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璎眉头拧在一起,柔美的脸颊被凶光完全覆盖,“你拿本小姐和畜生比?”
“你配和猪狗比吗?猪能做食狗能看门,你除了会浪费粮食,污染空气还能干什么?”
畜生不如的蠢东西,以为她陈家身陷囹圄,设宴怕她不去特意给她下了帖子,却明晃晃的孤立她。
若不是那日沈国公夫人做的太明显,那些宴会上的人未必会将她当成透明人无视。
沈璎深吸一口气,就在陈琬琰以为她忍不住要和自己吵一架的时候,她扑通一声就跪在她面前。
陈琬琰似笑非笑的站着没动,“沈六小姐可要想好了,跪了本郡主这一次,这一生都别想在本郡主面前站起来。”
这可是她主动跪的,没人逼她。
沈璎才不和她耍嘴皮子,眼泪说来就来,“是我猪狗不如,只要郡主能放过我,让我陪在表哥身边,哪怕是位份最低等的妾室,我也愿意。”
陈琬琰恍若未闻,心情颇好的的伸手摘了一朵红粉相间的茶梅,别在沈璎的发髻上,看了看觉得不够,又折了一支青藤缠在了她的头上。
沈璎哭诉顿住,陈琬琰道:“别停,继续哭。”
陈琬琰连花带叶的插了沈璎一头,给她重新做了一个造型。
沈璎一跪,被她打发走的宫人就急忙跑回崇仁殿,也不等守门的内侍禀报就冲了进去。
沈括正在和赵瑾瑜商议,午后一起去拜访陈青岩,请他推荐沈家这边的族亲去协助收复剑南道,捡个功勋也好壮大势力,冷不防的被人打断不悦的蹙了蹙眉。
“懂不懂规矩?”沈括出言训斥。
宫人连忙跪地磕头,急切的说道:“殿下和沈大人快去园子里看看吧,郡主让沈六小姐跪在地上,这么冷的天,沈小姐可怎么受的了。”
沈括得到消息,急不可耐的拉着赵瑾瑜一起寻了出来,沈璎跪在地上,顶着一头花花草草,跟个花瓶一样,看起来十分的滑稽。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将沈璎拉起来,伸手拔掉她满头的花草,朝陈琬琰吼道:“陈琬琰你别太过分了!”
陈琬琰无辜的眨了眨眼,懵懂天真的望着他,“沈六小姐喜欢玩鲜花样,哦玩鲜花,我好心替她采来戴,怎么还怪我了。”
她扭头委委屈屈的看向赵瑾瑜,指了指花园深处开的最娇艳的那一朵大红色茶梅,“那里头的我够不到,真的不是不去给沈六小姐采。”
沈璎看到赵瑾瑜哭的更来劲儿了,“表哥,表哥你要为我做主啊!”
“殿下~”陈琬琰一头扑进赵瑾瑜怀里,挡住上翘的嘴角,语带哭腔,“是不是我没采到里面最漂亮的那朵,惹沈小姐和沈公子生气了?”
赵瑾瑜头疼的不行,若是别家的贵女也就罢了,偏偏是他的外家。
“手不疼了?”
陈琬琰抽噎声停顿了一下,继续呜咽,“折花的时候手好疼。”
“手疼为什么采花?”赵瑾瑜问道。
陈琬琰在他胸前拱了拱,瞎话随口就来,“沈六小姐说喜欢园子里的花,可她说自己的手十分娇嫩,让我去给她采了做花冠,我不愿意,她就哭了。”
沈璎:“……”这女人有病吧?
陈琬琰抬头与赵瑾瑜对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我劝不住她就替她采了,她指的我都采了,最里面那一支,我实在够不到!”
“满嘴谎言!只是摘花,她为何会跪在地上?”沈括质问。
“她让我替她簪花,可我太矮了够不到,沈姑娘就蹲下来了……”陈琬琰说完差点笑出来,立马将头埋在赵瑾瑜怀里。
赵瑾瑜叹了一声,拍拍她的背,这人笑的只怕眼泪都要出来了。
“是这样吗,六表妹?”
