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追不上赵瑾瑜,难道不是因为她不想赵瑾瑜被监视,有意而为之?
彤霞走到窗户边上开了条小缝,驿馆旁边的乞丐少了很多,估计是回去报信了。
她将窗户合上,道:“世子爷想岔了,您好好想想,究竟是谁在耽误行程?”
李珩沉吟片刻,队伍一直在路上耽搁,但陈琬琰确实没在这件事情打绊,都是二位殿下的人出各种问题。
“你早就知道剑南道腾飞出了一条金龙?”李珩问道。
除了这种可能,他想不出陈琬琰急着赶路的原因。
陈琬琰长叹一声,“嗯。”
她若是不知道,肯定会找借口在路上磨叽,可因为知道了这事儿,她就想赶紧追上赵瑾瑜。
队伍里有那二位皇子的人,一旦两方人马汇合,他们再派人下手就有了洗不脱的嫌疑,下手时也会有诸多顾虑。
没想到还是被绊在了这里。
“是他们自己下的药?”李珩问道。
如果是这样,只能说明他们不想和赵瑾瑜同行,不想同行的原因也不难猜。
他们在请命前肯定不知金龙的事,出发前知道赵瑾瑜会被刺杀,所以从离开京都,就选择了与赵瑾瑜不同的路避嫌。
但赵瑾瑜偏偏不如他们的意,转道来梁州等着他们。
李珩手都是抖的,赵瑾瑜这人竟然胆大又有算计。
“一万精兵不是闹着玩的,我们去支援殿下。”李珩沉声道。
他话音刚落,城中就敲起了闭门鼓。
彤霞道:“出不去了。”
除京都闭门鼓要敲足六百下,各地的闭门鼓都只敲一回,这鼓声一响,二刻钟内城门就要关闭,关城门一个时辰后就要宵禁。
“我们也不知殿下走的具体路线,就算城门不关,我们也没办法去增援,小侯爷先去瞧瞧那几位大人吧。”陈琬琰道。
李珩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就出去了。
等他走后彤霞才问道:“主子不信世子爷?”
陈琬琰摇了摇头,“没有不信他,但他在京都两处逢缘,突然说要去帮殿下很奇怪,依他的性子,这种时候他只会装糊涂,没道理去得罪二位殿下帮怀王。”
彤霞沉吟良久,忽然惊出一身冷汗,“小侯爷想出城去,难道殿下就在褒城县衙?”
陈琬琰愣了愣,赵瑾瑜没出褒城县?
陆久从暗处走出来,低声道:“可要属下去打探虚实?”
褒城县衙在城中,距离他们所在的驿馆不远,她真是昏了头,差点中了赵瑾瑜的计!
城中有危险!他要把自己骗出去!
赵瑾瑜在县衙落脚的事儿一打听就知道了,她要不是被驿丞那句昨日就走了唬住,也不会忽略褒城县衙,难怪她让人去要舆图驿,丞连个推拒都没有就给了!
“大混蛋!”陈琬琰低声骂道。
怪不得贾医女他们说话不避着李珩,李珩多聪明一个人,只怕早就派人去县衙打探消息了。
“城门还没关,郡主出城吧。”彤霞道,“殿下想让您走。”
赵瑾瑜让她走,只怕这里是真的很危险。
陈琬琰气了个半死,自己去箱笼里找出一身方便活动的深色衣裳,“能危险到哪里去,他都算计好了!”
不过他不让自己呆在驿馆,那她就出去。
陈琬琰和彤霞等一众随从是被抬着出驿馆的,贾医女和薛时刚到驿馆,就听说陈琬琰拉的昏迷了。
随行的医官都是男人,王御医等人忙的不可开交,陈琬琰这边都是女眷,诊治很不方便。
贾医女就跟救星一样,适时出现为她们一一把了脉,最后还是薛时说他在此处有个药馆,让陈琬琰等人先去那处,用药方便。
于是李珩主仆跟着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驿馆。
驿站里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人听了汇报一头雾水,问报信的人,“谁给她也下了药?”
“不是咱们的人……”
就在他们以为是对方给陈琬琰下泻药的时候,陈琬琰等人在薛时的药馆面面相觑。
李珩默然无语的望着陈琬琰,陈琬琰茫然无措的看着彤霞,彤霞面无表情的看向李珩。
最后还是贾医女一本正经的问:“要不我们出去看看?”
