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手将手里的菜刀扔了过去,她气急嘶吼,“你这傻子发什么呆!”
刺客都到他身后了,他还没反应!
赵瑾瑜听到暗器飞来的风声,下意识转身侧移,却被刺客喷出的热血洒了一身。
彤霞和李珩前后脚追了上来,被陈琬琰的准头吓了一跳,那人走路悄无声息,连赵瑾瑜都没察觉,一看就是顶尖的暗卫,却被她随手扔出的菜刀割了脖子。
那暗卫隐忍多时一直没现身,终于逮到了赵瑾瑜属下都不在的这一刻。
他虽灵活,却只擅长刺探消息偷情报,不擅长刺杀,打算蹑手蹑脚的靠近他攻其要害,却没成想即将得手时,死在陈琬琰手上。
“卧……”暗卫不甘心的瞪圆了眼,若不是被她喊那一声惊的回了头,那刀也割不破致命的血管,突出的眼球直勾勾的瞪着陈琬琰,断了气。
陈琬琰呆愣的张着嘴,喉咙沙沙的发不出声音,赵瑾瑜身子一歪就倒在了暗卫身上,用袖子遮住了他的头。
“殿下!”陆机原本在外面安排事情,听到陈琬琰的喊声立马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赵瑾瑜一身鲜血的倒在地上,吓的差点屁滚尿流,忙扑了过去抱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殿下你受伤了吗?伤到了哪里?医官医官!”陆机慌乱的大吼。
赵瑾瑜冲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叹了口气,对陈琬琰道:“闭眼,吸气。”
陈琬琰身体僵硬发抖,定定的看着他啊啊的说不出话,呆呆的不听指挥。
赵瑾瑜面色苍白还一身的血,有干了的,还有刚喷上去的,看起来十分狼狈,胸前的衣裳烂了,还有一道血痕,她想问问他受伤了没有,可是说不出话。
赵瑾瑜对李珩道:“遮住她的眼。”
李珩从惊愕中回神,连忙抬手遮住陈琬琰的眼睛,刚一遮上就感觉到掌下的眼睫颤了颤,随后就濡湿了他的手掌心。
赵瑾瑜松了一口气道:“我没事,你别紧张,放松。”
他从陆机怀里站起来,让人将尸体处理了,抖了抖身上的袍子,蹙眉看着陆久问道:“怎么带她来了。”
陈琬琰还不等陆机回答,就抖着嗓子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他拦、拦……不住。”
赵瑾瑜在身上摸了摸,只摸出一条沾了血的帕子,他缓步到陈琬琰跟前,从她的袖子里摸出一块手帕,示意李珩挪开手,“你闭好眼睛。”
李珩等她闭上了眼,才挪开覆在她眼睛上的手。
赵瑾瑜将帕子蒙在她眼睛上,安抚道:“没事了,不怕。”
陈琬琰抖个不停,伸手在赵瑾瑜身上摸了摸,又使劲的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还打算往他衣裳里头摸。
赵瑾瑜轻拍她的手,说道:“不是我的血。”
他不过是没空回去换衣裳罢了,有那么多暗卫护着哪里能让他受伤。
“哦,哦,你晚上住哪儿……”她颤颤巍巍的去拉赵瑾瑜的手,不住的吞咽口水,“我、我保护你。”
李珩眉心紧蹙,陈琬琰说话声音怪怪的,就跟谁掐住了她的咽喉一样,要是仔细观察,还能看到她嘴唇微微颤动,牙齿不停碰撞,就跟人被冻透了发僵,止不住颤抖一样。
彤霞知道她的老毛病犯了,上前扶住陈琬琰,说道:“郡主,我们先回药馆,让贾医女给你开服安神汤喝,好不好?”