沈璎:“……”话都让她说完了,她该如何说?
说陈琬琰逼她下跪道歉,给自己戴一头花羞辱自己?
变故来的太快,她还没想好应对之策。
况且,侍女不都将事情的经过说一遍了吗?
还问她做什么?
陈琬琰这时却气恼的推开赵瑾瑜,“你们表哥表妹的一家亲,不信我就算了!犯不着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个外人。”
说完抬起胳膊挡着脸就跑了。
一边朝东宫外跑,一边笑的合不拢嘴。
半路遇上回宫复命的陆机,还心情不错的对他打了个招呼,搞得陆机一脸莫名其妙。
“郡主莫不是又做了什么坏事?”
外面到处传,权贵嫡女因为时常来东宫探望太子殿下,她将人撞倒不说,还找人弄伤了她们,又让人散播太子克妻的传言,阻止太子娶妻。
那几家伤了嫡女的大人已经进宫面圣,要求刑部介入调查了。
她不哭就算了,还乐成这样?
赵瑾瑜盯着地上五颜六色的鲜花绿叶和青草,若有所思。
沈璎等陈琬琰跑远,娇泣着和赵瑾瑜哭诉,“郡主说我今日若不跪着向她道歉,她就让我这辈子都站不起来。”
沈括闻言义愤填膺的指责,“陈琬琰太过放肆,我沈家的姑娘岂是她能打骂的,简直太狂妄了。”
赵瑾瑜将跟随她们出来的宫人都叫过来,一一询问,得到的答案果然如同沈璎所言一般无二。
他问身后跟着的福满道:“宫婢欺瞒主子,该如何惩戒?”
福满道:“仗三十。”
他又问道:“背主又该如何?”
“仗毙,抑或是发还内侍省,由内侍省处置。”发还回内侍省即使能留一条小命,也成了罪奴,充入掖庭只能做最累的活计。
几个宫人闻言伏在地上大气儿不敢喘,在东宫伺候再轻松不过,太子虽清冷了些,却嫌少惩罚奴仆。
原先这东宫没有女主子,丽正殿也不用宫人伺候,陈琬琰又是个不好招惹的,偶尔来住,身边伺候的也是赵瑾瑜挑选的。
东宫的宫人没什么盼头,这阵子东宫来的人多了,宫人的心思也跟着活络了。
沈璎许诺只要做了她的人,等她与太子殿下完婚,就让她们到内坊的正殿伺候,还承诺让她们给太子殿下做侍妾,转眼间梦就碎了?
“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你们可要想好了,孤这里不留背主的奴才。”
纵容了沈璎这么些时日,就是要杀鸡儆猴,让东宫的这些人清楚究竟谁才是主。
背主又会是什么下场。
也敲打敲打沈家,让他们打消不该有的念头。
“表哥,你……你这是不相信我?”沈璎难以置信的问道。
众口一辞,他竟然选择了怀疑她?
沈括也不满的说道:“所有人的说法都一致,殿下还要袒护陈琬琰不成?”
