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琬琰没答,自顾自的说着,“那里的男人只能娶一个女人,很多人成亲了,也可能过不完一生。”
“无论是恋爱中还是婚姻期间,双方都会忠诚对方,除了妻子,多出来的都有一个统一的称呼叫小三。”
这是她心里过不去的坎,无论是侧妃还是侍妾,对她来说都是别人婚姻里的第三者。
她蹭了蹭赵瑾瑜,认真的说:“我这一生没打算再与人结亲,我无法同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我们这样就很好,等无法彼此忠诚的那天,也可以省些麻烦,你也不要有负担。”
名誉与她如浮云,他们终究身份有别,年少的激情早晚会被时光掩埋。
赵瑾瑜煮了面,她一碗吃完,他还未动,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瑾瑜,如果日后,我是说如果,你走向高处。”虽然李珩让人给了她一箭,她还是不愿他仕途坎坷,无论如何终归是她婚内给他戴了绿帽子,欠了他,“可以放过李珩吗?”
“你放不下他?”赵瑾瑜语气莫名。
陈琬琰摇摇头,“从未放在心上何谈放不下,总归是我欠了他。”
“好。”他本也没打算为难李珩,他向来公私分明。
二人沉默了会儿,赵瑾瑜起身,“走吧。”
陈琬琰跟着他出灶厨,伸手挽着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臂膀,“那个地方谈恋爱,还会这样,哈哈。”
“你很喜欢那个地方?”赵瑾瑜语调平淡,故作不经意的问。
“女人应该都喜欢吧,男人可能不会喜欢,毕竟不能有很多老婆。”她确实很喜欢,人多是非就是多,更何况后院十几二十个女人互斗。
“如果这里有人只娶你一个,你是否喜欢,又可愿意嫁?”
“那是当然!”她不假思索的回答。
这里的生活很慢,少了浮华喧嚣,多了质朴自然,况且她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没办过婚礼呢,哪个女孩子不希望举办一场属于自己的婚礼。
她来这里的时候,原主都把流程走完,就剩了个洞房给她。
她嫁衣都没穿过,说不遗憾是假的。
“你嫁我。”他语气很轻,仿似是句再寻常不过的话,却狠狠砸在她的心上,“我只要你一人。”
陈琬琰眉眼弯弯,眼眸晶亮,侧着头专注的望着他,“若到那时初心不负,你娶,我嫁。”
或许等他走向高处,这心思也淡了。
有人曾说过如果有好感那就是喜欢,如果这种喜欢经得住考验那就是爱。
“这里就一点不好,总是跪来跪去的。”她是真不喜欢下跪。
赵瑾瑜趁机道:“你不离开剑南,便没人能受你的跪。”
陈琬琰一怔,笑嘻嘻的夸他,“我的瑾瑜真好。”
赵瑾瑜笑着摇头,记忆中她好像从来没有怕过他,也总不记得行礼,还总将自己的名讳挂在嘴边,他也就随着她。
从第一次在宫里见到她便是如此,人都在他面前跪着只有她一个人呆站着,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脸看,李珩要拉她行礼,他竟还出言替她解围。
曾见众生皆草木,唯有见她动了情。
“我的瑾瑜怎么会这么好!”好到舍不得离开,只想没羞没臊的和他腻歪在一起。
那夜过后,她就真的和赵瑾瑜没羞没臊的腻歪在一起,从阆风苑搬到赵瑾瑜的银安殿,过起了寻常夫妻的生活。
他很勤敏,每日她还在睡他便开始忙碌,她起了他亦会回来陪她用早膳,她没在他的院中见过那个女子,也没再问过那女子的事情。
她偶尔会耍点小心机,比如和他穿同样颜色款式的衣服,赵瑾瑜也乐得配合她,亦或者洗手作羹汤,亲手做餐饭食。
他这个人很自律连吃饭都很节制,每盘菜最多食三筷,小半碗饭,从不多食一口。
府里的厨厩是他还在东宫做太子时伺候他膳食的属官,景睿帝让他带来了封地。
她会做的不多,味道自然也比不上曾在皇宫里混过的厨厩,他却肯赏脸多食几口,她生怕他营养不良,尽量每日里为他做上一顿饭菜。
只是她实在不太喜欢厨房,在现代她也很少自己下厨,不是回爸妈家蹭饭,就是吃外卖泡面。
即便是做饭也是用电锅,天然气电磁炉,按下按钮就不用管,方便又省事,这里的灶炉她实在用不来,又没有抽烟机,每每从厨房出来,她都要沐浴一回。
这日二人刚用过早膳,陆机一脸便秘的来找赵瑾瑜,低声道:“殿下,属下有事要汇报。”
赵瑾瑜见他支支吾吾,取了一串钥匙给陈琬琰,道:“这是库房的钥匙,喜欢什么自己去拿。”
陈琬琰接过钥匙,便带着好奇去参观库房。
陆机抱着剑,单膝跪在赵瑾瑜面前懊恼的不行,鼻子都气冒烟了,“殿下,那日的闷响属下已查清……”
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赵瑾瑜疑惑,真叫细作混进来了不成?
