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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一听就来了兴趣,李泽虽说是庶出,到底是她的亲孙子,还是李家小辈里顶有出息的,他已有双十,亲事却一直没订下,她老人家也着急。

“琰儿且说说是哪家的姑娘?”

“四门学王博士家的长女,王大姑娘。”

四门学博士虽只是个正七品上的官,但掌管教育还有对学生的考核,很多贵族子弟都是他的学生。

不过景睿帝有意打压世家,王家子弟鲜少入朝堂,势力盘踞的并不大。

“王家是书香门第,姑娘的人品德行肯定是没得挑的,就是不知人家愿不愿意将孩子送到咱们家里。”

王家人世代从教,族中名士大儒不胜枚举,各地的官学皆有王家族人,虽不是权贵,却是真正的世家大族,王大姑娘是长房嫡女,会愿意嫁给他家庶出的孩子吗?

“咱家泽公子也是顶好的。”

李泽被她说的不好意思,王家大姑娘他见过,样貌不算出挑,但却周正。

知书达理又不迂腐,有几分才情却不喜出风头,性子沉稳持重识大体,比李三夫人给他挑的人家强出百倍不止。

李三夫人有些不满,这年代尊师重道,王家的门生不知凡几,这门亲事对李泽来说最好不过,便是日后外放离京也有人帮衬。

他本就比自己儿子有出息,再让他结这么一门亲,他还不飞上天去?

“人家可是嫡出的大姑娘,不知有多少人家求娶,便是咱家嫡出公子也不一定能讨到人家的姑娘,郡主如何就挑到王家去了?”

梅姨娘极满意这门亲事,王家的公子是李泽的同僚,她自然听李泽说过一些王家的事情,听闻三夫人这般说,紧张又讨好的看向陈琬琰。

“三夫人也觉得这门亲事极好?”陈琬琰笑着问。

李二夫人道:“母亲都说王家的姑娘好,那定是极好的,郡主可不能只偏心泽哥儿,家中还有其他的哥儿和姐儿呢。”

当初景睿帝要整勋贵和世家,王家从朝堂上激流勇退,给足了景睿帝颜面,因此并没有受到波及,可见这家人很懂的明哲保身之道。

他家的公子走科举入了朝堂,想起复并不难,二夫人多精明一个人,立马就把心思打到了王中迅身上。

老夫人笑骂道:“你自己的哥儿、姐儿,自个儿操心去,光想着躲懒。”

李三夫人问:“二嫂是瞧上了王家的哪位公子?”

李二夫人哪里听不出她是想转移话题,坏了李泽的亲事,她就算有想法,也不敢生喧宾夺主的心思,只道:“三弟妹说的哪里话,我是瞧着郡主眼光好,又疼弟弟妹妹,才多嘴了这一句。”

周新月说:“年前我在兰若寺见过王大姑娘一回,当时她正在训斥几个妹妹。”

李三夫人一听就来兴致,有什么事不能回家里说,非要当众扬威,可见在家中也没少耍嫡长女的威风。

“长嫂且说来听听。”李三夫人催促。

老夫人以为宣平侯夫人是来拆陈琬琰台的,就说:“我瞧着那王大姑娘不像是坏性子人,这事儿可是有隐情?”

宣平侯夫人笑说:“母亲当真是慧眼,儿媳从前也听闻王家的姑娘最是贞静婉约,多听了一耳朵才知道,是她那庶妹听人非议了皇后娘娘,不但不加以制止,还兴致勃勃的学给其他姐妹听,她这才当众出言训诫。”

她教训了自家姐妹,也让非议皇后娘娘的夫人小姐没了脸,那些人便散了。

“我就说这孩子是个好的,皇后娘娘多尊贵的身份,岂容旁人诋毁,碎嘴子的姑娘咱们李家断然是不能要的,娶进门只会给家门惹祸端。”李老夫人不动声色的瞥了眼王嫣然。

从前却不知她心眼这般多,也不知她那好名声都是怎么来的。

王嫣然对上老夫人不善的眸光,立马就垂下了眼,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新月继续说:“听说她自打那之后,每回去寺里都会去祭拜皇后娘娘,可见王大姑娘是个严谨的性子。”

“那王家姑娘真这般好?”李三夫人一脸阴郁的问。

她算是听出来了,这姑娘是个有心机手段的,诋毁皇后娘娘的事被查出后,皇帝不动声色的处置了不少人,那些被她指桑骂槐的人家当时恼恨她,事后却少不得要感激她。

这般会做人,那日后只怕难拿捏住她。

李三老爷心思却与李三夫人不同,且不说这王家姑娘品貌如何,单她的家世就让他说不出一个不字,“这亲事还请郡主和母亲多费费心,若是成了定当重谢!”