陈琬琰听话的点了点头,赵瑾瑜对陆机道:“备车。”
“殿下可有伤到?”李珩问道。
赵瑾瑜摇了摇头,道:“你不该跟来。”
李珩抿了下唇,“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出来。”
赵瑾瑜垂眸深吸一口气,眼底闪过一抹狠戾,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殿下,马车备好了。”陆机道。
赵瑾瑜上了第一辆马车,彤霞将陈琬琰扶上去,自己去坐了她们来时的那一辆,李珩与赵瑾瑜二人同乘。
“殿下接下来有什么安排?”李珩问道。
赵瑾瑜疲惫的靠在车厢上,“没什么特别的安排。”
他能有什么安排,城固县、西县和褒城县的县令和县尉,为了讨好他的兄长们,将他们能调动的守卫都调来刺杀他,褒城县城中连个巡防的都没有。
除了梁州太守是个头脑清醒的,他在这里被人刺杀,梁州都督和通判故作不知,对他寻求庇护视而不见,梁州都督甚至为了躲祸,早就去了凤州例行巡视,还主动和他在凤州打了照面。
接下来无非就是把三县县令、县尉和梁州司兵(战前发兵器,管军防、门禁、驿传)换成自己人,暂时将卢阳伯的三儿子留在这里做通判,监守梁州。
还卢阳伯一个人情。
至于梁州都督,其下辖利、兴、凤、洋、集五州,又紧邻京畿道,还是要由他父皇任命。
李珩闷声道:“殿下很有成算。”
赵瑾瑜冷嗤一声,“没成算早死了。”
他那俩皇兄别的做不成,就会给他当助攻。
陈琬琰僵硬的勾勾赵瑾瑜的手指,她总感觉赵瑾瑜对李珩态度有些不好,“殿、殿下,你别怕!我、我送你去、去梓州。”
她缩在一边牙齿不停打着颤,“谁……谁伤你,我……我一刀砍了他。”
她倒不是害怕自己亲手杀了人,就是看到喷出的血,身体本能出现了应激反应。
赵瑾瑜摸出一个装了伽南香的香囊塞到她手里,“放松一些,回去给你定魂。”
陈琬琰拿着香包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正是赵瑾瑜时常用的薰香,香味一入鼻就压住了马车内的血腥气。
赵瑾瑜从暗格拿出一件干净的外袍换上,这才伸手解开蒙着陈琬琰眼睛的帕子。
李珩眸光晦涩的盯着赵瑾瑜手里的帕子,赵瑾瑜当真对她熟悉的很,一下就掏出了她身上的帕子。
陈琬琰轻轻揉了揉眼睛,等适应了马车里的亮光,又在赵瑾瑜身上摸了一遍,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抖也不颤了,就是心口还发紧的揪着。
“殿下没事,真是太好了……”她可是答应沈皇后要好好照顾他的。
赵瑾瑜乌黑的瞳仁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瞧着有些吓人,面对他的威压,陈琬琰瑟缩了一下,底气不足的说:“你别生气……”
“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危险?”赵瑾瑜冷声问道。
今天是做足准备,没有让漏网之鱼有机会在城内逃窜,可万一有人逃窜出去,正好撞上她呢?
万一城中还有埋伏,她就带三个人在街上跑,不要命了?
“我去给你送菜刀的……”陈琬琰嗫嚅着说完,冲他讨好的笑笑。
赵瑾瑜无语的捏了捏眉心,她那菜刀扔的倒是准,死那人叫顺手牵,是汝阳公主的人,别的本事没有,窃听偷物从没有失手过,也从不主动与人交手。
他遇上过一回,强行缠着他打过几回合,就知道他武功不行,也不是恋战之辈,逃跑技术一流,让人抓了他好多回都无功而返。
今夜死在陈琬琰的菜刀下也是……憋屈。
赵瑾瑜轻轻一笑,问道:“不哆嗦了?”
陈琬琰经他提醒,才反应过来自己好了,眼巴巴的望着他,说道:“还是需要您给我定定魂才能好彻底。”
赵瑾瑜漫不经心的瞥了眼李珩,淡淡的‘嗯’了一声。
回到药馆,彤霞命人去给赵瑾瑜烧热水沐浴,薛时将众人都安置了,将最好的屋子空出来留给赵瑾瑜,自己去了书房凑合。
李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故意引着陈琬琰来薛时这里,就是想探探赵瑾瑜的底,他这个人太深不可测,大街上没有四散奔逃的精兵,只能说明他将人都杀尽了。
不到两个时辰,杀死了至少一万精兵,并且善了后,这实力确实恐怖。
然而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察觉不到背后的危险,若是陈琬琰没给那人一刀,他轻则负伤重则殒命,他那般缜密的性子不该出这种低级错误。
李珩忍不住轻喃,“奇怪。”
赵瑾瑜要去沐浴,陈琬琰死皮赖脸的跟着,非要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受伤,赵瑾瑜拿她没办法便由着她去了。
只对贾医女交代道:“给他们都熬碗药,剂量轻一些。”
既然是打着腹泻进的药馆,自然要让太医署给他们留脉案,总得让人摸出点症状,虚脱的人一夜哪里好的了呢。
赵瑾瑜进了盥洗室,陈琬琰要上手替他宽衣,赵瑾瑜按住她的手说道:“你看不得血,我自己来。”
他换下的衣裳都被血沁透了,里衣上也都是血迹,怕她看了又犯了难受。
从前只听彤霞和陆久说她似是见不得大片的鲜血,却没亲眼看过,没想到会那么严重。
陈琬琰听话的先转去了屏风外头,等听到水声才转回去替赵瑾瑜擦洗身子。
“你来小日子也会那样?”赵瑾瑜疑惑的问。
陈琬琰怔愣了一下,才说道:“量特别大,颜色很深的时候看到会有些不舒服,不会这么严重。”
这是心理问题引起的身体反应,看到有时看到鲜血珠子也会打寒战,头皮发紧,最严重也就是说不出话,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问题,并不影响她的正常生活。
“看不得红色,还是只看不得血?”赵瑾瑜眉头微蹙,
“看不得血,殿下不要担心我了。”
陈琬琰先用皂角替他洗了头发,轻轻的在他头皮上按摩了一会儿,才拿了澡豆替他擦了身子,用粗巾子替他细细搓了一遍,才开始舀清水替他冲洗。
赵瑾瑜扣住她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手,桃花眸中满是戏虐风流,“想了?”