陆机不敢隐瞒,挺了挺背脊视死如归般梗着脖子,道:“那日是……郡主从树上掉下,落在月季……”
他话未说完就看到赵瑾瑜沉了脸,心里暗道一声倒霉,他家殿下一提到郡主就稳不住禁欲的气质,喜怒在颜一看便知。
“拔了。”
陆机迷茫的抬头,殿下竟然没罚他?
“把府中所有月季花都拔了。”赵瑾瑜恢复了平静,淡淡道。
难怪那日她身上有好多处划伤,一想到她被那刺扎伤,那刺还在她身上划出血道子,他心中就怒气难消。
他早就看那满墙的月季不顺眼,只是以为她喜欢又不想为难府中下人,便想等花期过后再叫人拔。
“王爷,郑公子来了。”汪海生见赵瑾瑜面色不好,小心翼翼的站在门外道。
赵瑾瑜整理好情绪,才去了书房。
郑英起身行礼,“云横参见王爷!”
赵瑾瑜抬了抬手,“免礼吧。”
“王爷那日所言之事,在下认为于江山社稷,于百姓都有百利而无一害,在下愿意协助王爷办成此事。”郑英出身寒门,最是知晓寒门难出贵子,他前岁春闱失利回益州,只待来年再考。
昨日怀王突然将他请到王府,与他谈起在剑南开书楼之事,他越听越欢喜,回家细细琢磨了一夜,今日便急急的来了,若书楼之事办成,将是天下学子的福事。
“此事我会派人协助你,你也莫要压力过重,耽误来年的春闱。”
郑英连忙表示自己会用用功读书,“云横定不会辜负王爷。”
丝香阁里,林钰气的打了来报信的小绿一巴掌,她一身戾气,问道:“他真叫人将那满墙的花都拔了?”
小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半边脸通红,怯懦的应道:“王爷,叫人都拔了……”
林钰使尽全身的力气踹了她一脚,厉声喝道:“你就不会叫人拦着,拔完了才来知会我,没用的东西!”
小绿被她踹倒,忍着疼艰难的撑起身子跪好,小声抽泣,“王爷是这王府的主子,我一个奴婢怎么敢拦着王爷。”
林钰不耐烦的又踢了她一脚,“滚去外头跪着。”
说罢疾步往外冲去,却被一群奴仆围在中间。
一个年纪大点的婆子轻蔑的看着她,道:“王爷吩咐了,不许林姑娘出这院子,姑娘还是莫要出去的好。”
她原本以为赵瑾瑜留着那满墙月季,心里对她还是有几分看重,只是还在孝期才不肯收了她,若不是那日见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她还心怀幻想与他的未来。
她的那点小算计根本就逃不过他的眼,肚子里的孩子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还越坐越稳了!
陈琬琰差点被赵瑾瑜的库房闪瞎眼,她以为她已经很富有了,但还是被他的库房惊的合不拢嘴,半晌说了两个字,“绝了。”
忽然有个大胆的念头从她的脑海冒出,出库房就急不可耐的往银安殿赶。
路过银安殿的院墙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又说不好哪里奇怪,她停住步子回首问跟着她的侍女,“你有没有感觉哪里怪怪的?”
那侍女一呆,仔细观察了一下,道:“回夫人的话,这院墙外的月季都没了。”
经她这一提醒,陈琬琰才了然,刚才出去这上墙还爬满了盛开的鲜花,回来就剩一堵光秃秃的朱红色墙壁,墙根的土显然是刚翻动过不久。
这人莫不是被蜜蜂蜇了?
好好的花说拔就拔。
陈琬琰早就想拔了这满墙的月季花,自从上次被月季藤上的刺扎了一回,她就看这顺墙爬的花十分不顺眼。
“拔了好,那花满身刺不说,还与王爷的气质不合,也不知是哪个没长眼的围了满墙,没得让蜜蜂蜇了王爷。”
那侍女垂着头心思微转,并不多言。
陈琬琰跑回银安殿行至书房,就见陆机守在大门口,书房的门紧闭,她心生疑惑,走过去却被陆机拦在门外。
“郡主,王爷正在见客。”
陈琬琰点点头,在书房门关这么严,可不就是在见客吗?
她眨了眨眼睛,揶揄道:“他难道在书房里藏了女人,我见不得?”
陆机一噎,抖着腮帮子居高临下的看她,“自然不是,王爷与郑公子有要事相商,不许旁人打搅。”
陈琬琰叉腰,大声质问:“我是他枕边人,怎么就旁人了!”