他自己官职不高,与自身能力有一定的关系,最主要的却是帝王对勋贵的打压,他长兄身居要职,他就注定爬不高。

他的嫡子门荫入仕,定的又是妻子的娘家侄女,于仕途上对他帮助不大,若是多了王家这一门亲,于他的嫡子却也是好处多多。

李三老爷一锤定音,李三夫人就是再不愿,也只能闭嘴。

陈琬琰见他脑子清楚,笑道:“那我过几日便让人在庄园设宴,请祖母和三叔母去相看。”

梅姨娘提着的心这才放下,三老爷发了话,又让老夫人去相看,这事只要王家愿意,肯定是成了,三夫人就算是因为这事儿锉磨她,她也甘之如饴。

梅姨娘讨好的给李三夫人添了杯茶水,乖顺的说:“您是泽哥儿的母亲,泽哥儿媳妇就是您的儿媳,贱妾不敢居大,日后一定会更尽心的伺候夫人。”

李三夫人这才心情舒畅了一分,梅姨娘确实挺老实本分的,对她伺候的也尽心尽力,许是有了儿子指望,这么多年也没多少争宠的心思。

老夫人知道她打的什么心思,就多点了她一句,“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泽哥儿有出息,是你们三房时来运转,他们兄弟日后在朝堂,难道不要守望相助?”

日后他不在了,几兄弟肯定要分家,泽哥儿娶个人品不行的媳妇儿,她固然出了一口气,李泽不好过,难道她的夫君和儿子就不受影响?

李三夫人也不是蠢笨的人,她就是有些后悔给自己儿子订亲早了,娘家侄女听话倒是听话,就是娘家没多大本事,日后对她儿子的帮助不大,要是知道陈琬琰愿意给牵王家的线,她早就求过去了。

“摆饭吧,这群猴儿怕是早就坐的不耐烦,急着要出去放河灯。”老夫人道。

李佳柳快人快语,赶紧接了句,“谢谢祖母,孙女想着今儿个王大姑娘也会跟着王家公子出来,早就坐不住了。”

陈琬琰没忍住笑出了声,嘱咐道:“你可别当着人家姑娘的面瞎说,人家可不似你这般活泼。”

王中迅和李珩他们兄弟关系好,早就约着一起去逛花灯了,王大姑娘这事儿王家是允了的,只等两边都说好,男方就要请正经的媒人上门提亲了。

“大嫂,你可不能嫌弃我。”李佳柳说着就要往她跟前凑。

周新月一把抓住她,“在祖母跟前也没个规矩!”

丫鬟们摆了饭,陈琬琰自去李珩身边坐下,各房的姨娘们都要伺候主母用饭,周淑清倒是十分有眼力劲儿,主动替陈琬琰布菜斟茶。

李珩低声问:“为何这般急订下王家的亲事?”

陈琬琰斜了眼竖着耳朵的周淑清,她立马往后退了两步,这才说道:“王家要起来了,国子监主簿。”

李珩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了,王博士之前在四门学不止传道授业,还兼任四门主簿,主簿掌管印鉴,检核文书簿籍,是个实职。

从四门学主簿到国子监主簿,确实是个大跃进,国子监主簿管七学,等事情定下来再同他家结亲,难免有互相勾结坐大的嫌疑。

“王中迅?”礼部和吏部已经在准备翰林院的考核,王中迅还是个庶吉士,不知这次是否能留任翰林院。

陈琬琰朝他咧嘴一笑,“编修。”

“你牙上有菜叶。”李珩一本正经的说。

陈琬琰:“……”

她认真的用舌头在牙上舔了一遍,又掏出小镜子看了看,不满的问:“你骗我?”

李珩轻笑,“让你别太得瑟。”

“哼!”她轻哼了一声,“王博士还会在四门学传道授业。”

国子监的一众官员本就有在各学授业之责,其本身就在各学身兼多职,王博士就算升职,也会以博士的身份在各学授课。

这是王博士和王中迅因为卷宗的事立了功,景睿帝给的封赏,却没说把他调任去级别更高国子学和太学做授业博士。

她瞧着王中迅的交际圈十分的广,没有站队的寒门学子,多数都是王家从各地保举上来的,也许王家本就是景睿帝的人,把卷宗给她和赵瑾瑜也存在了试探之意。

帝王的心思谁能真的猜到呢,她只管听赵瑾瑜的把话,给李珩透几句便是。

“四门学有人要倒霉?”李珩敏锐的问。

他相当了解陈琬琰,她不会特意说一句王博士留教四门学,留在四门学的可能就是四门学缺人。

陈琬琰看着空了的水杯轻笑,“嗯。”

宣平侯听不见他俩的嘀嘀咕咕,回头看了眼王嫣然和周淑清的肚子。

他儿子现在还是半个单身,陈琬琰不留,他儿子早晚要娶正妻,以目前的情况看来,只要有陈家替李珩周旋,他日后成就不会低,庶长子女出来会误了李珩的亲事。

“侯爷看什么?”周新月问了一句。

宣平侯低声问她,“都说太子听琰儿的话,你是如何看的?”

