤霞便幸灾乐祸的对她说道:“奴婢听说,中书令家的嫡女在家中,被抄手游廊断裂的横粱砸破了头,断两根肋骨,腹部也被横梁挤压,至今昏迷不醒。”

陈琬琰躺在床上,只是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彤霞不觉得有些背脊发寒。

“尚书令家的嫡女在家中摔断了腿,还磕歪了鼻子。”

“磕歪了还扳的正吗?”她轻声问道。

彤霞唏嘘感叹,“听说鼻骨骨折了,最近京都也不知怎么了,各个府上都不太平,尚书左仆射唐家的嫡女在家中,被老鼠咬了脚和脸。”

“好好的太平日子不想过,蛇虫鼠蚁都出来作妖了。”

陈琬琰面有诡色,彤霞只觉得她醒来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感觉阴森森的。

“温侍中府上的嫡女在家中烧伤了手,火燎了她的头发烧,毁了半只耳朵,头皮也烧坏了一块。”

“好惨啊……”陈琬琰伸出手,望着手背上那几道狰狞可怖的伤口,沉沉的感叹了一句。

容颜有缺,还进的了东宫吗?

真当她是软柿子,说捏就捏的吗?

那日若不是她习惯性的护住了脸,只怕她的脸都要被人挠开花了。

那一群人商量好,装作嬉笑打闹,心思歹毒的撞过来,压着她趁乱往她脸上招呼,可惜都抓在了她的手背上。

“主子,你今日可感觉好些了?”彤霞忍下心底的不适问道。

“好多了。”除了胃口不好,肠子疼,通体舒畅。

“明日沈家的赏花宴,您要去吗?”

陈琬琰微微颔首,“去。”

她倒是要去看看,沈家非要请她,是想耍什么花招。

次日陈琬琰起了个大早,破例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还特意挑了一袭华丽的衣裙首饰,她冷冷凝视着铜镜里的人。

手指轻轻滑过下颌线,尽管她护的再好,这里也被划了细长的一道。

宣平侯夫人见到她惊讶的合不上嘴,李佳柳倒是想来和她亲近,但到底是没敢向前迈一步。

等她被人扶上马车,李佳柳硬是挤上了宣平侯夫人的马车,坠坠不安的问道:“母亲,我怎么觉得大嫂变了?”

宣平侯夫人也感觉陈琬琰回府之后有些奇怪,整个人死气沉沉的,一靠近她就心里毛毛的。

昨日她还看见陈琬琰诡异的站在绣楼,伸着手臂,望着天空不知道在看什么,神神叨叨的。

宣平侯夫人打了个寒颤,叮嘱道:“总之你别去惹她就是了。”

一行人到了沈府,门口已经停了不少马车,她们由沈府的小厮带着往内院走,刚一进去,沈国公夫人就迎了上来,拉着宣平侯夫人寒暄,夸了李佳柳几句,只当看不到陈琬琰。

陈琬琰冷漠的巡视了一圈,仔细聆听周围人的议论,果然都在说京都这几日发生的怪事,有些夫人知道她们经常往东宫跑,幸灾乐祸的说她们心太急冲撞了神灵。

“这些日子,兰若寺人声鼎沸,都是去拜佛求平安的。”有个夫人说道。

随即便有人附和她,说自己刚去兰若寺拜过。

“真是见了鬼,出事的偏偏都是往东宫跑的勤的那几家。”

“肯定是冲撞神灵了。”这人不敢说沈皇后死的太惨,话只说了一半。

李佳柳觉得这位夫人说的很有道理,她小声对陈琬琰说道:”那些人一日也没有为皇后娘娘祈过福,这她丧期刚过就惦记上太子,活该遭报应,大嫂,我们改日也去兰若寺拜拜吧!”

“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兰若寺最近收了那么多香油钱,足可以过个富年了,她可没打算再去掺合。

再说了她就是鬼,那些人撞上她,可不就是撞上鬼了。

她就没听说过,鬼拜鬼的。

这边人说的热闹,说是赏花宴其实就是女人们的茶话会,沈国公夫人瞧着挺开心的。

沈括说赵瑾瑜最近与这几家的姑娘走的近,还允许其进东宫,她正发愁呢,那几家的姑娘就出事了。

还有几个没出事的,也不敢往东宫去了,一下少了许多竞争对手,她怎么能不开心呢。

她还特意跑到兰若寺给沈兰烧了一根高香,多谢她的鼎力相助。

陈青岩最近被弹劾,困在宫里出不来,到处都在传陈家要完蛋了,也没人搭理她。

宣平侯夫人被沈国公夫人安排的一群夫人绊住,李佳柳也被一群小姐强行簇拥着离她越来越远,留她一个人坐着扮鬼。

所有人都看不见盛装出席的她,人眼看不见的东西除了微生物,可不就是鬼么。

“五乐郡主百闻不如一见,我们出去走走?”沈括的夫人龚秋雨,忽然来跟她打招呼。

陈琬琰动了动眼珠子,拒绝道:“我身子不爽利,怕是不能陪沈少夫人逛园子了。”

正所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她身子还没好利索,懒得应付这只小鬼,她得存着力气等大的。

龚秋雨充分发挥了小鬼难缠的精神,继续跟她磨蹭道:“这里头人多气闷,咱们就在园子走走,外头搭的有暖帐,您要是觉得累了,也有歇脚的地儿。”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再拒绝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况且这里确实很聒噪,那些人的说话声十分辣耳朵,于是她站起了身,随着龚秋雨出了会客厅。

龚秋雨微笑着打量她的一身装扮,说不上极好,但就是看着与众不同,而且她的妆容十分的好看,将她的优点都展现出来,缺点都遮盖住了。

“郡主这身衣裳,是姚娘铺子里定做的吧?”龚秋雨没话找话说。

“嗯。”

“我瞧着就像她铺子里出的样式,家母也爱去她铺子里给家中姐妹定衣裳。”

陈琬琰挑了挑眉,那些在宫宴上穿着姚娘铺子衣裳的女子,都出了大风头,给成衣铺子打了活广告,一下就打开了顶级贵女的市场。

这些都是不差钱的,花钱给自己闺女攒美名,谋好前程,福荫家族富贵薪火久传。

龚秋雨见陈琬琰懒的搭理她,直接问道:“皇后娘娘的孝期已过,郡主代管东宫的职责也该解了,不知郡主打算何时归还太子妃的玉契?”