陆机耳朵也跟着腮帮子抖了抖,古铜色的脸上染了三分红晕,七分黑,他正待说什么,书房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赵瑾瑜一脸无奈的站在门口,宠溺朝陈琬琰勾勾手,“进来吧,引个人叫你见见。”
陈琬琰跳过去,还不忘冲陆机哼了一声。
陆机动动耳朵,一脸茫然的仰望天空,明明就是殿下交代的,不许人打扰,郡主究竟是不是人?
陈琬琰挽着赵瑾瑜的手臂,只差将自己挂在他身上了。
郑英见她如此放浪形骸俊脸红了红,赶忙避开。
“这位是郑公子,”赵瑾瑜将她带到几案前坐下,又亲手替她斟了杯茶,介绍道:“云横,书楼的主意便是这位赵夫人出的。”
陈琬琰被他这句赵夫人闹了个大红脸,自从她光明正大搬进他的寝殿之后,他就叫府中的下人都称她一句夫人,万万没想到,他在外人面前竟然也毫不避讳的这样介绍。
赵夫人?
郑英打量陈琬琰,只见她十五六岁的年纪,头发全部束在头顶,用金丝绕东珠制成的头冠甚是别致,一身藏蓝色裙装,颜色绣纹与怀王的衣衫倒是极为相似。
他在心里默默斟酌许久才回过味儿,怀王尚未娶妻,这位怕是他的妾室,只是这称呼甚是奇怪,皇家的妾室也都有位份,只有非皇室的正妻才称之为夫人。
想来怀王对这女子甚是宠爱,愿与她以夫妻名义相待。
他躬身见礼,却见那女子摆摆手,声音清脆悦耳,道:“使不得,使不得。”
赵瑾瑜轻笑道:“云横若有疑问可问问她。”
陈琬琰笑嘻嘻的说:“你可别为难我,我只管出点子,别的我可管不了。”
她不是谦虚,她是真没那个执行能力,她自己有多大的本事自己清楚。
让她唱唱跳跳还可以,让她做这些她是真不行,她就是模仿他们那个时代的图书馆学校和医院,真要叫她细细的去做,她还真不行。
娇嗔的剜了眼赵瑾瑜,别人不知道她有几斤几两,他还不知道吗?
赵瑾瑜在几案下握住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郑英见她年纪不大竟然有如此胸怀,心中甚为好奇,问道:“夫人为何会想到做书楼?”
陈琬琰道:“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教育还得从娃娃抓起,先给小娃娃们扫个盲。”
她只是想到,她那个世界每个人都有读书的机会,要说她有多大爱她倒是真没有。
她一开始的初衷就是帮赵瑾瑜培养人才,后来想到,既然要培养人才,不如从现在开始,为十几年后的朝堂铺路。
一个国家只依靠勋贵世家执政,这个国家迟早要亡,历史就是最好的见证。
可是兴教育谈何容易,兴府学重寒门,就是变相的打压关系错综复杂的世族,很可能导致勋贵世族联合起来抗议甚至强力反扑。
帝王之术在于制衡,世家联姻互相扶持便是对皇权制衡的化解,盘根错节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便是帝王也莫可奈何。
毕竟肉就这么大点,多了人来分就得有人让出自己的那一份,谁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家族基业凋零。
所以她选择开书楼,以婉转迂回的方式给寒门学子制造教育机会。
徐徐图之,慢慢渗透,等世家反应过来之时,在书楼受过益的第一批寒门学子已经进入官场了。
也许他们官职不高,但往后的人数会越来越多。
她能做的就是给每个人都有读书的机会,是璞玉还是朽木全看个人资质。
寒门子弟想在朝中熬出头少说也要十多年,这期间自有朝臣揣摩圣意,如若陛下有重用抬举之意,他们就以联姻为主加以笼络,若陛下无重用之意,他们无人提拔一二十年也不一定能出人头地。
这就是帝王与世家的博弈,无根基的寒门子弟为黑白棋子,帝王和世家都是执棋子的手。
郑英将她所言在心里细细琢磨,当下佩服道:“夫人大义,在下佩服。”
陈琬琰老脸一红,那话也是她抄的。
她仔细打量郑英,他二十六七的年纪,五官端正,通身的书卷气,应该是喝了不少墨水,从她进门他虽数次偷偷打量自己,却并没有露过鄙夷之态,可见此人心思活络并不迂腐。
能进的了赵瑾瑜的书房,应该是胸有丘壑的才子。
她谦虚的笑道:“我读书不多,三字经都背不全,公子谬赞愧不敢当。”
赵瑾瑜没忍住笑出了声,“云横莫要赞她,没得让她露了底。”
郑英一怔也跟着笑了,对着赵瑾瑜礼貌的拱了拱手。
他见怀王不过数面,却从未见他将情绪露于颜表,心里微讶,忍不住又打量了一番那女子。
那女子也未见有多貌美,巴掌大的鹅蛋脸,一双乌溜溜的杏眼配着两颊的浅浅的梨涡,娇俏甜美,
陈琬琰撅撅嘴,也不恼他打趣自己,只甜甜的问:“你今日说库房随我支配,可当真?”