陈琬琰噢了一声,“那就出去看看吧。”
她的人基本上都带出来的,也就三十来个,就算是顶尖高手,对上一万精兵也是没有胜算,更何况他们也不是顶尖的高手。
从这里走出去,生死便不由自己了。
彤霞道:“再等等,我们后头肯定跟的有尾巴。”
李珩半垂着眸子说:“去熬药。”
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人确实派人跟着他们来了药馆,一直在外面蹲到快宵禁才回了驿馆,还将贾医女扔在门口的一大包药渣一并带了回去。
彤霞不动声色的打量李珩,这人心思当真是缜密。
“一个县城竟然巡防的这么严,这么一小会儿就过了去了两拨人了。”陈琬琰穿的灰扑扑,猫着腰趴在门缝偷看。
“宵禁前一个时辰是最严的,短短一刻钟过去两拨人,应当是加强了守卫。”李珩一袭深蓝色衣衫负手而立。
县城都是守军和衙门的衙役联合巡卫,并不如京都那般森严,这种异常的行为,代表了今夜的不寻常。
陈琬琰直起身眨巴了下眼睛,问李珩,“你押二殿下赢,还是三殿下赢?”
李珩诚实的回答:“怀王赢。”
陈琬琰忍不住笑问:“何以见得?”
李珩但笑不语,赵瑾瑜设计他出驿馆的目的,不是很明显吗?
他要把驿馆里不安好心的人一网打尽,但不想让他回去被二位皇子为难。
他这般胸有成竹,会输吗?
赵瑾瑜在县衙看到陆久,就知道陈琬琰等人离了驿馆,“她没出褒城县?”
“没,被抬去薛公子的药馆了。”陆久道。
赵瑾瑜揉了揉额角,这女人何时这么聪明了,“她说什么了?”
“……”陆久沉默了一下,“大混蛋。”
赵瑾瑜:“……”
陆机强忍住笑,说道:“郡主倒是了解殿下。”
赵瑾瑜就怕她受伤,才做了局让她离开,她的好皇兄皇姐从各地招来的精锐都聚集在了此处,打起来只怕那些漏网之鱼会到处乱窜伤人。
“你回去保护她,别让她到处乱窜。”赵瑾瑜道。
陆久领命刚走不久,第一波人就偷袭了县衙,县令一家早在赵瑾瑜入住,就暂时住去了别院。
县衙的衙役对付个地痞流氓还行,面对武艺高强的暗卫压根不是对手,不过须臾就被全部打趴在地,不知死活。
赵瑾瑜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两帮人短兵相接,短时间内竟是难分胜负,隐藏在暗处的另外一波暗卫见状也一齐上阵。
“上!今夜必须将人除去!”
第一波暗卫明显认出这伙不是自己人,但因为目标一致,也没出现互相伤害的局面,但这般也并未能击退越来越多的侍卫。
只听一声嘹亮的口哨声响起,忽然有数千训的士兵,迈着稳健的步伐纷涌而至,瞬间便将县衙的大门踩破。
“殿下,人来了!”陆机紧张的握紧腰间的佩剑。
“不够。”赵瑾瑜面容平静,他要让那些人知道什么是疼。
二人正说话间,数支火箭钉在了窗户上,窗子很快便燃烧了起来,接着便是源源不断的火箭集中射往门窗,门窗很快便燃了起来。
左边一扇窗户忽然落下,一支力道强劲的火箭带着破空之势穿进了屋中,钉在了墙上熊熊燃烧着。
陆机暗道不妙,“箭上抹了油!”
赵瑾瑜轻嗤,“不是抹了油,而是在油里泡过。”
外面打得难舍难分,屋门轰然倒塌,赵瑾瑜手持长剑疾步出了卧房,加入了战斗。
“目标出现!”随着一声高喝,又有几千人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将县衙围了个水泄不通。
陆机眼瞧着一支火箭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冷汗直流,若是将衣裳烧着了那可得成火人。
幸而赵瑾瑜一出去,火箭便不在往屋里射,陆机灵巧的翻窗而出,差点踩到地上还在燃烧的窗棂!
“马德!老子跟你们拼了!”陆机找准赵瑾瑜的位置与他并肩,时刻保护着他的安全。
陈琬琰听到县衙那边的动静心如乱麻,打开门便冲了出去。
“干什么的?”巡逻的官兵将她拦住。
“你是干什么的?”陈琬琰语气凌厉,“县衙那么大动静听不到?”
巡逻的官兵冷嗤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不该你管的事少多嘴。”
陈琬琰出驿馆的时候已经将首饰等物都摘了,她本就长的普通,又穿着灰扑扑的衣服,看起来就更不起眼了。
“你算什么玩意儿,敢这么跟你姑奶奶说话!”她说着就要提着菜刀砍那人,那人却抽出长刀架在了她脖子上。
“不想死就滚回家去。”巡防官兵冷冷的说。
陈琬琰惊慌的看着他,怂兮兮的说道:“官爷饶命,是我太心急担忧县令大人的安全,才莽撞了,对不住您了!”