陈琬琰愣了一下,她想过沈家人非要她登门的一万种可能,还真漏算了这茬,她生硬的说道:“卸磨杀驴都没你们这么快的。”

龚秋雨被她噎了一下,一时也有些无言以对,确实太子殿下刚沾了陈家的光,走向人生的高光时刻,这边就要夺了人家的权,是有些不近人情。

但这东西一天在她手中,就一天不能令人安心。

“我只是随口问一句,毕竟太子殿下日后还是要娶妻的,您拿着玉契,让未来的太子妃如何自处呢。”

陈琬琰没回她的话,定定的看着被花树遮挡了半个身子的赵瑾瑜,他面前还站了个穿藕色衣衫的姑娘。

龚秋雨笑道:“是太子殿下和六妹妹,俩人还在议亲,这就迫不及待的见上了。”

陈琬琰阴冷的目光转向龚秋雨,“你想让我看的我看到了,还有别的事吗?”

龚秋雨被她看的心虚发颤,仍是壮着胆子说道:“请郡主早些将玉契交还宗正寺。”

“你知道火爆京都的八卦人物,是怎么出的事吗?”陈琬琰怨毒的看着龚秋雨。

龚秋雨被她吓的惊呼一声,跌坐在了地上,惊扰了树后的二人。

“多行不义必自毙,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沈家的尾巴抖早了。”陈琬琰伸脚踩在龚秋雨衣服上,狠狠的在地上碾了个洞,好心提醒道,“以后这么贵的衣裳,还是少穿为好。”

因为铺子的客户暴增,姚娘铺子里的衣裳料子都是定制的,外头买不到,衣裳样子也是量身定做,一路高涨,如今三千两早就买不到了。

三千两一件衣裳,能买四千多石粮食,沈家刚好一点就这么奢侈,被打压十多年一点也不冤枉。

赵瑾瑜侧头往陈琬琰这边看,还未看清情况,就被沈六姑娘抱住了腰,他急忙回过头,伸手就要去推她。

沈六姑娘哭道:“表哥,我从小就喜欢你,除了你我谁都不嫁,你不要我,我就去庵堂里做姑子。”

赵瑾瑜将沈璎推开,冷声质问,“你骗我来这里,就为了说这个?”

沈璎又要伸手抱他,却被他后退一步躲开,“我若不说知道中书令家的小姐出事另有蹊跷,表哥连话都不愿同我说。”

赵瑾瑜神色不豫,那几家的小姐出事绝非是偶然,然而他却查不出一丝的线索。

她们近日频繁出入东宫,又一起出事,外面现在传神乎其神,东宫都快成不祥之地了,有说他母后的魂魄在作怪,还有说他克妻的。

沈家这两日为了打破他克妻的传言,已经越过他,上书父皇求赐婚了。

“表哥若是背上克妻的名声,你的前途便毁了。”沈璎哭着说道。

陈琬琰看着衣裳交织在一起的两个人,听不到二人在说什么山盟海誓,轻蔑阴冷的看了眼龚秋雨,松开踩着她衣裳的脚,默不作声的转身而去。

她在床上躺了那许多日,没等到他的嘘寒问暖,心里便有了成算。

从前哄着她,宠着她,不过是无奈之举,如今不需要了,如姑姑首先变了脸,她从那日醒来便逐渐清醒了。

她找了处无人的暖棚歇脚,说是暖棚,却没有挡风的帘子,虽然里面烧了碳炉子,可架不住冷风往里灌。

她心里酸胀的难受,这几日她想的很清楚,等她父王脱离了困境,她就与李珩合离。

反正家是回不去了,随便和谁过一生,她不想再让自己,还有唯一真心对她好的人入险境了。

往后的几日,陈琬琰都在整理韦尚书贪腐的证据。

她沉在淮南道、山南东道,与江南西道三道交汇处的船,事故原因也已查明,并且抓到了凿毁船只的盗贼。

那里因地理位置优越,设有大型的漕运渡口,江淮漕运转运使与淮南道都督是三皇子的人,他们与曹帮勾结,转运使提前透露了船只的路线与出入境时间,船只刚驶出淮南道就被盯上了。

船只行驶到三不管地带,被一群水盗劫住,他们盗走了货物,将船员都锁进船仓里,凿沉了船。

那些人劫了货不敢出手,藏了几个月,觉得风声过去了,才敢拿出去转卖,被她的人顺藤摸瓜抓了个正着。

原本是想过个富足的新年,没想到被一锅端了。

陈琬琰捏着手里的信件,冷哼道:“转运使通风报信,曹帮干活,舒州都督派兵给他们打掩护,难怪敢拿触礁沉没来糊弄人,原是军政匪勾结。”

那些人怕是死都没想到她会这么执着,并且让人在这三地开了大量的铺子,就为了等这批货现身。

“人转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