“胡说什么!”陈琬琰将舀子扔进水中,溅了个大水花,杏眸圆瞪,“我好好的在替你冲洗干净身子,你休要混说!”
赵瑾瑜将她的手往下拉了一下,调笑道:“好好,是我想了。”
陈琬琰红着脸用力按了一下,压根就没反应,就知道打趣她,不过经他三番两次的转移注意力,她这会儿已经没事了。
她低头亲吻赵瑾瑜,这人总是这般温柔体贴,让人爱的紧。
赵瑾瑜轻柔的回应她,听说她没出城,他就知道她一定会来县衙,特意让人先将县衙大堂的血迹冲洗干净。
她还没进门,他就已经辨别出了她的脚步声,若不是怕她看到自己杀人残暴的一面,也不想让她见血,顺手牵又怎能近的了他的身。
他不过是想不见血的拿下顺手牵。
陈琬琰气喘吁吁的放开他,涨红着脸恼道:“你往哪摸!”
赵瑾瑜笑盈盈的收回手,“还说不想?”
“你还不赶紧洗干净了出来,水都要凉了!”陈琬琰拿起舀子往他身上浇清水,伸手在他身上来回擦,将人洗的干干净净,才让他出浴桶,拿了一叠干巾子替他擦拭身上的水珠。
她蹲着替他擦拭干净腿上的水珠,忍不住逗了逗他,“衔露含珠要不要?”
说着便下了嘴,来不及反应的赵瑾瑜深吸一口气,轻轻按住她的脑袋,任她为所欲为。
翌日一早,陈琬琰在以前嘈杂声中醒来,昨夜赵瑾瑜温柔之外又有些漫不经心,许是还有要事在身,便少了些情欲,冷静的控制着节奏和时间,就跟特意来给她定魂的一样。
做完还让彤霞给她端了一碗会腹泻的汤水,等她喝完又交代她几句便匆匆走了。
“主子,您起了吗?”彤霞带着两个小丫鬟端了洗漱用的一应物品,在门口问道。
“起了,进来吧。”陈琬琰懒洋洋的起身坐在床边,接过漱口水先漱了漱口,又拿起软毛的刷牙子沾了牙粉洁齿。
等陈琬琰将漱口水吐进小丫鬟捧着的痰盂里,彤霞才关切的问道:“您身子可好些了?”
陈琬琰面色有些苍白,昨夜赵瑾瑜走后她闹了三回肚子,晚上也睡的不太好,其他人和她情况差不多,晚上净往茅房跑了,也不知赵瑾瑜这是何意。
“好多了,驿馆的那些人怎么样了?”她问道。
她们昨夜来药馆之后,薛时让人去驿馆送了不少应急药,也不知道那边情况如何。
彤霞道:“咱们这边缺人手,奴婢还没出去打听。”
陈琬琰噢了一声,她们的人都‘病’着呢。
起身净了面,彤霞伺候她换了一身朴素的衣裳,想让人回驿馆瞧瞧,又想起赵瑾瑜说让她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等太医署的人来寻她,便作罢了。
她这边刚收拾好李珩就过来了,穿的还是昨日那身深蓝色的衣裳,面色有些凝重,二人一起吃了早饭,他便回了驿馆。
陈琬琰这才察觉少了个人,问彤霞,“杨浦呢?”
彤霞摇头,“昨儿个我们出来,他就没跟着。”
陈琬琰蹙了蹙眉,上了趟茅房便躺在床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