“郡主既然有自己的一套说辞,孤自是不能偏信沈六小姐,孤的东宫可不止这几个宫人。”赵瑾瑜说着,便让福满将附近所有宫人、侍卫都叫过来问话。
有个宫人突然颤抖着嗓子说道:“殿下恕罪,奴婢方才离的远,并未听清沈六小姐与郡主的对话。”
她们那个距离,根本听不到二人的对话,这套说辞是沈璎与她们串好的,要是叫来附近当值的侍卫,定然是要穿帮的。
有了一个开口,其他人也忙不迭的瞥清自己,她们可不想当罪奴!可又不敢将沈璎得罪死,否则等她嫁给太子肯定会秋后算账,因此只能将话说的含含糊糊。
“沈六小姐确实跪在地上哭了,郡主也并未扶她起来。”
“六小姐跪地之后,郡主便采了茶梅簪在了六小姐头上,奴婢也没听清她们说了些什么。”
沈璎咬着下唇楚楚可怜的垂首,她这会儿的形象算不上好,发髻凌乱,妆也哭花了。
她原本只是打算拿帕子沾沾眼角的湿意,没想到陈琬琰来了那么一下子,打乱了她的计划,她只能大颗的泪珠往下掉,博取太子表哥的怜爱。
“地上有灰尘,沈六小姐的裙摆为何一尘不染?”赵瑾瑜对沈璎进行了灵魂拷问。
沈璎呼吸一滞,这裙子是在姚娘的铺子里量身定做的,独此一件,价钱十分的昂贵。
她方才舍不得直接跪在这上头,弄脏了裙子,又想跪的漂亮,给表哥留个好印象,特意将裙子铺圆在地上,没想到赵瑾瑜竟然会问这个。
沈括见沈璎嗫嚅着不说话,连忙维护她道:“这是母亲新给她做的衣裳,头一次穿自然是爱惜了些,殿下这般问倒是伤了表妹的心。”
赵瑾瑜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他们在他的东宫胡作非为,可有想过他也伤心。
正巧这时有一群人被带了过来,赵瑾瑜问道:“方才可有人看到沈六小姐为何跪地?”
侍卫们的警惕性都很好,耳力也比较好,又得了赵瑾瑜的吩咐,时刻注意着陈琬琰。
赵瑾瑜一问,领头的侍卫便道:“属下方才听到沈六小姐说郡主与殿下无缘,二人因此拌了几句嘴,沈六小姐就……蹲?还是跪在了地上,因披风和裙子遮掩,属下没看清楚,不敢妄言。”
又有两个侍卫声情并茂的将她们二人的对话补全,顺便指出了那几个宫人站立的位置。
赵瑾瑜失笑,以为这俩女人中总有一个说的是实话,没想到二人都是一派胡言,和真相完全不沾边。
沈括哑口无言,这人的说辞谁也没向,说谎的可能性不大,只好说道:“三人各执一词,分不出真假,此事再查下去也无甚意义,还是算了吧。”
赵瑾瑜挥了挥手,让人全部退下,语气冰冷的对沈璎道:“以六小姐的心机,或许能从沈家众姐妹中胜出,但孤的东宫不是你能耍花样的地方。”
沈括有心再说上两句,却被赵瑾瑜一个眼神吓住,不知他是否在战场沾多了献血,眼神比从前锐利了许多。
“沈表兄说孤袒护她,你们都说她霸道不容人,可她从未收买过东宫的人蒙骗孤,也从未想过左右孤,表兄是否忘了,孤,也是被人孤立着长大的。”
沈括抿唇不语,他最是知晓赵瑾瑜的处境,梁欢与赵瑾瑜的相处都不如他多,赵瑾瑜因为被孤立,姨母怕他孤单,经常会邀请他入宫陪伴赵瑾瑜。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赵瑾瑜入住东宫,他和梁欢因是皇后娘家人,恩荫成了他的伴读。
“殿下息怒,是臣业障了,日后定会警醒自身,约束家中兄妹。”沈括道。
赵瑾瑜一直生活在高压的环境中,有才华不敢显露,一朝有了成就,沈家人也跟着鸡犬升天。
他们却忘了,赵瑾瑜是君,他们的前途完全依附在赵瑾瑜的身上,而赵瑾瑜需要的仅仅是在他们的支持,或许以他目前的成就,沈家也并不是那么重要。
所以沈家才慌了,试图控制赵瑾瑜,让沈家再出一位皇后,来保证富贵的延续。
“沈家是孤的母族,即使没有姻亲这层关系,只要不触犯律法,孤不会苛待沈家。”
沈家已经出过一位皇后,受了快二十年的打压,再出一位皇后又如何,以防外戚专权,他也绝不可能让沈家坐大,沈家女生出的子嗣更不可能被立为皇储。
他父皇若要传位给他,也绝无可能让他娶沈家姑娘。
否则早在给陈琬琰赐婚之后,就让他迎娶沈家姑娘了,而不是一直压着沈家的请婚书。
“表哥这是不愿娶我,还是不愿娶沈家的姑娘?”沈璎语气凄楚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