巡防官兵玩味的收了刀,不客气的骂道:“算你这臭婊子实相,赶紧滚回自己该去的地方。”
“是是是!”陈琬琰提着菜刀就往回跑,一口气跑回了药馆。
彤霞一言难尽的看着她手里的菜刀,她还当陈琬琰刚才去后厨找吃的,半天她拿了把菜刀出来。
“那些人应当是知晓我们的身份。”李珩淡淡的说道。
否则刚才就不是吓唬她,而是一刀砍了她。
“他们不是巡防的官兵,应当是那些人派来盯着我们的。”彤霞道。
陈琬琰快气死了,“既然确定了他们的来历,去杀了他们。”
她刚才就是出去试探那些人来历的,既然是敌不是友,宰就完事了!
李珩瞥了眼火光冲天的县衙,“县衙那边的打斗声好像越来越大了。”
兵器相接的声音,还有打斗的嘶吼声,与沉闷的脚步声,虽然他未曾在现场,也能猜到战况十分激烈。
陈琬琰一听就急了,对陆久道:“你别拦着我了!我要去救殿下!”
陆久面无表情的站着,彤霞劝道:“您别急了,殿下不会有事的,您去不是让他分心嘛。”
陈琬琰急的团团转,拿着菜刀到处乱挥,只恨自己没本事,关键时刻救不了赵瑾瑜的场。
“你们去救援,我留在这里不会乱跑。”她指挥跟来的侍卫。
彤霞点了个几个人留守,对其他人道:“你们去吧。”
赵瑾瑜与那些人缠斗约有两刻钟功夫,县衙后院已经快烧成灰烬,他也数不清究竟斩杀了多少人,再听不到对方补援军,他才下令收网。
一直伏兵未动的八千天策军倾巢而出,还有从梁州南郑太守那里借的两千防卫兵,吧剩余乱贼围在中间,将他们包了饺子。
“嘈!中计了!”有个领头的蒙面暗卫骂道。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他纵然有再高的武功也跑不出去!
唯今之计只有一个,众人齐心协力打出一个缺口,或者拼死取了怀王的项上人头!
他正在踌躇间,一支羽箭贯穿了他的咽喉,他死不瞑目的望着手执弓箭的赵瑾瑜,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
“大哥!”有个暗卫怒吼一声,便要冲过去斩杀站在包围圈内的赵瑾瑜,为那人报仇,却被他一箭射穿了心脏。
陆机等一众暗卫将赵瑾瑜围的严严实实,联手将四面八方射来的羽箭打落在地,赵瑾瑜十分闲适的拿弓专射武功高强的暗卫。
那群暗卫接连殒命,明显也让他们唤来的精兵感受到了威胁和绝望,躲不开的暗箭和冲不出的包围圈让他们方寸大乱,很快便落了下风。
有人甚至大喊要投降求饶命,赵瑾瑜却下了冰凉的命令,“一个不留。”
只有一次把那些人打怕了,才不会有人再助纣为虐来杀他。
陈琬琰眼看着县衙那边的光亮越来越弱,急的在屋里转来转去,片刻也不停歇,彤霞担忧的望着县衙的方向。
陆机忽然道:“盯着我们的人好像撤了!”
陈琬琰一听就来劲了,“走出去看看!”
李珩拉住她,“一个人出去看就行,你留在这里别动。”
陆久走出去转了一圈,回来道:“人走了。”
陈琬琰急道:“快快快马车!”
彤霞让人去备马车,陈琬琰急哄哄的到处窜,留了几个侍卫给贾医女和薛时。
对他们二人道:“你们二人留在这里,如果天亮没人来找你们,你们就赶紧出城去找我爹,有他在没人敢动你们。”
她急吼吼的往马车上爬,险些没爬上去跌落下来,幸好李珩服了她一把,“你把菜刀扔了吧,别伤着你自己。”
不会耍还拿着,除了能伤到自己,伤不了别人。
“不行不行,我觉得这把菜刀是有用的!”
她举着菜刀上了马车坐好,一路畅通无阻连个巡防的都没见到。
陆久远远就闻到了血腥味,马儿闻到血腥气也有些焦躁,赶紧勒住缰绳道:“属下瞧着县衙已经没有打斗了,要不咱们还是回吧。”
都快到了,陈琬琰怎么可能回去,“走过去就是了!”
她跳下马车,拔腿就往县衙跑。
“主……”彤霞想喊住她,奈何还没跳下马车,陈琬琰就一溜烟的跑了,闻着浓浓的血腥气紧蹙眉头跳车追了过去。
李珩虽然觉得陆久和彤霞十分奇怪,但也没空想太多,一路疾行追着她们而去。
刺客的尸体已经被梁州的防卫军清理走,天策军与禁卫军战死的将士也被暂时安置去了妥当的地方,赵瑾瑜垂手立在县衙大堂看着残破的县衙,与血流成河的地面微微出神。
所有牺牲的人都是赵国的勇士,他们本该在战场与敌军厮杀,最终却命丧自己人之手,可悲又可笑。
“小心!”陈琬琰惊恐的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