“????”周新月无语了一瞬,反问他,“你看你儿子发冠上的宝石绿不绿?”

宣平侯讨了个没趣儿,但还是下意识看了一眼李珩发冠上的黄玉,“不绿,黄的。”

周新月也转头看了一眼,“你要是再这么问,黄着黄着就绿了。”

“……”宣平侯噎了一下,竟是无法反驳。

“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就是想着咱们儿子再娶也不是填房,想给他找个高门的姑娘,那俩姨娘腹中的孩子挡了大哥儿的路。”周新月幽幽的说。

宣平侯被她说中心事,有些赧然,王嫣然也就算了,周淑清到底是她侄女,还给李家背了一万两银子的事,他们因此对周淑清是有几分纵容。

“小孩子不好养活,大哥儿前头的两个哥儿,不也都没养大吗?”

宣平侯愣了愣,李珩确实还有两个兄长,一嫡一庶都是不足一岁就病逝了,他嫡庶子女不少,不是每一个都能健康长大的。

小孩子容易生病,发个热,出个水痘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周淑清给陈琬琰斟了一杯茶,陈琬琰道:“你去用饭吧,让王姨娘来伺候。”

这种全家都在一起的聚会,姨娘都是轮流在主母跟前伺候,她们不伺候的时候,可以在主母后面的桌案进食歇脚。

周淑清刚才被宣平侯那一眼看的心里毛毛,老实退到后面给姨娘准备的桌案后坐好,喝了两盏温水才压下心里的惧意。

王嫣然硬着脖子说:“妾身没伺候过人,怕伺候不好郡主。”

“不会可以送你去掖庭局学,那里多是犯官的家眷,依着王姨娘的聪明,很快就能学会。”彤霞不客气的说完,取了一双干净的公筷递给王嫣然。

王嫣然被她气的不轻,陈琬琰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彤霞催促,“还不上前伺候郡主和世子爷用饭。”

王嫣然委委屈屈的上前,给李珩夹了一块银杏蒸鸭,李珩连个多余的表情也没给她。

“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自己上赶着求着做妾,就得有做妾的自觉。”李二夫人说。

严六郎的事她有所耳闻,要说没一点心思那是不可能的。

严家是三皇子的嫡系,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她娘家是没什么指望了,往高了嫁,又琢磨不透皇上的意思,谁知皇帝下一个要料理谁家。

且不说别的,陈琬琰在揣摩圣心这一块确实有几分本事,想求娶佳柳的韦家,不就倒了血霉吗?

陈琬琰对她笑了笑,问李佳桐,“月山县主约你,你为何不去了?”

李佳桐抿了下唇,每回跟月山县主出去,都能遇上严四公子和严六公子,上回还遇上了严侧妃,严侧妃摘了一只红玉镯子套到了她腕子上,推辞都推不掉。

“想去就去,注意分寸。”陈琬琰淡淡说了一句。

李佳桐惊讶了一瞬,严六郎确实很合她的心意,他对她的包容度很高,不觉得她当众凫水走了惊世骇俗,不要求她会吟诗作赋,也不要求她贤淑端庄。

李二夫人却是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这就是有戏,她对李佳桐嘱咐,“你且得有女孩子的矜持,别再偷着去池子里凫水了,像什么话!”

“咱家将来人越来越多,我将隔壁空着的院子买了,明日将两府挨着的墙打个垂花门,找个院子给你造个凫水的大池子。”陈琬琰说。

这里不过十五不兴动土,所以她买好了府邸却没动手,李家人闻言却都有些呆滞,老夫人最失态,食箸都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陈琬琰察觉有些不对劲,茫然的问。

“你知道隔壁是谁家的府邸吗?”李珩语气莫名。

“不知道啊,我就想着咱家好些公子都要说亲了,娶媳妇总得扩下宅子,买宅子还要打听卖家身份?有什么忌讳不成?”陈琬琰扭头问彤霞,“是犯官的宅邸吗?”

京都的大宅子哪处没住过犯官,难道他们还忌讳这个?

彤霞摇了摇头,“是卢阳伯卫大人家的宅邸。”

“哦,那不挺好的吗?他家大孙子卫风,就是那个壮武将军,还跟我爹一起击退过蒙军呢,我爹说他挺勇猛的。”

陈琬琰松了一口气,她就说赵瑾瑜给置办的宅邸,哪里能出问题,他那人办事最合人心了。

“你真不知道?”李珩难得肃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